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怎麽了?……咦,是阿明,你怎麽在這裏,今天不讀書嗎?怎麽惹弟弟哭了?噢,乖兒子,不哭啊~”聽到哭聲周氏倒著一雙小腳快速跑了出來,看到大兒子後很是意外,因此邊詢問邊哄著小兒子,還用手裏的一塊汗巾揩著小兒子臉上的眼淚鼻涕。(.好看的小說)


    “姆媽,弟弟怎麽翻我的枕頭拿我的東西!”魯榮明憤憤地說道。


    “哦,弟弟拿你什麽了?……嗯,你是哥哥,該讓著點弟弟才是啊,怎麽和他一般大了?噢,好啦好啦,不哭不哭啊……”周氏不無責備地說道,一邊輕輕拍著正誇張地抽泣著的小兒子的背部。


    魯榮明看到姆媽這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很是憤懣,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時他才醒起躺在當街地上的香包,於是立刻拔腳回來。但讓他吃驚的是,地上的香包竟然遍尋不見!抬頭看向兩個女孩,心不由地往下一沉,從兩人的神情上判斷,他知道香包一定是被張丹桂拿去了。


    心說這下糟了!香包本來就是她送給他的,現在兜一圈竟又回到了她手裏,向她索要吧,又說不出理由,萬一她不肯還的話他不僅沒有法子而且還很沒麵子。不要了吧,他心裏頭卻又有些舍不得。


    魯榮明正躊躕著要不要討回香包,那張丹桂卻向他突然展顏嫣然一笑,伸出手來:“你找的是不是這個?”一隻白得幾乎透明的小手心裏正躺著那隻香包!


    魯榮明來不及細想張丹桂為什麽會突然對他轉變了態度,忙取過香包,似乎怕她突然改變主意不給他了:“嗯,正是這隻。謝謝!……”抬眼看到張丹桂臉上的笑容更盛,一時不由呆了,他從來沒看到過這麽好看的笑容,淡淡的柔柔的,說不出的嫵媚絕麗……


    看到魯榮明發呆的樣子,張丹桂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立刻斂聲正色,向院門口哄著兒子的周氏嬌喊了一聲:“魯伯母,我們去啦!”說完轉身對莫文馨說:“表姐,我們走吧。(.)”說完也不等表姐說話,就讓跟在後麵的轎夫把轎子抬過來。


    莫文馨被搞得有點發懵,她看了看這位,又看了看那位,再看看院門口魯榮明的母親。此時,周氏站起身手牽著已止住哭聲的小兒子也正在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她們。


    莫文馨搖了搖頭,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她掉頭追上去,和張丹桂一起進了轎子,剛走出鎮口,突然驚叫一聲:“啊呀,壞了!”


    張丹桂正在想心事,聽到怪叫嚇了一大跳,摸著“砰砰”跳的心口,皺眉斜睨著莫文馨嗔怪道:“又怎麽啦表姐,一驚一乍的?要是天天和你在一起不被嚇死才怪!”


    “不是,那個……呃,我們看兔子看了半天,怎麽就忘了看雌雄了呢?”莫文馨抓了抓自己有點淩亂的頭發懊惱地說道。


    張丹桂一聽,羞紅了臉,輕啐道:“呸,我還道是什麽事。我說表姐,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那麽粗?”


    “咦,這是粗話嗎?”莫文馨朝她翻翻眼,“我們來趙家鎮看兔子本來就是為了辯明那句‘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的真假啊,誰知最後竟然把這正事給忘了呢?咳,看我這豬腦子……呃,對了,剛才忘了問你了,那隻香包究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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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象任先生事先預計的那樣,民國政府要整頓清理私熟的消息慢慢地傳開後,就陸續有學生家長前來詢問竹林書屋會不會關閉?這倒省了任先生不少事,他就不必讓學生帶話給家長來校了,就幹脆打開天窗說了亮話。這樣,就開始有家長陪著學生來書屋搬課桌座椅,或說是要換學校或說是不想再讀書了,至於館金鈿的問題倒是沒人拿來說事,也沒人為難任先生,交了一年的沒人提出來退還的,還有半年沒交的,來搬課桌時就一並補交了,沒有和他細細計較一番的,他原來一直擔心的問題也就不成為問題了。(.)這讓任先生很是感動,因此一再地向人家作揖道歉。其實此事從頭到尾就沒有任先生的責任在裏頭,他一道歉倒讓人家不好意思起來了。


    到十月底,塾裏的學生已經不多了,除了魯榮明那班裏的六個一個沒走外另外還有《啟蒙》班兩個、《初成》班兩個一共十個學生。


    一向喧嘩熱鬧書聲朗郎的竹林書屋一下子冷清下來,這不僅讓任先生不適應,連任師母也覺得寂寞好多,好在,小女兒任婉潔的婚期就定在冬月十八,任師母每天除了一日三餐的料理外抽空還要替婉潔準備嫁妝,天天忙得不可開交。這婉潔可沒有婉如手巧,許多女紅都要她這個當媽的代勞,她天天嘮叨著要婉潔學一點,但都被她嘻嘻哈哈地岔開了話題。好在那富家傳過話來,說是不在乎未過門媳婦會不會女紅的,隻要將來小兩口恩愛就行了,至於女紅,可以請繡女到家裏來做的。這才讓任師母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任先生仍然和以前一樣地每天教學生讀書寫字演練珠算,但顯然沒有以前嚴格了,也不再天天考較學生功課。有時還會望著窗外怔怔出神,讓下麵的學生莫名所以。


    魯榮仁兄弟的父母打算送他們去嘉興府念初中,現在雁城隻有小學教育,要想繼續深造的話隻能去嘉興。現在正是學期未,嘉興那邊還不能入學,魯啟公就讓他們在塾裏再關幾個月,等年後再轉過去,如若讓這兩個男孩放任自遊的話,還不拆天拆地?


    張家姐妹留在這裏的原因則是因為她們的父母認為既然交了一年的館金鈿那就讀完規定時間好了,加上女孩子能念這麽多書已經非常不容易了,等念完了書,這兩姐妹就等著定親擇日出閣了。


    至於那個小胖子魏晉文,他父母想讓他轉學到縣立第一完全小學,這學校的前身即為尉文學院,是清乾隆四十一年由鄉紳徐文錦捐建,是當地最大的私立學校。清光緒二十八年改為高等小學堂,設英語、輿地和漢文三門課程。魏文晉轉過去以後需要再念一年高級班才能算小學畢業,但是小胖子舍不得竹林書屋裏的這些同學,就一直賴著沒離開,依然天天來書屋和魯榮明他們混在一起。


    魯榮明得到書屋要關閉的消息後,特意回家一趟告訴了父親,魯昌軒聽了後隻是輕輕揚了揚眉,似乎對此事並不覺得意外,他略為沉吟一下,輕歎了一聲;“咳,關就關了吧,好在你也已經念了六年,學得也差不多了……”


    “嗯,阿爸,我念完私塾後要不要再念初中?聽魯榮仁說他明年要去嘉興府念初中了呢。”魯榮明試探著問父親。


    “再讀做啥?現在取消科考了,讀得再多也沒有用場啊。算了,你還是老老實實跟我在米店裏做事吧。”魯昌軒說完站起身來,“快點吃飯,吃完了,我在米店裏還有事呢。”


    魯榮明對父親的話不置可否地裂了裂嘴,沒有作聲。


    周氏忙跟著起身,去灶間拿菜和飯去了。魯月娟也起身跟了過去幫姆媽端飯端菜。


    看到端出來的小菜隻有青菜炒毛豆和豆板醬燒豆腐幹兩碗,魯榮明就微微皺起了眉頭,一點食欲也沒有了。姆媽每年夏天都要曬一大缸豆板醬,這醬要一直要吃到年底,隻要回到家裏,他幾乎天天都會在吃飯台子上看到這醬碗,這讓他非常厭惡,可是不吃又不行……


    “怎麽了?嫌菜少了?有的菜吃已經蠻好了,還嫌這嫌那的!”魯昌軒看到大兒子對著飯菜皺眉,沉下臉來說道。


    “是啊,阿哥在城裏還有麵條吃呢,不象我們,就天天吃這些。”魯月娟也在一邊插嘴說。


    魯榮明白了她一眼,心說:吃麵條?你天天吃陽春麵試試?吃不了一個月看到麵條就要吐出來了!但他沒有把這話說出來,怕被阿爸再來一大通教訓。


    其實按魯榮明的意思是想和魯榮仁他們一起去加興念初中的,他聽任先生說過雁城有一個姓富的人非常厲害,讀書一直讀到上海,後來還留洋到外國了呢,他也很想和這人一樣到外國開開眼界,但聽到父親的話後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隻好將繼續求學之事放開。


    自從九月份到趙家鎮他三伯伯家看過兔子後,他覺得張丹桂對他的態度又回到了從前,對他不再總冷著一張臉,和以前一樣有事沒事總是找他說話,有時還會衝他很燦爛地笑,他又能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又能看到她象小仙女一樣在他麵前飄逸地飛過了,這一切讓他目迷神玄興奮不已。


    他不清楚張丹桂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了對他的態度,他也不想弄明白,隻要張丹桂對他一直這樣有說有笑的,他就非常滿足了。當然,如果張丹婷不來搗蛋那就更好了。


    他和張丹桂兩人之間的微妙變化別人都沒有察覺,但卻被那個精靈古怪的張丹婷發現了,這小妮子到莫文馨那裏一打聽,知道他們三人曾瞞著她到趙家鎮魯榮明三伯伯家看兔子後不由大為生氣,氣他們竟然撇開她出去玩,完全沒拿她當回事。這位張家小姐一向被別人捧在手心裏寵壞了,哪受得了這種輕視?可她又沒法把氣撒到堂姐身上,於是就專找魯榮明的麻煩,不是在他磨墨時“不小心”撞翻了他的水盒就在他寫小楷時走過他的身邊非常湊巧地“擦”到了他的手肘,把一整張寫得冠冠正正的小楷“擦”得麵目全非,讓魯榮明欲哭無淚。


    這樣的“碰巧”的事情多了以後,魯榮明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這讓他也非常不快,覺得這張丹婷不是純粹在找碴麽?可這種事根本無法解釋也根本無法求得她的原諒,於是,他隻好,也隻能隱忍下來。要不怎麽辦,找張丹婷講理去?要是講得通道理,這位小姐也就不會這麽幹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就到了年底,塾館關閉在即。但就在任先生定下的臘月廿四關閉塾館的前一天,就是臘月廿三下午,任師母卻突然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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