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銅的鏡麵,紅酸枝的地板,靠著南牆而修了一溜的小長凳,江蒲走過去細看,竟是小葉檀做成的。[]真的嘖舌不已,當日是徐家在金陵掌管監造府,已經算是豪富了,也不過是老太太屋裏有幾件小櫃子罷了,可這恒王別莊,竟然用小葉檀修了那麽一長條的凳子!


    果然是沒有最奢侈,隻有更奢侈!


    “姑娘,喚我麽?”


    聽到聲音,江蒲便從黃銅鏡中看到了柳三娘的身影,許久不見,柳三娘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風姿綽約。


    “三娘。”江蒲從紗櫥後轉出來,柳三娘看著她笑顏,怔在那裏,喃喃地喚了聲,“素素……”一言未了,忙又行禮,“三娘見過昭睿夫人。”


    “你這是做甚麽!”江蒲一把拉住柳三娘的手,突然間眼淚險些落下。然當著秦秋韻的麵,兩人即不好說甚麽,更不好無緣無故的落淚。隻能手拉著手,相顧無言。


    秦秋韻倒是體貼,看她們這樣,便道:“我先上樓去換身衣服,二位稍待。”說著,扶丫頭去了。


    江蒲拉了柳三娘往外邊回廊的廊凳上坐了,“你好好的怎麽出宮了?甚麽時候的事呀?怎麽也不來找我?”


    “不是你勸得我。”柳三娘笑道:“我想想也是,在宮裏無名無份地呆著,何苦來。倒不如出了宮自由自在的。隻是那會你們家裏正辦喪事。我不好去叨擾,恰好又碰見秦姑娘。便往王府裏暫住了。閑時陪姑娘練練舞,並沒有其他的事。”


    柳三娘為那個男子。情願委身風塵。又豈會輕言離開?江蒲強壓下追問的念頭,笑道:“如今咱們家裏閑了,我即沒事,也沒甚麽伴。你就搬過去吧,我也有個伴。”


    “不了。”出乎江蒲的意料,柳三娘回絕得很幹脆。“秦姑娘這裏就很好,再則說了,陪她練練舞,也是我喜歡的事。”


    江蒲怔愣了好半晌。都不知說甚麽好,心下難免有些淒淒。


    “姐姐,怎麽出來了?”秦秋韻恰如其時的出現,讓江蒲臉上好看了些,“我稍屋子裏悶熱,就出來了。”


    “到樓上坐吧,上邊涼快。”秦秋韻拉了江蒲,又招呼柳三娘,“柳娘子也一起吧,剛好廚裏燉了點燕窩。大家都嚐嚐。”


    江蒲隨著秦秋韻走過逼仄的樓道,眼前豁然開朗,偌大的屋子,綠紗如雲,花窗前湘竹低垂,涼風隱隱。最奪人眼目的是窗前大案上三尺見方的大水晶水缸。


    裏邊荷葉如碧,欲綻未綻的荷花,清香嫋嫋,還幾數十尾手指大小的綿鯉在水間嬉遊。


    “這個東西。可怎麽換水呀!”江蒲好奇地走到水晶缸邊上,這若是放在外邊,還就是罷了,雨水也好露水也好,總是有水的。可是放在屋裏,就算建成了生態循環係統,也總是換水的吧。


    秦秋韻笑道:“倒不怎麽換水,就是大雨天的就時候,抬到院子裏就是了。”


    “抬去院子裏!”江蒲睜大了眼,果然是有錢人家作啊!這麽大一個水晶缸,再加上裏邊的水、少說也有百餘斤,那個樓梯又逼仄的隻容一人過去,抬上抬下的還真是費了大力氣了!


    柳三娘看她這震驚的樣子,撲哧笑道:“你想甚麽呢,這缸子是從樓台放下去的,不然那個樓梯又怎麽走的過。”


    江蒲挑起湘簾往外瞅了瞅,依舊嘖舌道:“這也不容易啊!”


    三個人在繡樓吃過了燕窩,秦秋韻就讓人備了船,叫上了劉文遠和徐漸清,一起遊河賞荷花。


    畫舫上柳三娘帶著歌伎翩翩起舞,秦秋韻身子不好,就坐在旁邊彈琴,劉文遠則是婦唱夫隨,陪在她旁邊擊磬。


    倒是徐漸清夫婦,實打實成了觀眾。


    “靜之,”見沒人留意自己這邊,江蒲便湊到丈夫耳邊問道:“三娘到底是為著甚麽出宮的呀?”


    要說柳三娘是自己看透,自請出宮,江蒲是怎麽都不信的。乍見到柳三娘的時候,她真心以為是皇帝趕了她出宮,可待柳三娘說要留在恒王府。江蒲就有生出些疑惑來了。


    憑她的豔名,去哪裏不好?為甚麽就非要留在恒王府?難道就因為秦秋韻禮待於她麽?可再怎麽禮待,秦秋韻到底有些居高臨下的感覺。


    不論從哪裏說,她都沒有為著秦秋韻拒絕自己的道理。那麽她留在恒王府的原故到底是甚麽!再加上她之前在金陵的身份,實在難怪江蒲生疑!


    徐漸清掃了眼妻子,隨口道:“你這話問得奇怪,宮裏的事我怎麽能知道。”


    江蒲瞅了他半晌,不信地問道:“你真不知道?”


    徐漸清悄悄地彈了下她的額頭,悄聲道:“你能不能別那麽好奇啊!慢說我不知道,就是知道宮裏的事也好隨便說的!”


    一直以來,徐漸清都不明白劉文遠為甚麽一意孤行地接近恒王,直到今日看到了柳三娘,他才恍然大悟。


    隻是與江蒲相處的久了,自己竟也生出些仁慈之心來了,不然也不會特意提一句,讓劉文遠好好待秦秋韻。


    畢竟那個嬌弱的女孩是全心全意在愛著劉文遠的!想到這裏,徐漸清忍不住提醒江蒲道:“還有啊,秦姑娘是恒王的心頭肉,身子又弱,你這麽個四處瘋野的人,還是離她遠些。不然病了傷了,恒王嘴裏不說,心裏不知要怎麽怨你呢!”


    為了一個柳三娘,素素對皇帝已是惱到不行,再叫她知道了陛下的安排,真怕她會跑去全抖給了秦秋韻。


    再則說了,如今讓她們這麽親近著,到了將來,素素得傷心成甚麽樣子了!


    “我怎麽瘋了?”江蒲不依地道:“要我說生命在於運動,阿秦之所以那病弱弱的,就是成天窩在家裏,窩出來的毛病!”


    “阿秦?!你們才認識多久啊?你也太自來熟了。”徐漸清無比頭痛,素素她真是,讓人無力啊。


    江蒲完全意識不到其中的利害,孩子氣地嘟了嘴,“喂,現在連我交朋友你都要管了呀!”


    徐漸清歎息道:“我隻是讓你別和她那麽親近。人家跟你不一樣。她是累著點就病的人,倘若出點甚麽事,怎麽跟恒王交待!”


    江蒲眨眨眼,向秦秋韻看去,還真是個病美人。可是自己真的蠻喜歡她的呀……


    她還不及駁回,秦秋韻忽掩嘴咳了起來,旁邊諸人全都慌了手腳,劉文遠更是連忙到了她跟前,關切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趕著叫丫頭去拿藥。


    “好了,今朝你也玩了大半日了,該回房歇著了。”


    “可是……”秦秋韻瞅向江蒲他們,臉上有些不舍。


    徐漸清趁機道:“姑娘先歇著,來日方才的,也不在這一兩日。”


    劉文遠向徐漸清一拱手,“徐大人,恕下官少陪了。”說著便拉了秦秋韻下船。


    江蒲嘖舌歎道:“劉文遠待她還算不錯呢!”


    徐漸清微微而笑,心底道,便願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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