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蒲這裏正擬好酒席的單子,塗婆子又從庫裏翻了幾匹新段子,要交去給劉氏看。主仆幾人還沒走到門口,就見汀蘭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撲通地跪在江蒲腳下,涕淚齊下,“大奶奶,你救救采萍吧!”


    江蒲被她嚇了一掉,桑珠與塗婆子換了個眼神,一邊勸一邊就去扶,“姐姐這是說甚麽話,天大的福氣等著采萍妹子……”


    不等桑珠珠說完,汀蘭攥著她的手,一麵哭一麵將適才的事情說給了江蒲。


    “大奶奶,奴婢求你了,看在往昔的份上,就救救采萍吧!”


    這個變化倒真是出乎江蒲的預料,那李氏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為了兒子的麵子,就要毀了人家女兒家的一世。人服侍你兒子那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真是翻臉無情,一點也不念人家的情份。


    “我說汀蘭姑娘,”塗婆子半架著她,說著:“這事你該回太太才是。咱們奶奶雖說管著事,可采萍到底是三爺屋裏的人。老太太、太太都在,怎麽也輪不著大嫂子插手小叔子屋裏的事啊!”


    “可是……”汀蘭還待再說,江蒲卻極是不耐地道:“塗嬤嬤這話很是的,你真要有心幫采萍,就趕緊去回太太,莫要在我這裏耽誤了。”


    看著江蒲眉眼間的冷淡,汀蘭咬著刹白的唇,淚珠子順著臉頰滑了下來,恨聲道:“算是奴婢瞎了眼。看錯了大奶奶。”言畢,忿忿地瞪了江蒲一眼。提了裙子轉身跑了出去。


    待汀蘭去遠了,江蒲方吩咐二喬道:“你們趕緊讓胡大哥去把老三找回來。且先賭一賭老三的為人吧。”


    二喬領命去了,梅官疑惑道:“奶奶幫人何必還藏著掖著,咱們還怕得罪了李姨娘麽。”


    江蒲轉身回屋,一麵換衣服,一麵往梅官額頭上戳了去,“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是這般孩子氣。”


    “奶奶還說呢,”桑珠給江蒲換了家常的袍子,笑道:“不都是奶奶慣得她麽!”


    梅官嘟了小嘴,不服地辯道:“我哪有!本來麽。[]明明做好事幫人,偏要擺出個惡人的樣子,叫人家怨恨……”


    “你個傻丫頭,”江蒲係了衣帶,衝她橫眼道:“真是半點腦子都不動的!這會李姨娘實打實地從她屋裏搜出那些東西。我跑了去說那是有人栽贓,憑甚麽?噢,早起封她做姨娘,晌午一過,就往她頭上扣屎盆子。說給你,你信麽?”


    “那是因為采萍她不願嫁啊!”


    “就是這句話了!”江蒲一拍巴掌。“采萍是甚麽人,徐家的奴才。不願嫁,就這三個字,打死有餘了!”


    梅官猛然捂了自己的小嘴,一臉的後知後覺。


    桑珠斜睨了她一眼,向江蒲:“可是奶奶,三爺……”她話還沒說完,意思卻明明白白。


    江蒲歪了歪身子,歎道:“賭一把吧。實在不行。等她出了這個門,咱們也就不存在得罪誰了。”


    再說汀蘭跑去劉氏院中求救,不想小丫頭卻說,老太太請了太太過去。汀蘭聽罷,整個人差點軟在了地上。抹了淚,急急就往老太君院裏趕去。


    采萍跪在地上,小包裹則攤在她的身邊。李太君瞅著包裹裏的東西,氣得渾身打顫,“你姨娘和我說時,我還不信。貼身使喚的姑娘,原比別人嬌氣些,還當是那些婆子胡口亂說。沒想到啊,我真是沒想到啊!虧得我拿你當孫女般待到這麽大,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你今朝不把那小子交待出來,你莫要怨我老婆子心狠。”


    李氏一邊替李太君順氣,一邊不痛不癢地勸道:“老太太小心身子,為著那麽個奴婢,犯不著動那麽大的氣!”


    “虧得你細心,不然……”李太君話說到一半,想起媳婦也坐在這裏,轉了頭訓道:“你這家是怎麽當的,在你眼皮子底下出這樣的事。虧得碧瑤心思細,巴巴地去問過人,不然,老三不知要怎樣叫人笑話了去!”


    劉氏適才莫名其妙地被喚得來,坐在堂屋裏聽了半晌,才大概弄明白了來龍去脈。她倒是納著悶,早起都還好好的,怎麽轉了眼,就鬧成這樣了!


    李氏玩甚麽花招,自己倒真有些看不懂了。她還在揣度著李氏的的心思,被老太君一訓,站了起身,低頭不語。


    老太君看她這副呆樣,更是氣不大一處來,揚眸一掃,叫道:“老大媳婦呢怎麽不見,去,把她給我叫來!”


    李氏可不想把江蒲也拉進來,劉氏還可能是因著心灰意冷不願管事,可江蒲卻不一樣。現下她是不理論,可喊了她來,惹的她性起,要徹察可怎麽好。


    “老太太,算了吧。大奶奶事情本來就多。再則說了,小叔子屋裏的事,哪有問大嫂子的道理。”


    老太君歎了一聲,“那也得趕緊去個人,把事情告訴給她啊……”


    “婢妾已經著人去了。”


    老太太拉著她的手,歎息道:“到底是你辦事細心。”說著,衝采萍瞪去,“怎麽,你還不肯開口麽!”


    采萍磕了個頭,挺直了腰板,“婢子清清白白的,絕沒有做過甚麽肮髒事!”


    “沒有!”李太君指著她身邊的包袱,怒道:“那這是甚麽?”


    “婢子不知道。”


    采萍回得幹脆,李太君越發動了怒氣,“好好好,看來不給你點厲害,你是不肯開口了。”李太君一雙怒眸好似要把她千刀萬剮了,猛然拔高了嗓音,吩咐道:“宋嬤嬤,給我打她的嘴巴子,給我打!”


    “是。”幾個婆子可就等著這一句話呢,宋婆子更是難掩眉眼間的得色,挽了袖子一步步地逼向采萍。


    明慧在旁看著,隻能紅了眼圈看宋婆子的大手掌,啪啪地扇在她的臉上。


    “老太太,”汀蘭衝進屋,跪在李太君麵前,哭著磕頭。“求你看在采萍這些年盡心服侍三爺的份上,就饒過她這一回吧。”


    李太君一把推開,指著她罵道:“你不用急,等我料理了她,再來問你!”


    堂屋裏“啪啪”地巴掌聲不絕於耳,采萍被打得滿嘴是血,兩腮腫得嚇人,宋婆子卻是一下比一下甩得狠。采萍素日雖不大說話,可待小丫頭還是好的.這會見她被打成這樣,都悄悄地轉過頭去抹淚。


    劉氏氣定神閑地坐著,若說之前她還有些疑惑,這會但是清楚的很了。看來,采萍是不領李氏的情了。這倒真是出人意料。


    按說老三不論是人才相貌,還是前程都是拔尖的。采萍她一個賣身進徐府的婢子,能被抬舉成正經的姨娘,那不得做夢都笑醒啊,誰能想到,她居然不願意!


    害得李氏要使出這樣漏洞百出的招數,來挽救老三的臉麵。這戲唱得,還真是跌宕起伏,出人意料啊!


    劉氏心裏樂著禍,麵上不免透出幾分笑來,好在李太君的眸光全在采萍身上,也沒留意。


    “宋嬤嬤,”李太君喊停了巴掌,盯著采萍道:“怎麽,你還不認麽!”


    采萍一張臉已然腫得變了形,胸口的衣襟滿是血跡。她艱難地一字字道:“奴婢沒做過,打死也不認的!”


    “你!”老太君差點沒氣跳起來。


    李氏也沒料到采萍竟這般的倔,她也怕事情再鬧下去,會越發的不可開交,便向李太君道:“老太太算了吧,依婢妾看那小子也沒跟著上京。就是問出來了,又怎樣呢?難道咱們還巴巴差人回金陵去盤問麽。倒不如把她關去二門外,到明朝叫了人牙子來,打發了她也就幹淨了。”


    李太君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在她看來采萍不是倔,而是不把她放在眼裏。她這一世人,年輕進受婆婆的製,好容易挨到兒子出頭了,又娶了個厲害的媳婦,雖說礙著身份,該有的尊重都不少,可這府府,卻輪不著自己做主。


    尤其是早些年那些下人,不都是瞧著太太的眼色辦事!到了如今,孫子媳婦壓在上頭也就罷了,連自己寵愛了多年了小丫頭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李太君的怒氣是噌噌地往上冒。


    拄著拐,厲聲道:“打,給我打,給我照死裏打,我就不信她不說!”


    宋婆子應聲剛舉起巴掌,外頭傳來道呼喝,“住手!”


    眾人尋聲看去,卻是徐漸止急衝衝地趕了進來,“祖母安好,母親安好。”徐漸止氣喘籲籲地跟二人行過禮,瞥了眼已經血肉模糊的采萍,眸底漸漸積聚起怒氣,他深吸一口氣,拱手道:“祖母,采萍就是有甚麽錯,念在她服侍孫兒多年的份上,還請祖母寬諒則個。”


    看到兒子回來,李氏的一顆心是提到了半天高。旁人不知道兒子的心意,她這個做娘的,還能不知道麽。自己可不就是見兒子的眼睛總跟著采萍轉,才想著要幫他辦成了這件事。


    正房奶奶得娶個有用的,側室偏房還是能讓兒順心如意的!可是誰能想到采萍那賤蹄子,竟然還不願意!想到這裏,李氏怨恨的眸光,不自覺地掃了過去。


    “三兒啊,若是小事我哪裏就動這樣的氣。”李太君拄著拐到孫子身前,“早起我還準備著,抬她做個姨娘。虧得你姨娘心思,聽見些消息,著人到她屋裏搜撿。你瞧瞧,都搜出甚麽來!”


    徐漸止順著老太君的拐棍看去,眸光落在那條腰巾和棉襪上,道:“這是她給孫兒做的,怎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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