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曆上清楚地在二十五號下麵印了“聖誕節”三個紅色的字。


    我看著它,一語不發。


    還有十多天。


    君止彥始終帶著油滑腔調的聲音迫入耳中:“幹嘛一直這麽死沉著臉?女朋友嘛,跑了一個再換一個好了,反正你又不缺――我看方妍她們寢室都是你的囊中之物,隻要你發句話,還不一個個排著隊來任你挑?”


    我歎了口氣。這正是人與人的不同之處,我對感情始終做不到像君子那樣灑脫――不過我並不認為他的處世態度適合我。由入校時的誓言追到林芳,卻在不久之後被廖真如的美貌所吸引,易變的感情――我不想自己是那樣的。


    “對了,你妹妹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來問你回來沒有。”說這句話時君子正和我走在去教學樓的路上,我從鼻腔裏哼出一聲,表示知道了。從得知茵茵的消息後我睡意已然全消,遂跟著一起去上課。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雖然早前曾告訴過方妍我是去工作,但以她的個性,不打電話來才是怪事。


    但我現在無暇分神去陪她。早前的生死拚搏、現在的感情危機,一波一波地衝擊著我堅韌的神經,令我自顧不暇。


    剛掛了吳敬的電話我更撥通了偉人的手機,簡要說明了前者的事。初聽到吳敬這個人時偉人的聲音裏顯出驚訝,追問我他的身份,對此我委實無話可說。吳敬此人除了曾令我好奇外,並沒有讓我知道任何與他身份職位相關的事情,似乎那是不可見人的東西;但他本身是軍人,又怎會有不能見光?


    我選擇了信任他,完全是因為茵茵的存在。這是一個大膽而冒險的決定,是感情用事;但同時這也是一個深思後的選擇――別的不說,隻說吳敬竟有監視著兩方三幫的爭鬥的實力,底下的勢力絕對不弱;而由他的說話便可知他代表的勢力足以影響戰局。


    最重要的是,他的立場似乎並未站在三幫任何一方上。


    對這樣一個可能會十分危險的存在,若義字門完全不知道,或者與之對立,後果不堪設想。因此我選擇了信任吳敬,這樣至少兩邊接觸後偉人會知道有這樣的威脅,能據此作出相應的布置;更好的結果則是兩邊聯合在一起,那麽在我所知道的範圍內,偉人會有足夠大的存活空間。我並不願介入黑社會的爭鬥中去,但更不願偉人因此有所損傷――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


    這些我在電話裏全說了出來,偉人隻說了一句:“謝謝。”


    隻這一句已足夠。


    我停下步子,望著前方教學樓的樓頂,入神片刻。


    整件事中我始終都隻是一個小配角,起的作用隻是誘餌,可以想像唐唯南絕未將我的性命放在眼內過,若不是尚留我有用,早一刀兩斷――這是對弱者的蔑視。究其原因,隻因為我所擁有的實力根本不足一擊。


    個人能力再強,也不能在團體合作的社會中起到什麽作用;何況我的個人能力,還遠未達到足夠的強。


    對於應付這些黑幫,除了借助於黑幫,我似乎再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方法。


    最佳的選擇莫過於立刻加入義字門,我自信隻要假以鍛煉,在門內出人頭地絕不成問題。可是那標誌著我未來的生活將陷在時刻都可能要麵臨生死危險抉擇的窘境中,這或者可以讓人生更豐富,卻不能更幸福。


    想不到越躲避,反而越陷得深。


    夜幕降臨前我獨自坐在操場的草地上,出神地看著漸漸沒到視線不可及處的夕陽。


    視線移動時覽盡天空中雲彩流光四溢的美景,落回地上後看到窈窕的身影正優雅地從遠處行過來。


    廖真如著了一身休閑服,把美好的身材掩去不少,不過隻要看到衣領上美麗得驚人的瓜子臉和那一頭直披身後的秀發,便沒有人會懷疑這女孩兒儀表上有不完美的地方。


    她聘聘亭亭地走近,立在我麵前,聲音裏微帶不悅:“原來你回來了,為什麽不告訴妍妍?你應該知道她是最關心你的人。”清淡的香味從她處散發過來,多年的禮教使她即便是在生氣的時候仍能保持最佳的儀態。


    我雙手環抱膝蓋,伏首膝上,目光垂下,並不答話。不知是否養成了習慣,每次見她我直覺地便用鼻子捕捉她的體香,當然絕非有什麽緋念,隻是感覺很享受罷了。


    廖真如微微一怔,凝眸細觀我片刻,聲音忽然柔和下來:“你沒事吧?”


    “假如……”我抬眼看她,輕聲說,“假如有一天你被人毀了容,你會怎麽辦?”


    這突兀的一句顯然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廖真如呆在當場,露了不知如何回答的神情。


    我心中微感酸楚,因想到茵茵初遇那事時肯定也如廖真如般迷惘過,同時比後者多了百倍的痛苦,因為一切已然發生――而那個時候我並不在她身邊給予溫暖。就憑這一點,我便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廖真如觸及我的目光,身體微微一震。我站起身來,低聲道:“當我沒問過吧。”從她身側穿離。


    夜色完全罩落地麵。


    我坐在圖書館旁的亭子裏,一動不動。盡管已經保持了至少兩個小時同樣的姿勢,我仍感覺不到疲累――或者隻因負責感覺的神經已經被其它感覺充滿。


    燈光透過樹木穿過來,在亭間映出星星點點。


    有人走進來,坐到我對麵。我木然看去,目光落在對方麵上,歎了口氣。


    “哥……”對麵的人兒怯怯地叫了聲。我點點頭,表示聽到了,想說點什麽,卻又懶得開口,定定地看著她,其實眼睛裏什麽都沒看見。


    方妍咬著唇,找不到話說。兩個人相對無言地坐了半晌,我才勉強收拾心情,問道:“你怎麽來了?”方妍慌忙回答:“我聽真如說你回來了,就去找你,嗯,然後找到這兒……你……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放心罷,就算有事我也能處理好的。你別隻擔心我,天氣開始冷了,記著多穿些衣服,晚上別到處亂跑。”方妍乖乖地答應。我看看表,立起身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目送方妍上樓後我才離開。對於她,我無法改變看法;她內心的柔弱遠勝任何人,以至於我隻能把她當作妹妹來看待。比起最開始時因為她哥哥鄭歸元是我兄弟、所以才當她是妹妹的想法,現在我已經把這當成是脫離了其它人的影響而隻是理所當然的了。


    好像她從出生開始就是我妹妹一樣。這注定了她對我的感情是失敗的,我能做的隻是逐漸導變她的念頭,讓她接受我“隻是一個哥哥”的觀念。


    我繞過宿舍樓群,向校門走去。


    這個時候,我最需要的便是能夠獨處的環境,來思考和判斷一些事。


    是夜我在外遊蕩,竟夜未歸。


    次晨回到學校時鼻子微有堵塞的感覺,該是夜間被風吹得稍微有點感冒。邊考慮著是否該去拿藥邊回到寢室時,突然發覺寢室門前圍了大堆人,精神奕奕、興高采烈地議論著什麽。


    我心內一緊。究竟什麽事情竟能令這些向來賴床男生這麽早便爬了起來?


    被圍著的人中有兩位老師和幾個宿舍管理員,我走近時隱約聽到其中有人說“門鎖沒有壞的跡象,應該不是破門而入的”,還未仔細聽,有人叫起來:“房主回來了!”


    我莫名其妙地擠入去,問道:“怎麽了?”


    班長王則湊近一臉嚴肅地道:“你昨晚去哪兒了?你們寢室出事了!”


    我大吃一驚。難道蓉城會竟真的明目張膽到夜襲學校?那麽留在寢室裏的君子和王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生命的法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孟行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孟行遠並收藏生命的法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