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還在年中,徐漸清不用上朝,又不用去李太君處請安,眼瞅著都過巳時正刻了,夫妻倆個還沒有起身。


    桑珠坐在外邊廊上,做著針線曬日頭,趙月走來探頭探腦,“大爺和大奶奶怎地還不起來。”


    自梅官嫁出去後,屋子裏都是桑珠上夜。說是上夜他夫妻倆卻是不要人在外邊的,都打發到小梢間的榻上去睡。


    昨晚上回來本就晚,洗漱了睡下已是三更。桑珠臨上床前還聽得他們嘰嘰咕咕地說話。


    今早她一覺醒來,聽外邊大座鍾“鐺”地響了一聲,再往窗戶外邊一瞧,天已大亮,便慌忙起來了。


    聽得裏邊還沒動靜,悄聲地吩咐小丫頭燒了熱水泡茶,本是預備著大爺起來要用。不想左等右等,雖聽得裏間偶或有嬉笑聲,卻不見人出來。因此上,她索性坐出來了。


    這會見趙月兒往窗戶裏探頭探腦地,不由好笑,“你又跑了來做甚麽,今朝不是塗嬤嬤家裏擺酒請客麽。你隻管跟你娘去就是了,這裏有我守著呢,哪裏就這麽操心。”


    塗家的院子離這裏隻一裏地的遠近,早起文煜兄弟兩並趙、賀兩家就都過去了。


    “我,我,我……”趙月兒微嘟著嘴,臉上微泛起淡淡的紅暈,“那裏人多,我嫌鬧得慌,還是回來的好。”


    桑珠聽了卻是好笑,趙月這丫頭打小養在內院,雖說是個仆役,卻比尋常人家的姑娘還嬌一些。塗泰家裏請客。外邊那幾個家將自是要邀的。


    他們行武出身本就有些糙,在奶奶麵前還守些規矩,到了外頭那不盡性的鬧,也難怪月丫頭不自在了。


    桑珠正待要打趣她兩句。聽得裏邊好似有了響動,不一會就傳出了徐漸清的聲音,“桑珠。端些熱水進來。”


    聽得聲音,不用桑珠吩咐趙月就先進了屋。內寢夫妻倆個都才穿了個小襖,還在床榻上嬉笑。


    江蒲才剛說了句甚麽,徐漸清一回身,笑著將她摁在床上,伸手就要往她胳肢窩撓去,“叫你再胡謅……”


    然笑聲未絕不妨趙月撞了進來。見他倆個在床上滾做一團,趙月兒“哎喲”一聲,趕緊退了出去。


    江蒲倒還罷了,徐漸清在眾人麵前素來是一板一眼,這會叫個小丫頭撞見自己和媳婦玩笑。臉上例有些下不來,衝外邊訓道:“一點規矩都沒有,進你奶奶的屋子,我也是在的,怎麽就敢這麽闖了進來。”


    “好了好了,她一個小孩子家能知道甚麽呀。”江蒲將散到鬢前的碎發勾到了耳後,趿了杏黃緞繡纏枝紋的棉鞋下床,手上還在係小襖的帶子,眼眸卻仿若含嗔帶怨地往徐漸清一瞥。“偏你跟做賊似的。”


    要說起來徐漸清也是有夠悶騷的,關了門在屋裏,他照著那秘戲圖,花樣兒也不少。


    有些個動作江蒲看著都臉紅心跳,不肯依允。他倒厚臉厚皮地央告。隻一出了門,偏又裝出個極正經的樣子。


    夫妻多年他的悶騷性子。江蒲心下是又愛又惱。


    愛的是,他羞惱的樣子,活似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惱的便是,這般裝模做樣的,好像兩個人偷腥一般,見不得人的。


    江蒲也知風氣如此,況且她本也不是個愛在人前親膩的性子,因此也隻在房中向徐漸清玩笑著,嬌嗔過幾回。


    然現下人還在內寢,不過是夫妻玩笑鬧,他這般沉下臉來訓人,江蒲不免有些撒嬌似地著惱了。


    徐漸清見妻子嘟嘴皺眉,適才一陣笑鬧臉上還泛著桃紅。又是才起長發披散著,隻用發帶隨意縛著,幾絡發絲略遮了嬌顏,竟是說不出的嫵媚。


    再看左右無人,不免腆了臉笑著湊上前,“我不過是說她兩句,你哪裏就這麽護著了。”


    江蒲哼了聲推開他,“你不用同我這樣嬉皮笑臉的,當心桑珠就進來,沒的白挨你訓。”


    徐漸清跟在妻子後邊,殷勤地從茶格裏取了茶碗,向暖壺裏倒了半盅子茶遞到江蒲嘴邊,“桑珠是極有規矩的,哪裏會似月丫頭般莽撞。[.超多好看小說]”


    江蒲接過來漱了口,正待要回他兩句,就聽桑珠在外頭到,“奶奶,熱水來了。”


    果然聽到桑珠的聲音,徐漸清立時斂了嬉笑的樣子,正正經經地板著臉。江蒲瞅在眼裏,嗤地一聲笑,才向外道:“進來吧。”


    趙月兒一則是姑娘家害羞,二來也是被徐漸清凶怕了。因此怯怯地跟在桑珠後邊進了屋,隻在江蒲身邊服侍。


    “你跟著我轉甚麽!”桑珠幾回差點撞上了她,忍不住笑道:“說了不用你,偏又巴巴地跟進來,即來了,就給大爺梳頭去呀。莫不是還要我教你,又不是頭一回上來。”


    趙月兒飛快地掃了眼徐漸清,道:“不然,我給奶奶梳頭吧。”說著就衝到妝台前,將江蒲素日用的牛角梳緊緊地攥在手裏。


    把個桑珠看得莫名其妙,江蒲掃了眼徐漸清,見他臉上也是訕訕的,強忍了笑,道:“月兒,你去把吃食端來吧。”


    趙月兒答應了聲,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桑珠一麵替江蒲挽了發髻,一麵嘀咕道:“月丫頭是怎麽了?我剛才看她在外頭,一張臉脹得通紅。”


    江蒲斜瞅了眼徐漸清,壞心地開口道:“她呀……”


    隻是她才一開口,徐漸清就用力地咳了幾聲。


    桑珠納悶地瞅了過去,見大爺死沉著臉。她雖未成親,到底年歲大,聯想早起屋裏的嬉笑聲,隱約猜著了些,不禁飛紅了臉。


    徐漸清見桑珠紅了臉,越發不好意思了,隻又不好說甚麽。隻能側了頭用力清嗓子。


    江蒲瞅在眼裏,心下雖是好笑。可桑珠一梳了頭,就尋了個借口打發她出去了,爾後再向徐漸清嬌笑道:“大爺。沒法子我替你梳頭吧。”


    無人時徐漸清的臉皮倒是厚起來了,嘻笑地應了聲,登時就坐在妝鏡前。妝凳上還帶著江蒲的餘溫呢。


    做了這麽些年夫妻,江蒲梳頭的手藝並沒有長進多少,再加上徐漸清的頭發又多又滑,她是廢了老鼻子的勁才固定好了發冠。


    “好了,反正又不出門,就隨便些吧。”江蒲扶了扶有些鬆垮的發髻,厚臉皮地道。


    徐漸清瞅著妝鏡中搖搖欲墜了發髻。哭笑不得,“罷了罷了,我自己梳過。”說著拔了發簪,自己對著妝鏡重新結了發。


    他向來要早起上朝,這些事也都料理慣了的。梳起頭來竟比江蒲麻利了多。


    江蒲在旁邊瞅著,還故意說嘴道:“你就是不厚道,明明手藝比我好,偏還要我動手。臨了還不是自己梳過。”


    徐漸清對著妝鏡,將簪子簪好,正待要取笑江蒲兩句,外邊傳來一個嬤嬤的聲音,“大爺,劉大人來了。已經在書房裏侯著了。”


    徐漸清哎喲一聲,“我怎地把他忘了。”說著,抬腳就要往外走。


    江蒲趕緊攔下道:“吃了飯再過去,再急也不急這麽會的。”說著又向外吩咐道:“看三相公在屋裏不。若在,讓他過去陪一陪。”


    外頭那婆子領命去了,徐漸清一雙眸子直直地瞅著江蒲。“你倒是不忌諱。”


    江蒲眼眸一斜,沒好氣地道:“你當甚麽人啊。再則說了,這種事我忌諱的了麽?人家嫡親的甥舅,我攔著不讓見,就能改了這件事?”


    夫妻倆說著話,桑珠進來請道:“奶奶,吃食都擺下了。”


    徐漸清匆匆地用了一些,就往書房而去。


    西北部自打舊年夏日旱起,到得今年開春也不見好轉,那一帶地方已是赤地千裏。若再不想法子,今年的種子播不下去,又是一個災年。


    國庫本就不充裕,雖從恒王那裏收繳了幾十萬貫,可十有七八都填了漠北的軍晌。


    昨日他們幾個和明泰帝鬧討了半日也沒個結果,劉文遠便和徐漸清約好,今日過來再說。


    他本是早早就要過來的,因著剛好匠人送了新家具過來,才耽誤了時候。他又心急沒有看時辰,事情一完,就往徐府趕來。


    直待進了徐漸清的書房,瞅見書格上子的小座鍾,才驚覺自己的太過心急了,不過來都來了,也沒走的道理。由著小廝進去傳話,他自己則坐下慢慢地吃茶。


    腦子裏地忙乎著想,到哪裏弄一把錢來,或者有甚麽法子緩解緩解西北的旱情。


    他正想著事,耳邊忽響個聲音,“舅父大人安好。”


    抬眸一看卻是自己的外甥,當下略感詫愕地問道:“你怎麽出來了?”


    “父親讓我出來先陪一陪,他馬上就來了。”


    劉文遠瞅著江蒲待文煜的樣子,知道她絕不會苛待了文恪。再來也因著劉如君,他心裏對這個外甥,多多少少有芥蒂。三來麽,這些年他公務繁忙不說,就是秦秋韻的事也著實夠他心煩的了。


    因此,對這個外甥還真是沒有怎麽留心。這會看著,竟也長得有自己腰身這麽高了。


    眉眼間神色上雖稍嫌呆板,倒不比像先前那般畏畏縮縮。


    “聽你父親說,明年打算讓你回鄉考一考童生試?你心裏有沒有底?”


    文恪道:“做了幾篇文字,衛先生看了,倒說可以。”


    那個衛子齊劉文遠也見過幾回,不是那等逢迎討好的,雖說上科沒中,那也是時運不濟,於學問上還不錯的。


    聽得他說可以,點頭道:“既然先生說可以,想來是不礙的。隻是考得中固然好,若是不中時,也不用氣餒,你年紀小,受些挫折未免不是好事。”


    劉文遠雖是這麽說,其實他心裏明白,又哪裏有不中的道理。雖說姓名都是要糊裱起來,可區區童生試,主考自然會有法子選中了他。


    文恪答應著,就聽外邊腳步聲響,“真真對不住,叫你久侯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名門大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生當如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生當如樗並收藏名門大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