哄走了文煜,江蒲才在徐漸清的對麵坐下來,挑了眉問道:“怎麽怕我教壞你兒子?”


    “你胡說甚麽呢!”徐漸清冷眸一斜,從袖子裏摸出了一張箋紙,“我是來問問你,看用哪個名字好,總不能一直小貓兒小貓兒地叫著吧。”


    江蒲拿起箋紙,掃了眼排成兩排的名字,冷淡的眸光投徐漸清,“這些名字都是你父親擬的吧。”


    “沒有喜歡的麽?”徐漸清以問作答。


    江蒲眼珠往箋紙瞟去,“那倒不是……”


    “那不就成了。”徐漸清笑笑,道:“父親畢竟是兩榜進士出身,學問還是不錯的。”


    “這倒是。這些個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有學問的。隻是我也不指望咱兒子考甚麽狀元,咱們就老實點,行二就叫老二吧。”


    徐漸清納悶箋紙怎麽會有這樣粗俗的名字,順著江蒲纖細的手指看去,卻原來是“文仲”二字,不由笑道:“下一胎最好是個女兒,就能叫文淑了。”


    江蒲一眼橫過去,才要回駁,外邊小丫頭道:“太太來了。”


    夫妻二人換了個眼神,接了出去。


    “母親安好。”


    劉氏連忙扶起兒媳婦,“你出來做甚麽,老大你也是怎不攔著你媳婦。”


    江蒲瞅了眼跟在劉氏身後的劉如君,便明白了劉氏的意思。不過她可不打算給劉氏這個麵子,剛陰沉下臉,還不及開口,忽聽徐漸清冷聲質問道:“誰準你進這道門的?你且等著,忙過了這一段,咱們再細細的算。”


    “老大!”劉氏蹙眉喝道。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徐漸清竟這般不可自己臉麵。


    之前劉氏一直操心著京裏的事,也沒精力、神氣回護劉如君。前幾日豫章王在朝臣的三請四請下,繼位登基,大赦天下。雖還沒有冊封後宮,但漸敏身為側妃,皇妃是跑不了的中。


    想著不久的將來自己就是皇妃親母,她不僅鬆了口氣,心下頗是得意,尤其是昨日京裏有消息傳來。皇妃已懷了龍種。她越發覺得得意洋洋起來。


    正宮無子,漸敏若是生下皇嗣。那份尊貴不言而喻。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呢。


    所以她今朝帶了劉如君過來,明麵上是讓劉如君給江蒲賠禮,實際是上耀武揚威來了。


    然而徐漸清的反應,令她震愕得連氣惱都忘了!


    愕然隻在江蒲麵上停留了一瞬,立時就明白。他們大事得成,再不用看劉氏的臉色了。心下痛快得真想大喊一聲。再看劉氏那愕然的神情,不免有些同情,謀算了一輩子,明明是輸得徹底,卻以為自己握操勝券。


    “奶奶,婢妾下回再也不敢了。還請奶奶千萬寬恕婢妾這一回。”劉如君跪在江蒲腳邊磕頭。


    既然不用再看劉氏的臉色,江蒲哪裏還會放過劉如君。“再也不敢了?我看你的膽子倒是大得很啊,當日我是怎麽交待你的,你怎麽就敢進了我的門!”


    “素素。”劉氏總算從震愕中回過了神,冷肅著臉,“是我帶了她來給你賠不是的。這樣也進不得你的門麽?”


    徐漸清夫妻倆還沒開口,忽聽身後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道。“不要吵,弟弟在睡覺呢。”話音未落,文煜就挑了簾子出來。


    小家夥才看了一會孩子,就擺小大人的樣兒,教訓起人來了。他剛出了房門,正看見跪在地上,半截高的劉如君,二話不說,上前推道:“壞人,滾開!”


    “文煜。”江蒲連忙把兒子拉了回來,嚴肅地道:“你從哪裏學來的!以後不準再說!”


    她的兒子,應該是正直、友善、陽光的,與那些肮髒沒有半點瓜葛。


    小家夥納悶地問道:“為甚麽不可以說,我聽好多人都這麽說。”


    劉氏已經氣得頭頂冒煙了,指著文煜顫聲道:“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長輩說話,他一個小人兒也敢插嘴……”


    “長輩說話,他就隻能做應聲蟲麽!”


    “你!”劉氏怒極而笑,“甚麽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今朝我算是見識了。你了不起,生了個嫡子,是徐家大功臣,連我這個母親都不放在眼裏了。”


    “母親說哪裏話。”徐漸清攔在中間,不陰不陽地勸道:“素素隻是覺得男孩子要有些主見,尤其他又是長子,更應如此,不然人雲亦雲的,豈不叫人唬弄了去。”


    “那……”


    劉氏一開口,徐漸清又搶斷道:“至於如君,實在是這些日子兒子忙,素素又坐月子沒顧得上。倒叫母親操心了。母親放心,我素素心裏有數的。”說著,他便向劉如君道:“既然你來賠不是了,姑念著你懷著孩子,也就罷了,隻在你自己院裏好生將養吧,不要出來四處亂晃,孩子有個好歹,你擔得起麽!”


    江蒲攬著兒子,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好了,你也跪著了,這就回屋歇著去吧。”


    這個結果,是劉如君怎麽也沒有料到,她隻得膝行到劉氏腳下,哭求道:“太太替婢妾求個情吧,婢妾真的知道錯了。”


    然而十數年多,沒受過大氣的劉氏,被向來言聽計從的兒子這般反駁,氣得除了發抖,都沒有第二個反應了,過得好一會,才道:“好好好,你長本事了,我且看你能得意到怎樣!”


    “兒子送母親。”劉氏還沒轉身,徐漸清的“送”字已然出口,配上他噙在唇邊有淺笑,劉氏眼前一黑,險些沒氣暈過去,她半倒在圓香懷裏,指著徐漸清,隻是哆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多年勾心鬥角的經驗,讓她隱隱覺得自己大勢已去。可她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輸了,他們夫妻敢這般囂張,就因為準皇後是素素嫂子的表姐?


    “京裏來了聖意,老爺請太太、大爺,大奶奶過去接旨。”一個小廝氣喘籲籲地跑來稟告。


    聽到“接旨”二字,劉氏心頭突突直跳,新帝登基不及一月,就有旨意會傳來?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然而此時沒時間給她多想,急急地回屋按品大妝,然後便往正堂趕去。


    她一進門,就見上首坐著個身著淺綠官袍,留著山羊須的禮官。


    雖說那人隻是禮部從六品的承旨,可他奉皇命而來,手握聖旨,那就是欽差。


    劉氏屈膝見禮,“大人安好。”


    那位承旨大人,斜了徐孜需一眼,問道:“徐大人,府中人可到齊了?”


    徐孜需忙回道:“到齊了,到齊了。”


    聽了這話,承旨大人在左耳邊拱了拱手,“聖躬安。”


    一屋子人,連忙跪下山呼萬歲。


    承旨大人緩緩展開聖旨,抑揚頓挫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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