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堂屋裏,被咬的年輕勞力已經被同伴送去鎮上的衛生所了,希望還有一線,哪怕瀕臨滅亡也要掙紮。


    剩下幾個被林永倉用加倍的工錢挽留了下來,默默地縮在椅子上抽著悶煙,煙是上海帶來的好煙,沒有聽說過的英文牌子,有淡淡的薄荷味道,讓人清醒,也讓人迷醉。內心還在糾結,到底是要命,還是要錢,最後後者戰勝前者,在貧窮麵前,錢無所不能。


    林懷生尷尬地吐著煙圈,林永倉緊盯著他,仿佛已經將他看穿,不行,這到手的肥羊可不能這樣放跑了,眼看著就要成功了,怎麽能讓幾隻屍蟲給毀了呢?


    “咳咳咳”林懷生幹咳了幾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我看這樣吧,等明天上鎮上的超市買幾瓶藥效強的殺蟲劑,晚上我們先上山殺殺蟲了,再接著幹。”


    林永倉差點沒從椅子上掉下來,林懷生的從長計議竟然就是幾瓶殺蟲劑,聽起來有些荒謬,但是細心想想也好像有些道理,有蟲子當然要用殺蟲劑。


    “好吧,那今天也隻能這樣了,但是後山就那樣扔著合適嗎?”林永倉想起了挖到一半的棺材。


    “不礙事,不礙事,難道你還怕棺材裏的死人跑出來不成。”林懷生馬上拍著胸脯保證。他可不想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再貿貿然上山了,錢和命對他來說都重要。


    一直沉默的幾個勞力此時也紛紛點頭表示附和,他們也不傻,看出了林懷生的意思。


    “好吧,那我明天就去鎮上買殺蟲藥,明晚,我們再上山。”林永倉也無可奈何,隻能答應了下來。(.好看的小說)


    後山的墳墓裏,他睜著眼睛等了一夜,也沒有等來他要等的人,在接近拂曉的時候,饑腸轆轆的睡著了。小手指放在口裏吮吸,代替母乳,味道甜美。


    太陽越升越高,掛在空中,赤裸裸地照射在裸露在外的棺木上,他感覺到一陣燥熱,盡量的往外挪了挪。


    他夢見自己生前的樣子,躺在媽媽營養不良的**裏,饑渴難耐,很少聽見爸爸的聲音,耳邊除了雞鴨豬的叫喚聲,就是姐姐發出的和他一樣的饑餓的哭喊聲,媽媽總是忙得忘記自己吃飯,忘記喂姐姐吃飯,終於有一天他憤怒了,用力地捶打薄薄的**壁,媽媽倒下了,他也沒有了出生的資格。爸爸回來了,將他和媽媽裝在了黑色的盒子裏,一關就是十五年,現在終於有機會出來了,他要努力,決不再放棄。


    女兒林雪躺在床上發燒,被屍蟲咬的傷口已經變黑潰爛,請了鎮上的醫生來,注射了一支血清,燒還沒有退,一直躺在床上說胡話,不停地喊著媽媽啊媽媽,可憐的孩子,林永倉心酸的落下兩行淚水,手裏拿著一袋殺蟲水,再等等,過了今晚,我們就回上海。


    旁晚時分,人都陸續來齊,天剛剛黑,一行人就提著裝備――滿滿一袋殺蟲水上了後山。決戰就在今夜,月亮嚇得偷偷地躲進了雲層,怎麽也叫不出來。


    勞力們不約而同的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自我安慰著,希望能靠著厚厚的衣服抵擋住屍蟲的啃噬。


    殺蟲水被均勻的分配到每個人手裏,衝上山頭,對著昨晚發現屍蟲的地方一陣狂噴,瞬間殺蟲水的刺鼻氣味嗆得人直掉眼淚。(.好看的小說)如果他們知道那些可怕的屍蟲早在幾個小時前就被墳墓裏的小鬼充了饑的話,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等空氣中的藥味都散得差不多了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林懷生又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扒開土堆用手電的光照了個通透。確定沒有一隻活著的屍蟲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林永倉開始指揮著勞力挖墳,很快,墳墓裏的土就被完全挖出,一具已經開始腐朽的棺木呈現在眼前。


    林懷生煞有介事的對著棺材念了一陣連他自己也聽不懂的經文,對著身邊的勞力道“開館”


    由於棺木已經開始腐爛,棺釘輕而易舉的就被連根拔出,連著腐朽的棺木一起落下。棺材蓋打開了。


    露出廖碧倩的臉,在電筒的照射下竟然沒有腐爛,臉色呈青白色,黑色的頭發生長得老長,纏繞著棺材壁,像極了爬山虎,她雙目緊閉,仿佛睡著了似的,嘴角處兩顆尖尖的獠牙隱隱約約地伸出嘴唇來,白晃晃的刺眼。衣服已經腐爛,露出了豐滿的雙乳,和高高隆起的腹部。


    眾人一時都看得呆住了,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幅景象,原以為隻是一具白骨散落在棺材裏。


    林永倉看見了廖碧倩的臉,這是多少次魂牽夢繞的臉,情不自禁走上前去,俯下身輕輕地撫摸,皮膚竟然還有彈性,一路往下摸到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那裏麵有他未出世的孩子,感覺到手心有微弱的震動感,一霎那間覺得這對母子都還活著,脫下外衣蓋在廖碧倩赤裸的身體上,雙手仍不忍離去。


    周圍的勞力都被這詭異的一幕震撼了,一時間也不知道害怕了。


    林懷生是第一個醒悟過來的,埋葬十五年的屍體竟然沒有腐爛,而且還在不停地生長,這隻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埋葬屍體的這塊地就是傳說中的養屍地,這樣的屍體在開館以後若是被月光照射很容易發生屍變,他不敢往下想了,一把推開情緒失控的林永倉,狂叫著“快點換棺材,快點。”還好現在沒有月亮,但不能保證以後就沒有。


    看呆了的勞力們被林懷生的叫喊聲驚醒,忙抬出了舊棺材,將新棺材挪進了墓穴裏。


    月亮在雲朵後麵呆膩了,想出來露露臉,悄悄地,從雲層後麵探出了半個腦袋,好奇地注視著地上這群忙碌的人。


    他早就醒了,外麵實在太吵了,小肚子又開始感到饑餓了,白天那些屍蟲太容易消化了,月亮姐姐掛在空中,悄悄地告訴他,快了,寶貝,你就要出來了。


    他開始試著掙紮,讓自己慢慢進入產道,他知道現在誰也不能幫他,一切隻能靠自己,他必須通過那個狹窄幹澀的產道,衝破一切障礙,才能來到這個世界。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媽媽在為他掩護,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一件事情。


    林懷生注意到了天上的半個月亮,豆大的汗水順著額頭滴了下來。棺材裏,女屍依然安靜地躺著,看來書裏說的也不一定全對,他僥幸地想著,還是一刻也不敢怠慢。


    那邊新棺材已經就位,幾個勞力轉身走到舊棺材跟前,準備將廖碧倩轉到新棺材裏去。


    林永倉在一邊心痛地嚷嚷著“慢點,輕點”


    幾個勞力畢竟是幹粗活的,不懂得溫柔,野蠻地搬起廖碧倩還很柔軟的身子就往新棺材走去。


    他感覺得到媽媽被騰空抬了起來,他知道這對於自己來說是絕好的機會,不能錯過。他加緊力道,奮力的撕扯著阻礙他來到人世的最後一道屏障,廖碧倩的肚子被他撕扯得嚴重變了形,但是人們現在隻關注大人,沒有誰會注意到一個小鬼。就在即將入棺的最後一刻,他終於突破了最後屏障,來到人世。


    “嘭“的一聲悶響,一個白色的肉球從廖碧倩的下體滾了出來,滾進了枯草叢裏。


    負責抬屍體的勞力,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當是發生了屍變,尖叫著扔下屍體,往山下狂奔而去,看來這不要命的錢確實不是那麽好賺的。


    “怎麽啦,你們”林永倉跟在後麵沒有發現滾下來的肉球,他隻是在心痛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妻子的遺體。


    林懷生拚命地往空中撒著糯米,向肉球滾落的方向走去,他還抱著一線希望,那顆滾落的東西隻是一顆長在他妻子體內的肉瘤,這樣的話,那些落跑的勞力們的辛苦錢就都歸他一人所有了。


    草叢裏,他的一隻手撐破了裹在外麵的白色薄膜,好餓,好餓,必須馬上吃東西。


    林懷生吃驚的看著眼前這個白色的肉球破繭而出,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牙尖嘴利的小怪物就跳上了自己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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