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聲音便知是莫漣,徐漸止夫妻兩人微微變了臉色。江蒲瞅在眼裏,厚道的沒有笑出來,隻說,“既然你們有事,這飯改天再吃也是一樣的。”


    遊猗蘭還待客套兩句,院中卻再次莫漣的叫嚷聲。江蒲看著他夫妻二人難看的臉色,生怕自己會笑出來,趕緊道:“我先笑道:“我先走了,改日咱們四個邀一邀。”


    遊猗蘭臉上微訕,也不好再多留,“嫂子慢走。”


    江蒲一回到院子裏,塗婆子就領著陳寶瑞家的迎上了前,“大奶奶安好。”


    江蒲進屋一麵洗手、淨麵,一麵問道:“嬤嬤有甚麽事麽?”


    陳寶瑞家笑道:“是娘娘打發人送了端午了節禮出來,太太著老奴給奶奶送來。”說著,便有兩個小丫頭送了幾個錦盒上來。


    江蒲瞅了一眼,心下嘀咕道,不過是送點東西,怎麽還讓陳寶瑞家的過來,嘴上卻笑道:“多勞嬤嬤了。”


    陳寶瑞家的連道不敢,又說,“娘娘著人還問,咱們大姑娘的身子好些了沒有,若使得,想過了端午接她進宮住幾日,也給小公主做個伴。”


    “接文姝入宮?”江蒲微蹙了眉頭,那日在別莊,大殿下的神情眾人都看在眼裏,可現下這麽做,不大恰當吧。漸敏這又是在唱哪一出呢!


    陳寶瑞家的回道:“娘娘也是問一聲。大奶奶看著行不行再定主意。”


    “這事等我閑了入宮,問過娘娘再說。”


    “是。”陳寶瑞家的恭恭敬敬地答應著退了出去。


    江蒲則挨著榻坐了下來,正出神呢。卻聽塗婆子喚道:“奶奶,奶奶……”


    江蒲猛回過神,問道:“怎麽,嬤嬤有事?”


    塗婆子躊躇了好一會。又拿眼睛瞅了桑珠、二喬。江蒲會意,打發了她們出去。又道:“嬤嬤且坐,有話隻管說。”


    塗婆子謝了恩。(.無彈窗廣告)在旁邊的方凳上插簽似的坐了,歎息道,“還不都是為了泰小子的事。說起來我老婆子真是不好開口,奶奶說這府的姑娘論規矩、人品、相貌哪一樣不是拔尖的。老話也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可偏偏泰小子就犯了糊塗,竟認準了王門大街一戶擺攤子賣麵點人家的閨女。之前因著還在孝中。都還罷了。自打出了孝,他就天天的和我鬧。說我若是不來,他就自己請大爺做主,奶奶你說,這叫甚麽事!”說著。塗婆子又重重地歎了聲。


    塗婆子的鍾意誰,江蒲心裏很清楚。桑珠、梅官兩個雖是奴婢出身,可塗家也是世代為奴的。家世算是相當,更何況,就憑著塗泰是徐漸清奶兄弟的身份,成了親和自然放出去的。指不定還能謀個前程。


    若是娶了桑珠或梅官,一則往後走動方便,二來麽,那兩丫頭絕對是當家理事的一把好手。自己心裏也希望他們能成。畢竟兩丫頭跟了自己那麽些年,給了府裏別的小廝,總覺得委屈了她兩個。往外頭說去,又怕人品不好。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塗泰就是對她們不上心。不過這種事情也強求不來。


    “這是好事呀。這些年我看塗兄弟孤單著,心裏總過意不去。既然他看準了人,那就提親去吧。我這裏就讓人改戶籍備聘禮,絕不能委屈了塗兄弟。”


    “多謝奶奶了。”塗婆子說著,就要跪下。江蒲趕緊攔住,誠摯道:“咱們府裏是怎麽個樣子,嬤嬤也是看在眼裏的。靜之雖說有兩個兄弟,可真心當弟弟看待到底還是塗泰,就是嬤嬤,我也是真心當半個娘親看。”


    塗婆子眼淚直滾,“我老婆子幾世修來的福氣,竟碰上大爺大奶奶。”


    江蒲看她這樣,不禁也紅了眼圈。想起探春說的,“一個個烏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不免一陣陣心涼,大族世家,最須防的就是血緣至親。而也隻有塗氏這樣的人,才能當半個親人看待。


    也難怪明朝那些皇帝,如此信任宦官,實在是不信他們,又去信誰來!


    “姐姐莫難過,待我去問過姓那塗的那家夥,姐姐哪點比著那丫頭差了!”


    窗外傳來梅官忿忿不平的聲音,江蒲還不及開口相問,就聽桑珠攔道:“你做甚麽去呢,我早說了,這一世隻陪在奶奶身邊,不嫁人的!”


    聽到這會,江蒲登時高聲斥道:“你瞎說甚麽,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說話間,就已甩著簾子行至外間。


    梅官也勸道:“姐姐莫要為了那渾蛋,就灰了心。咱們定能找個比他好的……”


    “姑娘啊,”塗婆子拉了桑珠的手,哭道:“我那小子不懂事,辜負了你,你可千萬不要做糊塗事。不然叫我老婆子怎麽過意的去!”老實說,她最鍾意的媳婦人選就是桑珠,既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頭,性子又平順,打理事情即細心穩妥,實在是做媳婦的不二人選啊!就不知道自己兒子怎麽就是看不對眼呢!


    被塗婆子那麽一哭,桑珠早臊紅了臉,急道:“嬤嬤,你說到哪裏去了。我對塗大哥,一直就當兄弟般看,哪裏就說到那上頭去了。”說著,心虛地瞥了眼江蒲。


    她的心思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江蒲。她早先的確對塗善有些惦念。可這府裏惦念他的姑娘還少麽?遠得不說,就是梅官的一腔心思,不也在他身上。


    桑珠自己知道自己,除了一副賢妻的樣子外,也真是乏善可陳。因此上這一二年,漸漸的就歇了這門心思了。況且跟著奶奶,不比嫁人來得舒服自在?何必非要靠著男人呢?


    再則,看著塗泰對林家姑娘,那般小心在意。自己又不是傻的,還把一顆心拴在他身上麽!


    江蒲微笑的眸光,在桑珠麵上一掠而過,瞅著梅官道:“你日日都在府裏。消息倒是靈通的很。連塗泰鍾意的姑娘都打聽清林了!說說那是位甚麽樣的姑娘,竟把你都比下去了!”邊說,她邊就在涼榻上坐了。


    梅官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要我說那就是個狐媚子!一臉楚楚可憐樣兒,一雙淚眼專會勾魂。”說著,又轉向塗婆子道:“嬤嬤想是不知道吧,林家那姑娘是出了名的命硬克夫……”


    “梅官!”桑珠拽了她的袖子,叫她不要說了。


    梅官甩開她的手,“王門大街人盡皆知的事,還瞞著做甚麽。再說這事瞞得過麽?”


    塗婆子卻已是刹白了臉。瞅著梅官問道:“你沒有糊說麽?”


    梅官冷冷一笑,“嬤嬤不信時,隻去王府大街打聽打聽。那位林姑娘許過三戶人家,結果就克死了三個男子。所以年過雙十還了,都沒有媒婆上門……”


    她話未說完。隻聽“砰”地一聲響,卻是房門被人踹了開來。


    眾人循聲看去,卻是塗泰黑沉著臉,大踏步進來,跪在江蒲麵前,“奶奶,我塗泰這一世非林姑娘不娶,還望奶奶成全!”說著,便磕起了頭來。


    原來。他今朝不用跟徐漸清去衙門,便求了母親向江蒲說親事。江蒲的性子,他多少是知道些的。雖說她心裏有別的想法,可若連母親都開了口,她總不至於強人所難。


    因此,他巴巴地守在院門口等好消息。聽得梅官那般編排自己的意中人。他氣急之下就衝了進來。


    塗婆子嚎了一陣,才虎哭緩過來,直撲到兒子身上,又打又罵,“那個小賤蹄子,給你灌了甚麽迷魂湯,連性命都不顧!”


    任由母親劈頭蓋臉的打,塗泰的身體都挺直如山。


    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子,把自己待若親妹的兩個丫頭比了下去,江蒲嘴上不說,心裏多少有些個不痛快。隻是婚嫁之事,總要講個你情我願。


    可她萬沒想到,素來老實木訥、恭敬有禮的塗泰同,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失禮至此!她對那個姓林的丫頭,越發添了幾分不滿。更何況,這種要死要活的愛情,江蒲真心不喜歡!當下,她不由冷了臉色,“塗泰,非她不娶,你這話是威脅誰呢?”


    塗泰一愣,旋即道:“屬下隻是據實而言,若有衝撞處,還望大奶奶海涵。”


    憑心而論,江蒲也覺得那個女孩命苦。在這個世上背上了克夫的名頭,若是錯過了塗泰,隻怕注定要孤苦一生。並且這一世都受人指指點點。


    如果她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那麽自己定會替她感歎兩聲,可憐她的遭遇。可是現下對那個女孩……雖說江蒲是不信克夫之說。隻是人麽,事不關已時,道理一大堆。牽扯到自己身上了,卻又另當別論。


    克夫啊,這是要命的事!塗嬤嬤可就這一個兒子,倘若有個好歹,她還活不活了!


    所以,江蒲怎麽也不下口的。


    塗泰見江蒲半晌不做聲,冷笑了兩聲道:“我隻當奶奶見識非凡,當不會信子虛烏有之說。沒想到奶奶,與市井婦人並無二致。”


    聽塗泰連激將法都使出來了,江蒲不由笑了起來,“你不用激我,我素來是不圖虛名的。市井婦人就市井婦人,總不能為了個名聲,就胡亂應下。你摸著良心說,今日若是你的獨子要娶那麽個女子,你會滿口應承麽?就沒有半點憂心?”


    江蒲這一問,倒是問住了塗泰,他的眸中透出了遲疑,可是很快他又道:“奶奶,沒見過林姑娘,她真的是很好很好……”


    江蒲擺了擺手,“我不是說她不好,隻是避害之心是人都有。你也不用在這裏逼我,這事我總要問過大爺才是。你呀,且先回吧。”


    塗泰咬了咬牙,看著江蒲閉目歎息的樣子,把滿肚子的話都咽了回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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