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如君愣愣地呆坐在自己屋裏,連吳氏來回她小三兒吃過了藥,她也沒神氣搭理。


    將來的日子,就要這麽不死不活的繼續麽?自己最初想要的是甚麽,富貴榮華?還是那個男人的愛憐?


    可是最終……劉如君低下頭,看向自己單薄蒼白的手掌,一陣苦笑。自己拚死拚活,掙來的隻是一座牢籠。


    “姨奶奶,心漪姑娘來了。”


    不等丫頭回完了話,心漪已然進屋來了。


    “三相公請大夫看了怎麽說呀?”


    心漪主仆已到了她麵前,不容她無視,“已經吃過藥,沒甚麽大礙了。有勞姐姐費心記著。”她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怨毒。


    “我也就隻能動動嘴,問一問了,別的我也幫不上姨奶奶。”心漪隻當沒看見她眸中的恨意,在旁邊坐了下來。“我聽說小相公是吃了壞了的杏仁露才病的,大爺那裏可查清楚了沒有。是誰那麽大膽子,說起來就算是無心的,也該賞一頓板子。畢竟真要鬧到衙門上,罪過可不小呢。”


    劉如君猛然抬起眼眸,一把拽住心漪的胳膊,“你說甚麽?”


    心漪故作愕然,“姨奶奶不知道麽,奴才失責,鬧上衙門可不是小的罪呢。這條罪,為的就是奴大欺主!”說著,她又是一笑,“不過,這也隻是這麽一說,誰家裏會鬧上衙門呀,不怕丟人的麽!連自家的奴才都拘束不住。還有臉說甚麽。”


    劉如君鬆緩緩鬆開心漪的手,臉上的笑。猙獰可怖。江蒲自己是動不了,可她的那兩個丫頭。她就不信自己也動不了!


    自己是徐家的妾,可是小三兒是到底是徐家的三相公,他的舅舅是七品承旨,可由不得人這般小看。


    心漪瞅著她的微笑,也跟著笑道:“既然沒甚麽,我就回屋去了。晚上姨奶奶有事,隻管叫我。”


    “我送姐姐出去!”


    劉如君親熱地挽了心漪的手,不論她為甚麽幫自己,能讓江蒲不痛快。她就認做朋友。


    心漪一麵走,一麵客氣道:“不用了,就兩步路的事。”


    最終,劉如君還是送她出了門口,“姐姐,得空過來坐坐,我這屋裏沒人來,可怪冷清的。”


    站在房門邊,目送著心漪進了屋子。劉如君回房喚來吳氏,雙從手上褪下了對鑲珠的金鐲子塞給她。“我不好出門,你尋個由頭出門,去找劉大人,把府裏的事情告訴給他”


    吳氏先前已經嚇得不輕了,這會沒敢就接金鐲子,隻小聲道:“姨奶奶,依老奴看,就算……”


    劉如君一記厲眸瞪過來,吳氏的下半句就咽了回去。


    “算了。吳嬤嬤。你是打南邊跟著咱們來的,是一條船上的,咱們娘倆的日子好過了,你自然也就是體麵了。”說著,硬將金鐲塞到了她的手上。


    綿綿冬雨,一連下了多日,當晚終於迎來了今年的頭一場雪。


    清晨時候,江蒲還在縮在衿被裏,透著帳子看外頭一片白晃晃的。還以為是天晴了,忽聽見窗外孩子嬉鬧,被衣起身一看,院中白茫茫一片,天空還扯棉絮似的下著。而徐漸清帶著文煜在院子裏堆雪人。


    忽然間,心頭湧上幸福的甜蜜,相互扶持的丈夫,可愛活潑的兒子。女人所求的,不過如此。


    “奶奶,進屋洗臉吧。”


    小喬走來請道。


    江蒲又在看了眼院中的歡樂,攏了衣袍,轉身進屋。


    屋裏的細碎事情,一直是桑珠、梅官負責的。尤其是梳頭這樁事!


    “哎喲!”


    江蒲再一次輕呼出聲。


    小喬驚得連聲道:“對不住啊奶奶,婢子……”


    “你到底輕些。”江蒲一邊揉著被扯痛的頭皮,一邊語帶埋怨。


    小喬連連答應,然而過不了多久。


    “哎呀,這邊太鬆了,你瞧都掉下來了!”江蒲擰著一簇頭發,無奈地衝著銅鏡翻白眼,“算了算了,你弄個最簡單的碧蘿髻就是了。”


    而小喬也快哭了出來,誰讓奶奶的頭發又多又滑,力氣大些,抓痛了奶奶,力氣小些,根本就抓不住。


    看來都趕緊求奶奶把她倆個放回來,不然這天天梳頭的,可真是要為難死她了。


    小喬正和頭發糾纏,身後忽有人道:“我來吧。”


    江蒲從鏡中看去,卻是徐漸清拿地過了小喬手上的梳子。


    “你呀,離了桑珠日子都不要過了。還敢把她關到柴房去,趁早放人出來吧,不然我看你就披著頭發過日子吧。”


    丈夫溫暖的手指,輕帶些發絲,江蒲閉上眼,享受這份濃濃的溫柔。


    “不是有你麽。”


    徐漸清好笑道:“我後日可就要去衙門的。“


    “那到時候再說啊!”江蒲像個孩子似的嬌笑。


    徐漸清無奈地搖了搖頭,取過妝台上的螭紋嵌鬆綠石金簪,輕簪在江蒲鬢邊。爾後彎下腰,看著妻子鏡中的容顏。


    淡淡的眉眼,即便是笑,也透著幾分疏冷。可是自己卻能看清那份疏冷下的深情。許多事,她不是不在乎,隻是強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而她的氣質,其實頗有幾分隱逸之士風範。若不是為了自己,她根本不用困這重重的院牆中。


    雖然說夫妻間,不用說對不住。可到底是自己欠她更多。念及此處,徐漸清不由稍稍黯了眸子,愧疚且愛憐地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


    江蒲嬌羞地將腦袋埋在丈夫胸口,用力地吸進那溫暖的氣息。也許是小時候沒有親近自己。所以,一直以來她對擁抱都無法抗拒。她喜歡與人肌膚相近。這讓她有切實的存在感。


    更何況此時在身邊的,是自己那麽那麽投入愛著的人。


    “靜之。”她低喚一聲。噌到了丈夫的脖頸間,微仰起頭,伸手輕拂他微蹙的眉頭,“沒關係的。俗話說,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隻要你心裏有我。且隻有我,甚麽委屈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纖細的手放在他溫暖的大掌上,十指相扣,輕緩的聲音仿若冬日午後的陽光。安靜而溫暖,“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為樹的形像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裏。每一陣風過,我們都相互致意,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藹。流嵐,虹霓。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堅貞就在這裏,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念完,江蒲抬眸一笑,“我要的愛情,你還記得麽?”


    徐漸清菀爾一笑。這個女人總有那麽些讓人無法理解,卻又憐入骨子的心思。


    “我們不會分離的,哪怕隻是仿佛。”


    多年以來,徐漸清都不知道甚麽是幸福,而現在,和懷裏的女人白頭攜老,就是他想像的最美好的幸福。


    “爺。”塗氏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滿室的旖旎,“劉相公來了,說是有要事。”


    徐漸清微蹙了眉頭,應道:“知道了,接去書房奉茶。”


    “你說,他來做甚麽?”


    江蒲收起了小女兒情態,微笑地望著丈夫。


    徐漸清嗤笑一聲,“還能做甚麽!我隻沒想到,劉如君動作這麽快!”


    “我和你一起去!”江蒲拉住徐漸清的手,直視著他的眸子,“我有辦法,讓劉文遠再不管他妹子的事。”


    徐漸清聞之訝然。


    劉文遠安靜地坐在書房,臉色微沉,清秀的眉眼間帶著薄惱。昨日傍晚,收到妹子傳來的消息,心底對徐漸清多少是有些惱恨的。


    盡管當日是如君不對,可事已至此,她到底是替你生養了兒子的女人。再則說了,小三兒是你親子,就是不顧著如君,難道連三兒也不顧麽!


    是了,老二文仲不過早了幾個月出生,名字叫就起了。可到現在,三兒還沒有個正經名字。


    想到這裏,劉文遠端茶的手不禁骨節泛白。


    徐漸清不在乎這個兒子,可自己還在乎這唯一的外甥!


    聽到腳步聲,劉文遠抬眸看去,卻見他夫妻二人攜手而來,怒氣登時直衝上腦門,冷笑數聲,口不擇言,“你這是甚麽意思?讓我看你夫婦有多恩愛,告訴我如君母子就是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文遠!”徐漸清微蹙著眉,“你這是關心則亂,我和素素,是那樣的人麽……”他還待要分辯,江蒲從他身後上前,冷冷道:“你說的不錯,她們母子就是我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你!”


    劉文遠被江蒲的直接氣得臉色鐵青。


    徐漸清聞言也是一愕,拉了她的胳膊,輕嗔道:“素素,你胡說甚麽!”


    “我沒有胡說!”江蒲甩開徐漸清的手,直盯著劉文遠,“但是同樣的,她對我也是恨不至於死地。”


    直白到毫無遮掩話,讓兩個男人無言以對。


    即便如此,劉文遠還是替妹子辯道:“如君隻是個側室,而你名媒正娶的嫡妻,娘家爵封定遠候,自己又有皇封誥命在身,她拿甚麽跟你比,和你爭呢?”


    “你未免太小看你的親妹子了!”江蒲笑著落坐,“當初你們進徐府時,她還隻是個投親靠友的寒門弱女,後來可不就成了徐家的貴妾。如今又有了兒子,兄長仕途又一片光明,難保她不會生出別的想法。”


    說著,江蒲嫣然一笑,眸光輕轉,“說起來我倒真是佩服她的手段,為了做妾,真真是甚麽都不顧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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