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雕工再好不也隻是個木頭的?”顏宛哼了哼,扭著身子走了。說起來,前年她也戴過,戴起來一點也不好看!


    顏容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額上黑線滑落。你說你一個十一歲的女孩,扭什麽扭啊?個子都才開始長,曲線什麽的還沒出來,就想要學那什麽婀娜多姿,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也不知道堂堂將軍之女怎麽會養成這樣?再一次懷疑自己和她不是同一個媽生的,因為娘親是個多麽有禮有氣質的淑女!


    再說顏宛走下回廊折回自己住的晴柔居時才小聲地和身邊的丫鬟杜娟咬耳朵:“我剛才那樣走,美吧?”


    杜娟十四歲左右,長鳳眼斜飛,眼兒嬌媚。她眸色一轉,拉著顏宛快走幾步,又用眼神示意跟著的白勺,讓她原地等候,才小聲地回:“娘子您那麽美,走得當然也很美了。以前我家隔壁的姐姐,生得沒有娘子漂亮,偏偏那一舉一動真是把人迷死了,每天去她家找她的人多得很,還能收好多好多禮物呢!”


    顏宛得意地一挺平胸:“本娘子天生麗質嘛!”她對自己的容貌真的很自信,也因此更對容貌不如她卻比她得家人寵愛的三妹妹滿心不平。


    顏容自是不知道另外一條小路上的悄悄話,如果知道,她肯定會想到杜娟那個鄰居做的是什麽職業。她在顏宛走後,帶著迎春和連翹慢慢走回聽水居。


    “小娘子,你回來了?”屋裏迎出一個膀大腰圓,麵如滿月,皮膚黃白,穿著幹淨卻洗得微微發白的深藍褙子,三十多歲的大嬸,這是顏容的奶娘。


    “王大娘!”顏容甜甜地笑了,“忙完了,娘親讓我回來休息。”


    “小娘子昨天還病著,今天雖然好了,也是不應太過勞累的,迎春連翹快些伺候娘子躺躺!”王大娘利落地吩咐下去,又親自去煮了茶給顏容喝了半碗。


    窗外已經黑下來,外麵有輕輕的腳步聲和壓低了聽著模糊的說話聲。聽水居裏的人都放輕了手腳生怕吵到主子休息。顏容就著桌邊罩住的微弱燭光看著帳頂靜靜沉思。


    院子裏的輕微聲響慢慢離她遠去。兩個時辰後,院裏完全安靜下來,床上的人卻額頭冒冷汗,被窩裏的身子不安地扭動、掙紮。


    外間值夜的連翹聽到動靜,翻身下床走進來,見狀忙上前來想要叫醒她。


    誰知剛剛來到床邊,就被揮了一個巴掌。


    “啪!”清脆的聲音響起來。


    連翹捂著火辣的臉,用力推著:“三娘子!三娘子!”


    顏容緊皺眉頭,小臉都擠在一起,流汗又潮紅。(.無彈窗廣告)她的掙紮更大,更用力,連被子也蹬開了。


    “三娘子!”連翹加大音量。


    “連翹,三娘子怎麽了?”迎春跑進來,和她一起的還有同樣衣衫不整的王大娘。


    “三娘子被夢魘住了,叫不醒!”連翹帶著哭腔,“這可怎麽辦啊?”


    王大娘離著還有幾步遠地看了幾眼,果斷先轉去後麵淨房,把手伸進冷水裏一浸就拿起來,一路走一路甩。


    “把娘子扶起來!”王大娘輕喝著已經哭出來和隻知道大聲叫喊的兩個丫鬟,“讓我過去!”


    連翹一向機靈,不管自己臉的淚像擰開龍頭般滑落,摸著扶了顏容半坐起來,迎春原本就站在床尾,一邊壓著顏容亂蹬的雙腳一邊大聲叫她。


    王大娘站在床邊,黑壯的塊頭擋去半個床,燭光照不到床上的顏容。她迅速把手伸進顏容後背衣領裏。


    “啊!”顏容大喊一聲,睜開雙眼。


    “三娘子,您終於醒了!”連翹大喜,用力一吸鼻涕。


    “你們?”顏容眼裏有著驚懼與陌生。


    “三娘子?”迎春嚇壞了。三娘子早先不記得事,不會現在連人也不記得了吧?


    “連翹,快去報給夫人,給三娘子請個太醫來家診看。迎春,去準備溫水給三娘子擦身換衣!”王大娘聽了顏容有氣無力,魂遊太虛的情況下所說的話,隻皺了一下眉就開口吩咐兩個被嚇到了的丫頭。


    見她們應聲而去,王大娘才把顏容半摟在胸前,讓她靠在她那下垂的、巨大的胸前,輕拍著後背安慰:“三娘子,魂回來~三娘子,魂回來~”


    重複了好幾遍,顏容隻靜靜地呆呆地靠著。王大娘愛憐地順了一下她的發,又再繼續喃喃細語,“別怕,不就是個夢嗎?醒了就好了。”然後又開始重複,“三娘子,魂回來~”


    顏容終於打了個寒禁。


    “三娘子?”王大娘停止了招魂,大喜。她仔細地盯著顏容的臉,不放過上麵哪怕一絲絲的變化。


    隻見她無神空洞的眼慢慢恢複了焦距,輕輕張開了嘴巴,吐出有氣無力的幾個字:“大娘,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王大娘一疊聲和著,“夢醒了就好了!別再想了,啊!”


    王大娘還想問,卻見迎春端了冒著熱氣的水進來。她隻得壓住自己急切的心情,讓迎春幫顏容擦身。


    剛剛才換好衣服,閉著的門就被人用力推開,發出很響的“嘭!”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個人影快速繞過門前的屏風飛奔到床前。


    “阿容!”連氏眼角還帶著淚。


    “娘親,我沒事!”顏容笑著,蒼白的臉卻讓她看起來極有事。


    見她還能記得自己,能清晰回答自己的問題,連氏高高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來。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測溫度是否正常,見和自己的大致相同,就轉了話題,關心起她的吃穿用度來。


    然後太醫來家,診看過後也隻說她是受驚過度,身體又還沒有大好,開了副安神的藥,吩咐多休養就回了。


    熱鬧過後的平靜,顏容卻難以再入眠。


    剛才那個夢,其實並不可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表現得如此激動。


    一開始,就像是回放今天早晨發生過的事一般。起床,梳洗,著裝,請安,回房,客人來,宴客,去祠堂給祖先上香,然後同樣是在母親的暖閣裏,戴上黑木頭手鐲。


    可是,但是,戴上黑木手鐲時,她很驚悚地看到的是一句話“榮華富貴滔天去,離緣安健轉念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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