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坐在樓梯上哭的女人是蔣曉雲,方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大概蔣曉雲聽到了樓梯上的動靜,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方格,蔣曉雲楞了一下,然後又轉身坐了下來,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肩膀又一聳一聳的,似乎又開始哭了。


    很明顯,這動作應該是讓方格去安慰她,或者是某種說不清楚的暗示。當一個女人暗示你去安慰她靠近她的時候,基本上開始對你有了情感依賴,如果一個色狼得到這種信息,基本上,這個女人就是貓嘴邊的一條魚,很難跑掉了,除非旁邊站著一個更強大的貓,而且,這個女人對這個貓也有類似依賴。


    方格看著蔣曉雲坐在哪裏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下去,來到蔣曉雲的身邊,坐下來,問:“怎麽啦?”


    聽到方格的聲音響起來,蔣曉雲的肩膀停止了**,哭聲也沒有了,過了一會,蔣曉雲慢慢抬起頭來,擦了一下眼淚,眼睛直直地看著樓梯拐角,也不說話,仿佛是與誰在較勁。


    “怎麽哭了?誰惹你了?”方格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和平淡一些。


    “你知道昨晚孫天豪送我回家的時候,我在小區的花園裏看到什麽了嗎?”蔣曉雲問。


    “”方格看了蔣曉雲一眼,拿出煙點上,一聲不吭,他知道,蔣曉雲的這句話不需要他回答,他隻是一個傾聽者,他並不想做這樣的傾聽者,讓他頭痛的是,好像,蔣曉雲現在這種狀況。他似乎必須傾聽,這種無法脫身的苦楚完全源於先前跟蔣曉雲的曖昧。


    蔣曉雲昨晚碰到了什麽,方格大概能夠猜到。


    曖昧有時候如同一種強力膠,兩個人那種模糊不清似乎明白又不清楚的情緒,一旦黏上,再想拔開。就非常難,而且,曖昧這種東西,隻要不挑明,這種情緒會在頭腦的陰暗角落瘋狂地滋生,各種當事人找不到的接口互相銜接著,最後,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找不到當初兩個人是為什麽糾纏在一起了。


    而且,短時間內。即使單方麵想撤離,也很難辦到。


    就像現在地方格。他就是被這種情緒拉著坐在蔣曉雲身邊地。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跟蔣曉雲走得這麽近。以前。他在感情上是一個清楚得連自己都覺得單調但卻樂在其中地人。


    當他單純得覺得世界過於灰暗。開始用幻覺欺騙自己地時候。他地清醒使他覺得痛苦。可一旦他清醒過來。看到現實中紛繁地世界和不可把握地未來地時候。他又開始混亂了。


    “我看到張堅跟一個女人竟然在我們小區地花園一棵樹下親熱。我知道他在外麵不老實。可他們竟然敢在我們小區就這麽做。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嗚嗚嗚”


    蔣曉雲說著突然又低聲哭了起來。轉身撲在方格地懷裏。像一個小姑娘一樣委屈而無助。


    “所以。你今天晚上在你們結婚紀念日報複你老公?”方格趕緊四周看了看。拍了拍蔣曉雲地肩膀。然後。輕輕把蔣曉雲推開。盯著蔣曉雲地眼睛說。


    “這種男人。我給他點小小地難堪難道不應該嗎?”蔣曉雲看著方格問。


    “不知道,報複是一種糾纏吧,這樣可能會沒完沒了。”方格淡淡地說著,然後站了起來。


    “你是什麽意思?”蔣曉雲問。


    “不知道,這是你的事情,我無法評判,算了,回去跟大家一起吧。估計他們該回來了。我有點事情,先走了。”方格說著轉身就走。


    “你們男人都是一路貨色。沒一個好東西,剛才進去按摩舒服嗎?”蔣曉雲神情古怪地看著方格,味道十足地問。


    “還好吧。他們快回來了,讓他們發現你在這裏哭,這可不是蔣主任的作風,我先走了。”方格說著轉身就走,走了幾步,感覺應該還對蔣曉雲說點什麽,回頭一看,發現蔣曉雲把頭埋在了膝蓋上,方格頓了一下,什麽也沒說,轉身下了樓。


    風度娛樂城大門口,車水馬龍,在鍍金的牆麵上,燈光把城市地夜晚裝飾得金碧輝煌,風華無度。


    方格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11點10分,風度娛樂城的門口還是人來車往,那些來來往往的麵孔在耀眼地燈光中顯得十分模糊,他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每一個人都有著他們自以為是的軌跡,但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因為一件偶然的小事,迷失了方向。


    方格現在就有些茫然,站在風度娛樂城的門口,站在刺眼的燈光中,他想起了紀如眉的約會,這個女孩子很孤獨,許多年,她都是一個人,在燈光中,在暗夜裏,一個人,似乎在等待什麽,卻說不出來,如同方格,他也一直在等待著,等待生活中的哪一個明亮的出口。


    但這明亮的出口隻是在頭腦裏一閃,就不見了,他和紀如眉總是在黑夜相見,互相打量著對方,甚至擁抱在一起,卻從來沒有更進一步地動作。他們似乎很默契,卻又似乎對對方一無所知,許多時候,方格想起紀如眉,心裏不知不覺就會痛一下,就像小時候打的疫苗針,痛在自己身上,卻在紀如眉的胳膊上看到了傷疤。


    這種感覺很奇怪,自從周晴走了之後,方格想起紀如眉的時候,經常都會出現這種畫麵,很痛,很隱秘,很模糊。


    方格本來早就想找紀如眉的,楊娜是她的朋友,現在楊娜突然死了,紀如眉竟然沒有給自己打電話,連問都沒問,難道她竟然還不知道楊娜已經被殺的消息?不然,她不可能不給自己打電話的。[]


    方格到魔鬼酒吧的時候,已經是11點30分,想必紀如眉已經到了半個小時,不知道她和程思聊上沒有。


    “你在哪裏?”方格給紀如眉發短信。


    “魔鬼酒吧。地獄包間。”紀如眉很快回了個短信說。


    看到紀如眉發地短信,方格楞了一下,馬上想起了上次那個有痣者俱樂部組織活動那天,程思一個人在的那個包間。


    那個包間四壁包括頂棚和地板都是純白色,一張大紅桌子擺在正中間,桌子的顏色血一樣紅。桌子上放著一個漆黑的煙缸。


    方格推開這間看著讓人抽筋地包間門的時候,發現程思瞪著眼睛看了自己好久,沒回過神,然後程思又看了看紀如眉,好像紀如眉到現在也沒把她約方格來的情況告訴程思。


    “我讓他來的?你不會不同意吧?”紀如眉看了程思一眼,淺淺的笑了一下。


    “抱歉,來晚了,程思,你請美女。竟然不叫我?”方格進去,在紀如眉身邊坐了下來,紀如眉看了方格一眼。往旁邊挪了一下,皺了皺眉頭,也沒說話。


    “你想吃獨食?”方格也沒理紀如眉,對著程思又補了一句。這美女一向都酷酷地,她竟然真地到現在都沒把方格要來的事情告訴程思,誰知道她心裏想什麽,費勁去揣度她地心思也是白想。


    “不是,我是覺得你這段比較忙,坐吧。我去給你上套餐具。”程思說著,自己走了出去,親自拿餐具,連服務員都不叫。


    “不好意思,耽誤了一下,來晚了,你們談得怎麽樣?”方格笑笑,對紀如眉說。


    “不怎麽樣?他總那樣陰陽怪氣的,能怎麽樣?”紀如眉淡淡地說。


    方格一看桌子上的菜。大部分竟然都是各種菌類菜,外加幾個小吃,這些菌類,除了個別的,方格根本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這都什麽東西啊?奇奇怪怪的。”方格問紀如眉。


    “誰知道,程思說這些都是名貴的菌類,山珍,不過吃起來可以。”紀如眉說。


    這時,程思推門進來。把一套餐具放在方格麵前。說:“對這些菜好奇?”


    “嗯,你這都是些什麽菜?”方格問。


    “嗯。大部分是菌類,有貴州的竹蓀,產於貴州地一種長在竹子林裏的一種菌,很有營養,嗯,還有那個黑色的細小地,有點像黑木耳的那個,長於大別山海拔千米以上山峰的懸崖峭壁上,隻有攀岩的人才能刮下來,也很有營養,還有嗯,你先嚐嚐。”程思說。


    “嗯,是很細膩。”方格夾了點放到嘴裏,品嚐了一下說,然後方格突然問:“你找紀如眉學化妝幹嘛?”


    “你怎麽知道?”程思似乎吃了一驚,然後看了看紀如眉,看紀如眉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於是又“哦”了一聲,說:“我對美麗的東西總是好奇心很強,所以請紀如眉教教我,我也多點對自然美的認識。”


    “你的診所不是做醫療美容嗎?怎麽想搶紀如眉的生意啊?”方格笑了起來,以程思地性格當然不會,程思有一個大型私人診所(在濱城的私人診所算最大的),除了普通的醫療服務,一大塊主要做醫療美容,程思一向迷信通過手術刀可以矯正所有的一切在他看來不完美的東西。


    “怎麽會,我就是想對自然美多點認識,不過,能請到紀如眉這樣的老師教我美容化妝實在不容易,所以,一定要好好感謝一下。”程思笑笑說,笑容很刻板。


    方格又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這些菜的確要值不少錢,關鍵是這些東西分布南北各地,很難一齊吃到。


    “這程思能量比我想象地大。”方格暗自想。


    “你以前不是說自然美容隻是掩蓋了醜陋,而真正的美需要用刀來矯正和塑造嗎?”方格盯著程思說。


    “嗯,我還是這麽認為,但人的想法總是會適當調整的,我現在覺得,化妝其實也是矯正,但無法塑造,來,謝謝紀如眉,我敬你們倆一杯。”程思拿起酒杯。冷靜地看著方格和紀如眉說。


    “是紀如眉教你化妝,跟我有什麽關係,敬我幹嘛?嘿嘿。”每次和程思在一起的時候,看到程思那副文質彬彬不苟言笑的樣子,方格就想逗他說話。


    “因為她能教我化妝,估計很多也是看在你的麵子上。”程思笑了一下說。


    “是這樣嗎?”方格轉頭笑著問紀如眉。


    “嗯。也看在玲玲的麵子上。”紀如眉說。玲玲姓馮,馮玲玲也是市歌舞團的演員,既與紀如眉是同事,也是與紀如眉一個舞蹈學院畢業地學妹,單純而天真,平時眼睛總像是塞進了蜜,成天笑咪咪地。


    說起來,紀如眉應該算是程思和馮玲玲的間接媒人,程思是在一次聚會上。紀如眉領著馮玲玲一起去時,認識馮玲玲地,後來。不知道怎麽搞的,反正,程思和馮玲玲就搞到一起去了。


    “對了,玲玲呢,好久沒看到她了?怎麽跟失蹤了似的,我打了她好幾次電話都打不通。”紀如眉突然問。


    “她,有事。”紀如眉問出這句話之後,方格發現程思臉上的肌肉**了幾下,呆了一會。然後語調十分平靜地說。


    “你不像話吧,娶個美人就一直藏著不讓出來?”紀如眉盯著程思,貌似不太高興。


    “對不起,玲玲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她讓我替她向你問好。”程思一看紀如眉開始抱怨,突然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地大轉彎,十分認真而誠懇地說,目光直直地看著紀如眉一眨不眨的。


    馮玲玲和市歌舞團的所有人一樣,也是放假在家。隻不過,她不用為了生活奔波,她的任務就是總是笑著走在皺著眉頭的程思身邊,每次隻要有馮玲玲的場合,程思總是眉頭皺得更深,但腰杆卻挺得筆直,比平時要牛逼多了。


    程思非常愛馮玲玲,這一點隻要見過他們倆在一起的人,誰都知道。因為吃飯的時候。滿桌子的人,程思從頭到尾。除非實在不得已,他地目光總是粘在馮玲玲身上,而且手中的筷子總是一直不停地在給馮玲玲夾菜,席間,馮玲玲隻需要做兩件事情,除了吃,就是負責臉紅,幸福的紅暈一圈圈地蕩漾,慢慢地程思皺著的眉頭也會舒展開來,臉上也會蕩漾起幸福的紅暈。


    程思看著紀如眉,看著看著臉似乎就紅了,然後補了一句說:“真的是身體不方便。”


    “行了,我不管你了,方格,你覺得這些東西好吃嗎?”紀如眉換了個話題,問方格。


    “菌類的還行吧,有營養,味道不一定好。”方格其實覺得一點都不好吃。


    方格覺得氣氛有些詭異和壓抑,開始在包間裏東張西望,然後眼睛開始盯在那幅國畫上,那幅畫上,有一隻鳥站在一個女人的**上,**上有一個黑點,那是一顆痣。


    方格盯著這幅國畫的時候,目光開始冷了下來,一言不發地看了程思幾眼,然後,方格方向,紀如眉也在看著方格。


    “算了,我吃飽了,謝謝程思,方格我們走。”紀如眉說著立馬就站起來,幾乎沒有過度,要是一般人,會覺得紀如眉很沒禮貌,但紀如眉就是這樣。


    程思倒沒覺得有什麽,隻笑了笑說:“走好,有方格,我就不送了。”


    出了魔鬼酒吧,一路上紀如眉不說話,就那麽默默呆在方格的身邊,好像很緊張,很茫然的樣子,搞得方格一頭霧水。


    回到紀如眉現在典雅精致甚至算得上豪華地新家,門剛關上,紀如眉突然身體一下子歪在了方格的懷裏,然後,順著方格的懷滑坐在地上,整個人就像一個麵團一樣,似乎找不到支撐


    “怎麽啦?”方格趕緊蹲下來,抱著紀如眉問。


    “抱抱我,我害怕。”紀如眉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著方格,臉上滿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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