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思宜住進府沒兩日,李太君的內侄------李茉的父親,就帶妻兒老小上京來了,說是為了明春的恩科,且也賃下屋子。


    如今徐家屋宇狹小,李太君也沒有虛留他們,隻把李茉留了下來,安排在自己的西廂住下。


    李家的那位大爺,好些年前就中了舉人,這麽些年來,早就歇了考科舉的念頭。如今徐家一上京,他們就跟了來,到底為著甚麽,明眼人還有甚麽不明白的。


    “真沒想著,咱們三爺那木訥性子,倒也成了個香孛孛!”


    江蒲的腳剛邁出李太君的門檻,梅官就忍不住捂嘴偷笑。江蒲笑了笑,沒有說甚麽。可心底卻是樂嗬上了。


    李茉的心思,早在金陵就是眾人皆知的。自己記得李太君好像還提了那麽一提。


    劉氏是嫡母,老頭子又沒精神管事。徐漸止的婚事,照正規程序應當是由劉氏拍板決定。隻是李太君不點頭,她也不敢強做主。


    至於李氏,江蒲就想不明白了,她為甚麽不喜歡甄思宜,論家世、樣貌配徐漸止是綽綽有餘的。人好賴是二品官啊!


    不過,這事到底與自己不相幹,她們願意怎麽鬧就怎麽鬧,自己樂得看戲。


    而兩個姑娘,也都是有城府的,再怎麽看彼此不入眼,姐姐妹妹的依舊叫得親熱。


    劉氏心裏除了憂煩李茉的事,還愁著印子錢的事。


    按說三日前,劉文遠就該把錢交來了。可是陳婆子去了幾回,就是碰不到他人。雖說這會並不急著等錢用。可是這麽拖著,劉氏怎能不憂心呢。


    再有一點,若是劉文遠這條路行不通,自己手上可真沒甚麽人可用了。


    娘家是指望不上的,就算他們肯幫忙。自己也不敢讓他們幫呀!難道交給陳寶瑞兩夫妻麽?


    不出事就罷,這要是出了事。雖說放印子錢算不得違法,可傳了出去。徐家的名聲還在其次,漸敏在宮中的日子可就萬般的難過了國。


    想到這裏,劉氏苦澀地挑了挑嘴角。那個女兒。滿心裏隻念著她大嫂子。哪裏還記得自己這個娘親。可不論怎樣,那總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自己這個做娘的還能認真和她置氣麽!


    況且說了,隻要有她在。自己總是皇妃的親母,就算受冷待,徐家就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李氏立在老太君身邊,冷眼打量了劉氏許久,忽地開口問道:“太太莫不是身子不大舒服?婢妾看著怎麽臉色不大好呢。”


    淡淡的一句話。把眾人都引到了劉氏身上。果見她臉色有些發沉發黯。


    “你身子不痛快,就差人來說一聲,何苦幹坐在這裏陪我這老婆子。如今時氣不好。弄出病來可怎麽樣呢。”


    李太君這些日子心情好,雖是埋怨的話。卻也帶著幾分關心。[]


    劉氏微微笑道:“不過是昨晚上沒歇好,哪裏就這麽嬌氣起來了。”


    “還說逞強的話,看你臉色就是不大好。”李太君才不想看媳婦愁眉苦臉的樣子,因此打發她道:“你回去歇著吧,實在不行,就叫人去請大夫去。別自己硬挨著。”


    “既然老太太開口趕人了,媳婦隻好就先回了。”劉氏打趣著起身。


    “不然,我陪太太……”甄思宜說著就要起來,劉氏攔道:“快不用了,我就是沒歇好。一個人靜悄悄地打個盹,也就是了。”說著,她人已出了房門。


    李氏的眸光一直跟著她,直待她的身影沒於茶褐色的門簾後,方才收了回來。一轉眸卻見李茉笑盈盈地看著自己,然兩人眸光一碰,她又笑著移開了眸光。


    劉氏一回到院中,人登時就軟了七分。大半個身子靠著圓香身上,緩緩往屋子行去,又抬了手去揉眉心。


    這幾日為著印子錢的事,她就沒怎麽睡。真真是頭疼欲裂。


    隻是她剛進了屋子,陳寶瑞家的就急步迎了上來。


    “太太。”


    見著她,劉氏登時亮了眸子,幾步趕上前問道:“你可見著劉大人了,他怎麽說?”


    “這……”陳寶瑞家的期期艾艾地道:“劉大人說,他要姨奶奶去。不然,就讓咱們另找一個去辦事去。”


    劉氏怔忡著神色。軟在榻上,過了好一會,才從眉眼間抖出冷笑,“他們還真是兄妹情深啊!”


    “太太。“圓香不安地喚了聲,“大奶奶那邊……”


    “說不得,我隻好去賣賣老臉。就不知道抵不抵用。”劉氏一麵說,一麵冷笑著撐了扶手站起了身。


    然而剛到房門口,卻見李茉笑盈盈地走了來,佯做驚愕地道:“太太不是身子不痛快麽?這是要往哪裏去呢?”


    劉氏的纖細眉尖微不可見地微微一蹙,旋即換了笑臉,“你不在老太太那裏,跑過來做甚麽呀。”說話間,就使了眼神,讓圓香去端茶點來。一麵又讓了李茉進屋。


    給劉氏見過了禮,李茉便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陳婆子看在眼裏,臉色不免沉了下來。她怎麽說也是晚輩,哪裏有和太太平起平坐的道理。


    劉氏倒沒有惱,隻是有些詫異。


    如今的李茉可不像早些年,行事莽撞,舉止任性。就這幾日看來,合府上下,誰不讚她情情和順。就是對自己,太太前、太太後的,一點兒毛病都挑不出來。


    這會突然如此,還真是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劉氏的猜疑還沒完,李茉已從袖中摸出本小冊子送到劉氏手邊,明豔如花的笑顏,仿若初綻的紅梅。


    “這是我先前記得賬冊,本來早該給太太過目了,誰想到府中突生變故,以至於拖到了這會。”


    不僅劉氏,就連陳婆子還有端茶了進來的圓香也都怔怔地盯著小幾上的帳冊。


    李茉,她這是要挾太太來了!


    “你也真是仔細,多久以前事了,還看它做甚麽。再說了,我還能不信你麽。”


    薑,終究是老的辣。


    轉瞬間,劉氏已堆上了笑臉。


    不過,李茉也非當日吳下阿蒙。纖細如筍的手指,推著賬冊往劉氏手邊逼去。


    “太太還是看一下的好,茂大哥素來是個糊塗人,做事丟三拉四的,雖然我再三核過。可我到底年輕,萬一有不到的地方,太太交托一場,我怎麽過意的去呢!”


    瞟了眼近在指邊的賬冊,劉氏心頭,怒不可遏。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現下連李茉這個丫頭都敢逼到自己頭上來了。


    “既然你這麽說,我就看看吧。到底是你一翻心血。”劉氏的尤其咬重“一翻心血”四個字,且眼中冷茫直刺入李茉眸底。


    而李茉卻隻是笑著道:“既是這樣,太太且歇著吧。我就不叨撓了。”言畢,福身而去。


    劉氏盯著小幾上的賬冊,眸中差不多要瞪出火來。


    李茉啊李茉,你以為我能被一本小冊子嚇住麽?就憑你這點心思,還想做徐家的三奶奶?真真是癡人說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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