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走遍天下,還是登封菜最好,南京人根本不會吃嘛。”


    圍坐在一起的秦德冬、高成倉、嶽牧等一大群人都屬於許平讓近衛營臨時借給裝甲營的人員,離開歸德府後許平所部一直迅速的行軍,連徐州這樣的要地都繞過不理,士兵已經相當的疲倦。第五步兵翼的士兵忍不住抱怨每次有緊急情況大將軍都會想起他們,隻有想到途徑山東的李自成本部同樣是戰後不得休息,而且路途比自己走得更遠時,他們心裏才算平衡些。幸好大將軍早上通報全軍,他們已經追到李自成身後,很快就可以與闖王會師修整。餘深河為此向許平抱怨一番,認為這種頻繁的轉隸,會打亂近衛營的修整訓練安排。不過抱怨也沒有用,許平不用通過近衛營也可以直接點明他需要的人員,而且這兩個營的官兵互相非常熟悉,根本不需要磨合時間就可以編組在一起。


    “不是,我們許州的菜才好。”


    “有什麽好的?”


    “好了,好了,”秦德冬出來打圓場:“都是河南菜有什麽好爭的?要說這南京人才是啥都沒用,他們連荊芥都不懂的吃。”


    “就是,居然連荊芥都沒有,”自從進入南京以後,每次吃飯的時候他們都會感到好像飯菜裏少了什麽東西:“可是誰能想到他們居然連這個都沒有呢?”嶽牧無可奈何地說道:“不然我就帶些來了。”


    緊急集合的號角聲在軍營上空響起,才剛剛進營打算休息的士兵們紛紛躍起,衝出營門趕到校場上列隊。


    “大將軍,這樣行軍是不是太急促了?”


    許平掃了身邊的李來亨一眼:“你不著急嗎?”


    “我當然著急,不過我軍已經相當疲憊了,現在可不是迎戰救護營的良機。”尤其現在更是一個步兵翼,李來亨不是很有信心。


    “如果闖王明天一早和侯爺交戰,”許平在心裏默默計算著,他估計李自成會遇到兵力占優勢的江北軍和魯軍從正麵抵抗,而且附近還埋伏著三營左右的新軍――細柳和泰山營並沒有在之前的戰鬥中被全殲,李自成進入山東後沒有攻擊他們,而是被江北軍的財富吸引著越來越偏向南方。估計鎮東侯肯定會讓他們尾隨李自成的腳步立刻向中都靠攏,而救火營是鎮東侯的嫡係,許平不相信鎮東侯南下會不帶上這支部隊:“闖王如此輕視對手,多半會一鼓作氣猛攻過去,而官兵在侯爺和援軍抵達的鼓勵下,勢必會拚死一戰。若我是侯爺,就會讓新軍從被闖王忽視的側後殺出……”


    “我們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許平盤算已定,在行軍路上對李來亨說道:“早在我們抵達前闖王他們可能就已經能被擊敗,被擊敗不要緊,但是如果不能製止追擊,那我們就會屍橫遍野,我估計鎮東侯會用救火營以外的力量打敗闖王,然後用救火營進行追擊。李將軍說的不錯,我們這就要遇上救護營了。”


    李來亨微微有點緊張,他問許平道:“救火營是黃候的嫡係主力,就算不比近衛營強也是不相上下,對吧?”


    “是的,他們對黃候忠心耿耿,所向無敵。”


    李來亨的眉毛皺了起來:“兩西營其實還有不少兵可用的,修整也不急於這一時嘛;我義父手下其實也有兵能調出來,大將軍似乎有點大意了;嗯,就是近衛營的兩個翼裏也還有好幾千人,早知道就該多借些兵來,哪怕多一個隊也好啊。”


    “如果來的人太多了,我想侯爺就未必會讓救火營來和我們硬碰硬了,李將軍不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嗎?為你的營每個手下都贏得一根羽毛?”許平提醒李來亨之前他曾和闖營眾將有一個約定,任何營隻要能擊敗救火營的營,每個士兵可以得到一根黑羽:“救火營和選鋒營頭上的白羽,可是先帝衝著黃候的麵子賜予的,是明皇的禦賜之物。”


    “大將軍說的是,好的很,隻有我的營來山東了,”聞言李來亨頓時精神振奮,口風也立刻轉了一百八十度,不過想了想後他眉毛又皺起來,向許平鄭重地問道:“大將軍,裝甲營這次是來了一個翼而不是兩個翼,若是我的營打垮了救火營――用一個翼就打垮了救火營,可不是近衛營那樣用兩個翼才打垮了已經被累得七死八活的選鋒營,大將軍若是隻給裝甲營一根黑羽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李將軍意欲如何?”


    “兩根!”李來亨伸出兩根手指,直挺挺地豎在許平眼前,理直氣壯地說道:“至少兩根才公平,裝甲營可沒有其他人幫忙,它打垮的是救火營而不是選鋒營。”


    “說得就好像已經是真的了一樣……不過我喜歡。”許平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問道:“若是你用一個隊打垮了救護營,難道要給你八根羽毛不成?”


    “若我用一個隊打垮了救火營?大將軍就肯給我部下每人八根黑羽麽?”李來亨仿佛沒有聽懂許平隻是個玩笑,而是顯得躍躍欲試:“那若是兩個隊,就是四根麽?”


    “剛才恨不得有一萬士兵在手下,而現在就是一個翼都嫌多了。(.)”許平欣賞地讚許道:“救火營裏又不是人人三頭六臂,我們不可輕視它,但更不必畏懼。”


    ……


    此時泰山和細柳兩營的營盤,還在徐州附近晃悠。


    因為時間倉促,鎮東侯沒有來得及親自趕去山東新軍回合,而是發急令給他們,讓他們火速趕去鳳陽方向。


    兩位營官對此並沒有太大興趣,一開始周續祖就對鎮東侯讓他的營留下來公開表示了不滿:“朝廷上的閣臣就會胡言亂語,我們在河南苦戰的時候,什麽時候見過江北軍和魯軍來幫忙過?現在我們為什麽要去幫他們?”


    “侯爺的身邊有小人,這絕不是侯爺的意思。”吉星輝也一樣不願意繼續留在山東作戰,闖營聲勢正盛,他不願意帶著自己的營去參加苦戰,泰山營裏大批軍官都是吉星輝親朋的子弟,當初組建新軍的時候這些人的父母把孩子送來是希望他們能在吉星輝的羽翼保護下升官發財的。這次出兵的損失讓吉星輝看得也是心驚肉跳,如果再遇上一場苦戰,把這麽多親朋子弟都葬送在戰場上,他有何麵目回去?


    周續祖有著和吉星輝一樣的顧慮,當年一說是鎮東侯說委任的營官、幫著鎮東侯統帥新軍時,那是何等的風光和榮耀,跑來希望他提攜的人都快把門檻踏破了。而兩年下來,托人情、拉關係送子弟從軍的越來越少了,河南的戰事讓越來越多的人醒悟過來:即使擠進了新軍裏,功績也不是不流血就能白白得到。這次出兵前,吉星輝家裏來了不少哭哭啼啼的人,百般哀求要他千萬照顧好在新軍中的孩子。


    鎮東侯的命令是跟著李自成的腳步不得放鬆,不過吉星輝和周續祖都覺得這樣吃力不討好:“新軍沒能給河南解圍,我們就是打敗了李自成,朝廷也絕不會有任何賞賜,為了一無所得而犧牲官兵士兵,我們這又是圖什麽呢?”


    第二次接到鎮東侯南下的命令時,一起來的還有重開大都督府的消息,周續祖在兩營所有軍官的集體會議上發言道:“侯爺已經重新執掌大權,所以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幫助侯爺重建強軍,讓我們去追擊李闖的命令多半是朝廷的亂命。”


    “不錯,”另一位營官吉星輝也對周續祖的意見表示讚同,他接著周續祖說道:“侯爺把兩個營交給我們,就是信任我們能出色地完成他老人家的意思,堅決執行他老人家的命令。”吉星輝不屑地把軍令在空中甩了甩:“這不過是侯爺與那些不懂軍事的文官虛與委蛇,我們要堅決執行侯爺的真實命令,不要誤解了侯爺的意思。”


    魯軍已經是四散而逃,這兩營新軍就緩緩跟在李自成後方,從不上千挑戰或是幹擾李自成行軍。吉星輝和周續祖都很喜歡這種策略,沒有風險也不用擔心朝廷怪罪:“我們既保全了侯爺的實力,也不會讓朝廷有機會責怪侯爺。”


    直到今天晚上。


    “兩位大人,這是元帥的密信。”


    營帳中,隻有兩位營官和使者孤零零三個人。


    “兩位大人真是讓卑職好找,”鎮東侯苦等泰山、細柳兩營不到,就派出一些探馬四下尋找,這些探馬都是隨行的直衛成員,隻有被鎮東侯絕對信任的才能被派出來執行這種任務――他們都知道鎮東侯的真正行蹤,而且鎮東侯向這些使者交代了很多具體的軍事情況。


    因此這些搜索使者人數相當稀少,而細柳營和泰山營為了躲避朝廷的耳目還盡找僻靜地點紮營,這位使者好不容易才在這個山溝裏找到他們。


    聽說鎮東侯已經趕到鳳陽,兩個營官都麵麵相覷,他們還以為鎮東侯仍沒有出山東呢。


    “兩位大人,卑職給您們帶路,請兩位大人立刻拔營啟程,馬上趕往中都吧。”


    “是,我們立刻籌備,你先下去吃頓飯吧。”兩位營官讓這個疲憊不堪的直衛先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並叮囑他不要對旁人亂說以免動搖軍心。


    “兩位大人放心,元帥已經交代過卑職,隻能向指揮官報告。”這個直衛沿途反複搜索,已經累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他立刻下去吃點熱食,這兩營新軍還等著他給帶路呢。


    “大事不妙,沒想到侯爺的命令是真的。”汗水立刻就從周續祖的額頭上流下來:“這可如何是好?”


    “就是我們現在趕過去,也未必來得及了,”吉星輝認為江北軍必然已經逃走,從南方來的消息說,不等闖營趕到江北軍內部就發生了內訌:“中都肯定是完蛋了,侯爺有直衛保護,應該會安然無恙吧。”


    “要是中都沒有立刻完蛋怎麽辦?”周續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若是鎮東侯平安脫險,這兩個營就可以保護他返回山東,不過仍是一種可能,那就是鎮東侯真的打算用兩營去與李自成的大軍作戰,剛才那個直衛使者說得很清楚,鎮東侯身邊隻有近百直衛,沒有其他部隊了。“聽說許平也趕去中都了,”剛才那個直衛還報告,說有一支打著許平旗號的部隊正趕往中都,徐州守軍也報告發現類似的情況:“我們連到底要和多少闖賊交戰都不知道。”


    吉星輝倒是先冷靜下來:“侯爺的判斷恐怕有誤,現在不是和闖賊交戰的良機。”


    “確實不是,”周續祖哼哼唧唧地說道:“可是侯爺命令我們立刻趕往中都,那個直衛就在外麵等著,我們該怎麽辦?抗命麽?”


    “侯爺把營官之任交給你我二人,為的不就是讓我們照看好這兩個營麽?”吉星輝臉上露出一點點不自在的表情來:“上次揚大人不是說過,一線指揮官要敢於負責麽?”


    那次楊致遠是拿許平做例子,而吉星輝和其他人都是反對楊致遠這種說法的,背後吉星輝還和周續祖說過:鎮東侯的命令就應該不折不扣地執行,而不應該有絲毫的違抗,許平那是大逆不道。


    見到周續祖臉上那古怪的申請後,吉星輝怒道:“我們和許平不同,他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兵,對著侯爺的條例胡說八道當然不行!而我們不同,我們可是身經百戰的大將!”


    “我又沒說你說的不對,兵法有雲:百裏爭利必厥上將軍,我們已經落了後手,現在急急忙忙地趕去中都徒死無異,這兩營若是白白丟了,誰保護候爺返回京師呢?就靠那不到一百直衛麽?”周續祖說完這大段話後,輕輕咳嗽了一聲:“可是就算侯爺是在盛怒之下不假思索下的命令,我們也不能當著直衛的麵公然抗命啊。”


    吉星輝和周續祖對視片刻,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把他的衣服、銀包都拿去,若是沒人發現自然最好,就是被地方官府發現了,也會認為是遇到了山賊或闖賊。”說著吉星輝手一抖,把鎮東侯的密令放在蠟燭上點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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