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韻了無生息地歪在小榻上,身上蓋一床藕荷色的薄被,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木然。[]


    丫頭雲裳端著青釉小缽,立在榻邊悲聲求道,“姑娘,你好歹用一些吧。”


    可惜秦秋韻沒有半點反應,聽得簾籠聲響,雲裳回頭看去。卻是柳三娘冰著臉色,挑簾進來。她走到榻邊坐下,“你這是做甚麽?”


    聽得柳三娘的聲音,秦秋韻總算有些反應了,她向來溫柔眸子竟透出狠厲,“滾開,你給我滾開!”她伸手去推柳三娘,然她今朝顛簸了一日,又半點水米未沾,早是虛弱得不行。推人沒有推動,自己卻倒在了榻上。


    “姑娘。”雲裳驚呼著,扶起她來。


    秦秋韻半靠在丫頭身上,忿忿的眸光含著淚意,微喘著道:“總是我有眼無珠,才引狼入室。這會你該去你主子那裏領賞才是,何苦在我麵前裝好人!”


    外祖被拿王府查封,這些打擊都及不上劉文遠和柳三娘。一個是自己傾心戀慕的良人,一個是自己份外敬佩的師友。


    而他們接近自己,居然都是為了要毀掉自己。自己的一份真心卻換來兩份假意。


    柳三娘冷媚的眸子,淡淡地看著她,“陛下也曾給過恒王改過的機會,是恒王執迷不悟,須怨不得旁人。”


    “你不用同我說這些,我不懂也不想懂!”秦秋韻原本蒼白的小臉泛起病異的潮紅,喘息也急促了起來。


    好在雲裳隨身帶了藥,立時給她服下。才漸漸平息了。


    柳三娘歎息著起身,在門口停下步子,“老王爺待你如珠似寶,你若有個好歹。叫老人家怎麽受得住。”


    聽人提起外祖。秦秋韻不禁眼淚長流,顫抖著嘴唇喃喃道:“是我害了外祖,是我,是我……”


    “姑娘。”雲裳陪在她身邊,一樣哽咽無聲。


    柳三娘垂眸一歎。離開了屋子。


    門外立著一名素袍男子。微蹙著眉問道:“她怎樣了?”


    “還能怎樣。”柳三娘冷笑了笑,問道:“夫人還沒回城了麽?”


    “我剛從徐府過來,府上的仆役說,她還沒回來。”


    柳三娘微擰了眉頭。“按說她聽得消息應該立時趕回來的,怎麽……”


    “隻怕沒那麽快,陛下嚴令侯府一定要攔住她。”


    江蒲與秦秋韻的情份,京裏無人不知。也難怪皇帝要攔住她了。


    然柳三娘聽了。本就冰冷了心,更是添了幾分酸楚,低喃著道:“難為他也有這麽細心的時候。”


    悲淒的神色在臉上隻一閃而過,“話雖是這麽說,可夫人那性子,除非她不知道。知道了薑家是攔不住她的。(.好看的小說)隻怕她這會滿城裏找人呢,你還是到府裏去侯著吧。我這個地方,終究不適合姑娘。”


    柳三娘說著話,眸光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投去,高挑在畫舫桅杆上的燈幌,在河風的吹送下,恍若遊螢。


    隱隱約約的絲竹,伴著歌伎纏綿婉麗的歌聲,吹送入耳。淡淡的笑容從柳三娘的嘴角輕漾出來,風情萬種的眉眼有看透世事的悲涼。朱唇輕啟,溢出遊絲般的淺唱,“身如浮萍,心若飄絮……”


    梆鼓已經敲過了三更,街市上雖還有稀稀落落的攤販,可也都準備收攤回家。


    徐漸清跟在江蒲身後,從一家客店出來,“素素,你回去等消息,咱們一定會找到秦姑娘的。”


    江蒲怔了一會,無力地坐在客店門口的石階上,眼淚靜靜的淌下來。


    這已是她問得第十家客店了,卻依舊沒有秦秋韻的消息。江蒲已從最初的著急,漸成恐懼。


    秦秋韻是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孩子,從不曾踏足塵世。所以,江蒲不敢想像失了依靠的她,會怎麽樣!


    徐漸清在她麵前蹲下,輕撫去她的淚痕,想要寬慰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靜之,你們是故意將我調開的是麽?”這個問題很是多餘,可江蒲還是忍不住問出聲。


    徐漸清緊握著她被夜風吹涼的手,“素素,陛下也是好心。”


    江蒲笑了出來,“好心?我看他是怕我壞了他的事吧!”


    徐漸清沒有辯解,陛下對素素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他也是明白的。自己不讒言構陷就已經很大度了,再讓他替皇帝辯解,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況且就素素現下的心情,自己說甚麽,她不會信的了。


    “大爺,大奶奶……”


    深夜時分,遠處的呼喚聲份外清晰,夫妻倆循聲看去,一盞寫著碩大“徐”字的燈籠,從巷口飛奔而來。待得近了,夫妻二人才瞧出是喬老二。


    “好在這家店支著燈幌,不然奴才還真瞧不見呢。”喬老二喘息地行了禮,道:“適才劉大人找到府裏,說秦姑娘在曰歸畫舫……”


    聽見畫舫二字,江蒲心頭一涼,抬了腳就跑。心裏不住地罵劉文遠,即便無情,又何至於見死不救。至少,那個女孩是真心實意的戀慕著你!


    聽著銅漏的滴嗒聲,柳三娘推開花窗,河風掠過送來一片涼意。河麵上倒映著各家畫舫的燈火,一片璀璨。


    陛下曾跟自己許諾,辦妥了這樁事,一定冊自己為妃。雖然不大信,可終究是抱了三分期望的。


    然而,事成之日她才明白,那根本是不可能!初進京時,識得自己的人還不多,經過這些年,京中略有頭臉的人家,都知道自己是一介舞姬。


    冊妃?!


    柳三娘苦笑出聲,立國百年,莫說娼伎就是宮婢,最得寵也不過是承禦。那個男子,又怎會為了自己,將才穩下的朝政再掀波瀾。


    與其裝傻癡纏,不如歸去。


    就如素素往日勸自己的,愛不得,不妨抽身。


    樓下傳來“噔噔”的腳步聲,柳三娘抹去頰上的淚跡,笑著迎上前。


    “果然是你!”江蒲上得樓來,見著柳三娘,捂著胸口長長地舒了口氣,“白叫我擔了半夜的心!”一麵又問,“阿晴呢?”


    “你那麽個精明人,怎麽就沒猜著呢?”柳三娘笑著東屋努努了嘴,“在裏邊呢,鬧了一日,甚麽都不肯吃。隻怕還沒睡呢。”


    江蒲輕手輕腳地挑了軟簾,進到裏間。雲裳依著紗櫥,守著燈兒發呆,見了江蒲立起身來,“夫人……”一語未了,淚珠子就掉下來了。


    “好了好了,”江蒲趕上前勸慰,“沒事了,你們姑娘呢?”


    雲裳抹了淚,打起紗簾。


    秦秋韻靠在榻上,柔婉的眸子一片空洞,整個人失了魂靈一般。江蒲鼻頭一酸,差點掉淚來,強忍著在榻邊坐了,低柔地喚了一聲,“阿晴。”


    秦秋韻緩緩轉過頭,看著江蒲,眸中漸漸起了水氣,“素姐姐……”下一瞬,已然哭倒在江蒲懷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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