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上,一騎飛馳而來,已經能清楚地看到顏展……以及他臉上的焦急。


    顏容跳上馬迎過去,大聲問:“展大哥,發生了什麽事?”


    顏展苦著臉:“三娘子,大郎墜馬……”


    身子一搖,顏容差點落下馬去。她旁邊的粟廣伸手過去在她腰上一扶,才又坐正來。


    “展大哥,大郎受傷了嗎?”連翹衝口問出來,急得沒有注意到自家主子的情況。


    顏容已經迅速調整好,此時接著道:“傷得重嗎?”


    “大郎攔胸撞上障礙牆壁摔過去,肋骨和腿腳都有骨折的可能。”顏展語氣頗為自責,“對不起,三娘子,我們沒有護好大郎!”


    顏容無力擺擺手。該來的還是要來嗎?


    “我去看看!”粟廣見顏容的丫鬟連翹回過神來照顧自家主子,便一夾馬腿,留下話的瞬間跑出去。


    顏容打馬跟上,連翹見她一麵急催馬一麵淚眼朦朧,嚇得拚命叫她。她卻像是聽不見,一點反應不給。


    來到亂糟糟的事發現場,顏容便看到滿場都是低泣著的大小娘子們,心裏一冷。


    “三娘,大夫正在給大郎看診,你別急!”五皇子臉上帶著安慰的笑容,顏容卻覺得萬分可惡。都是你都是你,不然大哥怎麽會來跑馬,怎麽會被摔,怎麽會受傷?


    先到的粟廣走過來,使了個眼色。顏容會意,跟著他走到一邊,與人群隔著十多米,不遠處還有連翹看著。


    “你有什麽發現?”她鎮靜地問。


    粟廣心裏忍不住喝彩。她小小年紀就處變不驚,說話也有條有理,套起自己的話來也是有模有樣,剛才一時不察,竟差點露了餡!


    整理了一下思緒,他才開口:“一會兒把那匹馬也帶回去。”


    “你是懷疑馬被人動了手腳?”顏容一下就猜到。


    粟廣點頭:“馬是不是被動了手腳我沒看出來,不過寰師弟卻有些不對。”


    “什麽不對?那又和馬有什麽關係?”顏容追問。


    “那匹馬倒在木牆一邊,寰師弟倒在另一邊。似乎是馬腳拌到木牆導致人摔出去。以寰師弟的武藝,就算摔出去了也可以平安落地才對。而馬沒摔過去,它不應該頭部受傷在,要傷也應該是脖子嘴巴處撞到才是,可現在卻不隻後腿骨折,頭部兩邊都在流血。更怪的是人一靠近它就叫喚,似乎不想別人接近它。”


    顏容隻在腦海裏過一遍就能想到當時發生的事,對於粟廣發現的疑點也想不明白,於是回去現場再看看。


    等她回去時,顏寰已經被抬上一輛輕便馬車,那匹馬暫時還無人理會。而兩個穿著皇家仆從製式衣服的男子正走向它。


    吉瑜景的人?她遊目四望,卻看不到他的身影。如果不是八皇子的人,那就是五皇子了?她瞳孔一縮,立在原地看他們的下一步動作。


    抓賊抓現形,她若過去,才是壞了大事!


    她這邊正等著別人動手,那邊少根筋的顏展提著長刀過去:“按照軍規,傷主之馬,斬立決!”


    顏容氣怒:“住手!”


    顏展詫異看過來。那兩個皇府仆從已經悄悄溜到外圍,站進看熱鬧的人群裏。


    “三娘子,待小的執行軍規,幫您處置了這傷主之馬!”


    “馬匹傷主,是該處置。”顏容快馬奔去,先肯定顏展的話,又說,“但此地不是戰場,若是血濺於此,眾位夫人娘子能依嗎?”她停在馬前,看著白隙似乎閃著淚花的眼,“來人,雇輛馬車來,把它拖回去再處置!”


    “是!”連翹脆聲應了,當下便去找人找馬車。


    顏展以為這害了自家大郎君的馬遲早被處置,當下並不疑心地回到顏容身邊。“三娘子,我們跟上大郎的馬車一起回府吧?”他請示道。


    “嗯?不在這裏尋個地方就近給大郎處理一下傷口?”顏容一愣。大哥的傷得不輕,又是骨折,若未經處理便在馬車上顛簸,他能受得了嗎?


    “馬場的大夫說大郎不宜頻繁搬動,已經給他止了血,固定了肢體,馬車也墊得厚厚的,路上緩行慢走,回去後直接進院子安置好再行診治,然後安靜臥床將養方可。”顏展解釋道。


    “如此……”顏容想了想,“你先去門口處叫迎春將來時的馬車備好在馬場外等候,然後便快馬回府報告此事,讓我娘親收拾好大哥的院子請好太醫,你再帶些人馬回頭來迎大哥,務必保證他的安全!”


    “是!”顏展想也沒想就應下,像是早習慣聽令於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娘子般。調轉馬頭,他卻有些猶豫。


    “什麽事,快說,別耽誤時間!”顏容皺眉。


    顏展被她不客氣的話吼得一激靈,也覺得今天的自己特別奇怪。大郎受傷未治,時間如此緊急他卻還有心思發呆!


    “三娘子,我送你到馬場門口!”他不放心她。顏容隻帶了那麽幾個人來,大哥護著大郎的車,現在連翹也得了吩咐去辦事,此時身邊隻剩了他和粟廣。而粟廣此人他從未見過聽過,自是不在可信任名單裏。


    “不用,我這裏有粟大哥!”顏容嚴肅道。


    顏展本就不是個會多想的人,聽她這麽說,又一想這裏到馬場門口並不遠,便打馬遠去。


    “你就這麽信我?”粟廣咧嘴笑。


    他剛才一直目光璀璨地看她,從聽到寰師弟出事到現在,她臉上隻有擔心著急,卻沒有一點緊張無措。這樣的事若是發生在和自己一般年紀的女子身上做得最好也隻有如此吧?可她才九歲!九歲的自己懂些什麽呢?隻會練功,然後抱怨師傅常常不在身邊吧?


    “我信師傅。”顏容打馬就走,邊不在意地說,“若是這點事你都不勝任或是有異心,相信楊師傅定會清理門戶的!”


    粟廣的美人臉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龜裂表情。他覺得他在別人麵前慣用的各種麵具在她麵前一點用處沒有。冷酷無情她不怕,討好諂媚她不喜,出言嘲諷她不怒,春風和煦她不愛……


    “喂,跟上!”顏容拍馬加速。


    粟廣眼中升出更多興味:也許他的曆練可以從這裏開始。


    顏容的“馬夫”連翹做別的事去了,粟廣隻能在她一雙沉默卻緊迫盯人的眼裏自覺坐上車轅趕車。馬車雖然趕得很快,卻始終比不上騎馬。


    顏容在馬車裏閉目,把昨天到今天的事再想了一次,越想越覺得大哥傷得蹊蹺。


    五皇子,你最好別被我抓到什麽把柄,不然,我必十倍百倍還之!她睜開眼目視前方,眼裏劃過一抹厲色。


    一陣打鬥聲傳進耳中,她掀起馬車車簾往外看:“前麵有人打鬥?”


    粟廣駕著車,聞言回頭看她,同時仔細聽了聽:“我未聽聞。”


    顏容再聽,“是真的,好像才開始!”她突然大叫,“快,會不會是大哥他們?”


    馬場有人護送顏寰,連翹跟著運馬匹的車追了上去,一行人少說也有十來個。因為這些,騎馬技術不夠好的顏容才能放心坐著馬車在後麵趕,畢竟他們運傷員不會走得很快,需要以穩為主。


    “駕!”馬車接近,那邊的聲音大了,粟廣也聽到了。寰師弟已經重傷暈迷,身邊隻有兩個自家人吧?不知道馬場那些人會不會拚死相護?就算護,又有沒有那個本事?這裏是洛京皇城外,不可能有匪徒!


    “咻――”顏容突然聽到信號彈衝天而起。


    情況不妙!她一把甩開車簾竄了出去。


    “粟廣把馬車停在路邊,迎春帶榆葉找個地方躲起來!”她的聲音遠去,“我去看看!”


    馬車停下,粟廣嚴肅地看著迎春她們下了車,見後麵無人,便疾追顏容而去。


    這邊迎春和榆葉互握著手相互攙扶著找了塊大石頭躲後麵,心跳飛快。那邊顏容飛掠而去,並沒有很笨地一頭衝進去,而是在十多米外隱蔽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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