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時候,漸敏特地把江蒲請到自己的車上。


    “嫂子,文姝那丫頭,你可要多留心啊。”


    江蒲卻不以為然地笑笑,“你真是多心了,她才多大呢。”


    徐漸敏挑了挑嘴角,微微冷笑,“是啊,才點點年紀就那麽有謀劃,怎能不妨。”


    江蒲知道漸敏是在介意,文姝適才的表現。的確,一個女孩子頭一回見聖駕,不僅沒有半點慌張,甚至在皇帝微露不悅的時候,還能從容淡定。文姝那丫頭也真是不簡單。


    “才能多大點人呢,就知道給自己挑男人了,未免也太有主意了。”


    江蒲笑了起來,“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吧,她不過是替大皇子說句公道話,你怎麽就扯到那上邊去了。”兩個侄女,大的跟在劉氏身邊,小的有自己母親,江蒲倒是與她們不大接觸


    文姝跟著劉氏和江蒲見麵次數較多,可在江蒲的印象裏,這個大侄女不怎麽說話,是沒有多少存感的人。硬要問她性情如何,好像是蠻懂事老成的。這也難怪,她根本就沒有任情使性的資本。


    要說心機麽,長在劉氏身邊,若說一點都沒有,那就太自欺欺人了。可也還不至於就要提防吧。家裏要防的人還少麽?如果連個小丫頭都要防,那個家還是家麽!


    再則說了,倘若文姝隻是想給自己找個好歸宿,這也無可厚非呀。她無父無母,祖母待她又未必真心,她自己不替自己謀算。又指望誰來。


    “既是如此,待明年孝滿你就和陛下說一句,把文姝指給大殿下好了。反正我瞧著大殿下對文姝也……“


    “我的嫂子!”漸敏又好氣又好笑的打斷,“說你精明。糊塗起來比世人都糊塗。世人都看咱們聖眷隆重,可越是如此咱們就越謹言慎行。我這會到陛下麵前操大皇子的心,叫陛下怎麽想?”


    江蒲瞅著徐漸後。結舌無言。[]在她看來,不過是一樁極尋常的小女兒婚事。一個是不受重視的庶子,一個是可有可無的庶女。卻忽略了其中的利害糾葛。


    徐家現令的位置,不說岌岌可危,卻也不容大意。鳥盡弓藏的事情還少麽?


    而自己之所以犯這樣的糊塗,多少因為明泰帝對自己的態度吧。


    “再則說了,”徐漸敏漸漸湊到江蒲麵前。壓沉了聲音道:“文姝那丫頭真要嫁了大皇子,我可不信她會一心一意地向著咱們。嫂子別忘了,二哥到底是因大哥才被刺配滇南,以至客死他鄉。”


    江蒲瞅著徐漸敏近在咫尺,妝容精致的臉。胸口漸凝起一團寒意。文姝到底是她的親侄女。年紀又小,也不曾做過甚麽事。不過是適才在皇帝麵大膽說了兩句話。


    就她防到了這個地步,甚至不惜翻出陳年舊帳。


    “那會她才多大啊,記不記事都兩說呢。”


    徐漸敏坐正了身子,不輕不重地道:“南洛姨娘死的時候,二哥更小。結果呢?”看著江蒲呆怔的神色,徐漸敏從貂皮暖套裏伸出手來,握住江蒲微有些發顫的手,“嫂子。我知道你不願算計來算計去。可咱們走到了這一步,就得收起那些慈悲心腸。咱們家要走的路,還長遠著呢。”


    江蒲怔然地看向徐漸敏閃動著灼灼光亮的眸子,其中透著晦暗不明的野心。


    臘八日,正院一早就擺放好香案,準備祭祀先祖。因還在孝中。合府上下都換了孝服。又有帝後、貴妃賜了臘八粥,眾人又忙著換衣服、謝恩。折騰來折騰去,直到午後才算是歇了下來。


    爾後,李茉、遊家母女又走來送臘八粥。李太君的輩份放在那裏,她們倒也沒有錯了規矩。隻是江蒲未免有些嫌鬧。又不好走開,便揀了個僻靜的角落,躲清靜去了。


    “大嫂子怎麽在這裏坐著呢?”遊猗蘭不知甚麽時候走了過來,都不用江蒲開口,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無彈窗廣告)


    江蒲笑道:“沒法子,我偷慣了懶。夜裏走了困,偏偏早上又起得的早了些,腦袋就發沉。”


    “說到這個,”遊猗蘭道:“前些日子我去看秦姐姐,她送了我一個菊花枕,隨帶著叫我也給大嫂子帶了一個。我已經給大嫂子送到屋裏去,嫂子晚上回去睡睡看。”


    江蒲睜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拽著遊猗蘭的手,激動地問道:“阿晴送菊花枕給我?”


    遊猗蘭歎道:“我是不大明白,嫂子和秦姐姐之間的心結。可我每每提到嫂子,她都抹眼淚。她送我枕頭時,我隨口說了句嫂子雜務煩忙,她就又丟了一個過來。雖不說甚麽,可那意思是再明白沒有的了。”


    聽她的話,江蒲不禁微紅了眼圈,喃喃自語道:“若沒有那些事該有多好。”就著又問遊猗蘭,“她這段日子身體還好麽?”


    “嫂子放心,前幾日我還約了她往城裏庵堂走了走。”說到這裏,她話聲一頓,湊到江蒲耳邊道:“咱們一路上,都是劉大人在打點。”


    江蒲愣了好一會,問道:“你怎麽知道的?你看到他了?”難道是劉文遠改了悶騷性子?不可能啊!


    遊猗蘭唉聲道:“哪裏呢。我和秦姐姐一出了城,就覺著身後有人跟著,開始我還擔心來著,怕是甚麽輕佻孟浪之徒。正打算掉頭回去,雲裳告訴我說是劉府的人。還說隻要秦姐姐出門,他們就會跟在後頭。”


    江蒲苦笑了幾聲,“這是何苦來哉!”又問,“那你看阿晴她知道麽?”


    遊猗蘭蹙了眉,“這就不好說了,雲裳是悄悄和我說的。我也沒敢去問秦姐姐。隻是到了庵堂,住持師太送了一份嚴家鋪子的燈盞果上來,我看姐姐的臉色變了好幾變。”


    江蒲笑歎道:“嚴家鋪頭的燈盞果。是阿晴最喜歡的。我若是沒有記錯,那還是劉文遠帶她去吃的。”


    “這麽說來,劉大人還是有心的。隻可惜一對佳偶成怨偶。”


    “你得空的時候,多去陪陪阿晴。”江蒲握著遊猗蘭的手道。“咱們這些人,去了,她也不願見。”


    遊猗蘭反握住江蒲的手。道:“難得我和她投契,不用嫂子說,我也會常去的。”


    未來妯娌兩正說著家常閑話,忽被李茉驚歎聲打斷了,“這是姑娘的針線麽,真真是好巧手!”


    二人循聲看去,李茉手裏拿著個海獺臥兔兒。在那裏讚不絕口。又和李氏殷殷勤勤地替李太君換上,“老太太戴著正合適呢,想是餘姑娘量吧。”


    餘莫漣略帶嬌羞地笑道:“倒不曾量過,隻是照著的舊樣做的。說到底還是三爺孝順,前些日子他做了身海獺皮的袍子。剩下的料子婢子本想給雙鞋墊子,是三爺說給老太太做個新的臥兔兒吧。”


    聽說是小孫子的心意,李太君越發的高興了,拉著遊太太就道:“他們總是說我偏心小孫子,可也就隻是他,一點零頭碎料都想我老婆子。”


    遊夫人雖不是甚麽精明人,但見莫漣這樣討好李太君,心裏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隻是麵上不好露出來罷了。當下隻有順著李太君的話道:“也算不上甚麽偏不偏心。多心疼些小孫兒也是常理。”說著眸光又往莫漣身上一掃。“隻是難得姑娘有這樣好的活計。人,也長得清幹。”她神色間多些露出些不滿,最後一句話,故意說了句方言。


    果然,莫漣稍抬了眸光,不解地看向她。


    遊夫人嘻嘻一笑。“看我,瞧見她歡喜的連家鄉話都出來了。”


    “母親這是誇姑娘長得好看呢。”遊猗蘭走了過來坐下。


    莫漣趕緊低垂了眉眼,“姑娘安好。上回婢子無意間衝撞了姑娘,這個權當是賠罪了。”說著,她又從袖子裏摸出一方繡著比翼雙飛的帕子。


    遊猗蘭且先不接帕子,隻是笑道:“姑娘心思也太重了。多少日子前的事了,還記在心上。姑娘不提,我都忘了。”說完,才示意佩香接過來。


    佩香接過帕子,展開一看,“難怪李姑奶奶稱讚,姑娘你瞧餘姐姐的活計比著咱們家針錢上的婆子都好呢。”


    遊猗蘭斜眼一瞧,拿過來袖了,“果然是好。”說著,抬眸笑看向莫漣,“多謝姑娘了。”


    “姑娘不嫌棄就好。”


    李太君可聽不出話裏的槍來箭往,見她們那麽和氣,越發地喜歡遊猗蘭。原先,她還怕遊猗蘭容不下莫漣呢,現下看來,倒是能和睦共處。


    在老人家看來,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徐漸止又是她最心疼寶貝的孫子,能為他置下嬌妻美妾,尤其又看到妻妾和睦,老太太心裏怎能不欣慰呢。


    “好好好,”李太君拉了遊猗蘭的手一迭聲地讚道:“果然是讀書仕宦人家的姑娘,全沒一點子小家子的氣。”


    遊猗蘭隻顧低頭微笑,神情嬌羞。劉氏在旁湊趣道:“老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咱們家老太太倒是看孫媳婦越看越喜歡。”


    李太君拉著遊猗蘭,向劉氏笑啐道:“這個兒媳婦,你不喜歡呀?”


    “老太太打趣媳婦就罷了。仔細嚇著了大姑娘了。”劉氏一麵說,一麵拿眼睛瞟遊猗蘭。


    李太君橫了媳婦一眼,攬了遊猗蘭在懷,“放心,我老太婆可隻認你做孫媳婦的。”


    劉氏擺起哭喪的臉,逗趣道:“老太太這是做甚麽。媳婦指著靠他們呢。孫媳婦還沒進門,老太太就挑撥起來了!”


    江蒲看著一屋子的熱鬧,嘴角卻浮起幾絲無奈。低頭一歎,這便是良緣!新媳婦還沒過門,屋裏就有一個準姨娘在等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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