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的角度來說,現在實是不宜和他動手。(.)


    首先因著心情的原因,我的狀態並非在最佳;其次,亦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是第一個我完全沒有把握在拳腳上勝得過的人。


    雖然沒有交過手,但憑著我對自己眼力的信任,我絕對相信這人有非常強悍的實力,遠非哥為虎、高仁文之流可比的實力――甚至比諸能和我鬥個平手的吳敬以及不拘手段的唐唯南還更為高深莫測。


    廖父站在十多米外靜觀,完全沒有要插手勸架的意思。


    我束緊皮帶脫掉外衣,身上僅著了件背心,強健的肌肉在寒風中起了一層疙瘩。深呼吸一口後,我摒去雜念,雙手捏拳:“請指教。”


    封鎮嶽慢慢地擺出一個前掌後拳的預備式,神定如山地道:“我習慣了後發製人,你盡管出手無妨。”我沉聲道:“那就恕無禮了!”驀地前衝,貼身欺上,眨眼間已近在咫尺之距,右手虎爪般抓中他左腰。


    雖然並不深解,但我亦聽過北拳擅於遠攻之說,故此上手便是取近身搏鬥的策略。若非早已定下此策,我也隻好先取守勢――雖然直覺早告訴我,在封鎮嶽麵前,守等於輸。


    抓中腰側的同時手臂全力外拉,左手早準備好在他被扯得外跌時施以狠擊。孰料一拉之下他竟是生根般巋然不動,我怔然上看,恰與他露出笑意的眼睛相觸,頓覺不妥,急忙鬆手疾退。


    封鎮嶽右拳已螺旋轟至。我百忙中隻來得及屈臂硬擋,“咯咯”兩聲骨響,一股巨力狂湧而至,迫得我亦不得不後跌兩步方才站穩。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在入館之後師父取的。”封鎮嶽緩緩道,“原因則是我下盤極穩,即便是他老人家號稱‘北拳王’,純憑蠻力亦推我不動,何況是你!”


    我隻覺一雙小臂被擊中處如欲斷裂,心中a咳緔司耍叛園德鈄約罕康啊t綹糜傷種潰裘揮辛蕉頰虻米〉淖サ亓Γ幕崛穌餉雌瓢蹴緄拿鄭坎揮煽嘈Φ潰骸跋衷諡懶恕!?


    封鎮嶽擺回預備式,淡淡道:“我要出手了,你小心些。(.無彈窗廣告)”


    我微生沮意,他尚未認真出手我已敗了頭陣,難道真是不如他?想到這裏,胸中突生出一股傲氣,我將唇一咬,藉疼痛提高警覺。


    未戰先敗的事情,從前沒有、今後也不會出現在我身上!


    我微躬上身,大步竄近,彈腿踢膝。


    既然取巧的手段不能成功,那就以硬碰硬好了。我絕不相信這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在體力上拚得過年輕的我!


    封鎮嶽下盤紋絲不動,左手疾速下劈,落處正是我踢去的腳尖。我心中暗暗冷笑,刹那間換腿踹腰。他一掌落空,右拳卻已換為抓勢早備在我踹勢正中,眼見將要抓中的瞬間,我腰力陡發收腿而回,上身前衝借衝勢右拳旋轉擊向他麵門。


    這一拳端的全力而發,快如閃電,倏忽間已至他鼻下。拳麵上甚至連他呼吸都感覺到時,心中突覺有異,胸口如受重錘之擊,整個人失去重量般向後飄飛起來,砰然落地。


    旁邊傳來“啊”的嬌聲驚呼,接著廖父的訝聲:“如兒!小心膝傷!”我痛得蜷在地上,雙手捂胸,喉間一陣甜澀,連咳不止。一隻柔荑從頸下摟住我頭,廖真如的聲音入耳:“你……你怎麽樣了?”另一隻手卻輕輕在我胸口中拳處揉動,力圖為我減去一些痛苦。我不知她什麽時候也跟了來,隻覺胸口骨頭根根都似要斷開般錐痛,氣息翻騰,一時難以開口,隻咳不語。


    沉穩的聲音傳來:“你的拳腳全無章法,又怎敵得過我北拳之局?這一拳隻是小試,若自覺沒有本事,隻要你向武館道歉,事情可以了結。”


    我調息良久,才勉強壓下劇痛,睜眼向滿臉慌亂焦急的廖真如一笑,啞聲道:“謝謝。”掙紮著跪起身,喘息片刻,捂胸起身咳道:“是不是還要斟茶認錯那麽……咳……麻煩?還是省了……”慢慢做了幾個動作,將胸口不順的氣息調整,才向仍半蹲在地上望來的廖真如笑道:“連一拳都受不了,我還怎麽做得了男人?真如你站開些,我還要向封老師討……討教!”


    廖父走了過來,麵帶訝色地看看我又看看真如,將後者扶了起來走遠。


    身上力氣漸漸恢複。我試著活動了幾下手腳,吐盡胸中悶氣,確定並無大礙後才肅容道:“封老師的力量我甘拜下風,但剛才隻是我粗心大意,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較量!”封鎮嶽表情似若亙古不變般,重擺回預備式,隻道:“好。來。”


    我虎吼一聲,三次衝前。


    今次才是真正的全力施展,皆因我已知他速度雖然確不如我,但卻能用拳腳招式來補足這方麵的不足,更有驚人到連我也難以承受的力量作為主攻,若不認真,結果仍隻是我敗他勝。


    熱血沸在體內。


    這還是首次被人激得如此,從前的對手若以單打獨鬥論,絕無能勝我者。


    拳頭挾風而去,卻被迎麵大掌擋住。我正待換拳重攻,他另一隻手已伸到我小腹前,眼看將及,我隻得垂手擋住,微退半步側身右踹,將彼此距離保持在手臂可及之外。封鎮嶽前撲一步錯過我右腳,右拳鐵錘般轟到我喉前,待我擋格時左拳已替代而至。


    即便以我過人的速度,被他這麽連番的施展,也迫得隻能連退兩步緩去他攻勢的緊迫,再重整腳步衝前。在這種情形之下,我隻能盡量將速度的少許優勢提高,否則再無勝算。


    反覆兩次之後我暗暗心驚。


    一向以來我認為所謂的“套路”隻是限製人發揮的枷鎖,因此絕不學習任何格鬥的招式。即便是父親訓練時,我也隻將那些軍體拳和格鬥技巧當作鍛煉身體的手段。試想如果對方知道你的招式,豈不是被敵料了機先?而自由式的發揮便不同,一拳一腳因著均是看眼前情況隨意而發,往往會出乎敵者意料之外,反有奇效。


    但封鎮嶽徹底打碎了我這想法。他使出的絕對是某一種套路,防守時來回的那幾個姿勢,至多就是順序略有不同,卻連連將我的攻擊輕鬆擋住並且截得半途而廢,使我力不能盡情使出。每當我終於抓住一線先機要擊中他時,卻總會驚覺他速度不疾不緩的拳頭將在我擊中他前先擊中我。


    更令人驚詫的是,我隱隱感覺到他的拳路一直在將我向某種趨勢逼去,隻是由於我速度略勝,才不至於輕易被陷進去,但那股幾乎無可抗拒的“陷力”卻已令我難受至極。他出拳並不甚快,常在一臂之距上出手,且是兩拳齊出,一先一後,組成無隙可擊的防禦網。


    第三次被逼得退開後,封鎮嶽突同時收拳退開道:“你不該僅僅這種水平,否則為虎不能敗得那麽容易。”這一句裏蔑意彰然,我哈哈笑道:“封老師是想自誇比令師弟強得太多是罷?可以放明了說,不用這麽拐彎抹角!”封鎮嶽搖頭道:“孺子不可教!”猛地踏前擊拳,雙拳交替而至。


    這尚是交手後他第一次主動出擊,我順手以巧力引開他前兩拳,突覺右方不妥,手臂不假思索地擋去,恰封住他另一拳時額頭勁風襲至,大駭下全力退避時,封鎮嶽腳下連連晃動,竟數息間莫名其妙地已到我左側,橫肘一頂正中我左膀。


    “哢!”我側摔出去,肩骨發出刺耳磨擦聲的同時人也摔倒在地。


    “拳法的精要,在於能以勢迫人,將自由之身陷入局中,令之不能擺脫,任由我控製。”封鎮嶽森然道,“是為拳局!”


    我一個鯉魚打挺躍身而起,冷哼道:“好手段!”猛撲過去。封鎮嶽淡淡道:“剛才這一肘我保留了至少三分之一的力道,你還不識趣嗎?”我刹止在他身前,如水貫頭般清醒過來,頹然垂手,心中湧起莫名情緒。


    我輸了!


    想不到無論情場還是武場,我均輸得這麽徹底。


    封鎮嶽凝視著我,說道:“品質再好的生鐵,也要提煉打磨之後才能有鋼鐵的素質。”


    我欲語卻無,澀然道:“我輸了!”


    封鎮嶽古井不波式的表情沒有絲毫喜色,像是理所當然般道:“請在三天之內向應天武館公開正式道歉,以消除大家對武館不力的誤會。具體的方法廖先生知道,你可以向他請教。”向不遠處的廖父點點頭,轉身便走。


    我脫口而出:“等等!”他腳步止住,側頭道:“還有事嗎?”我猶豫片刻,終於艱難出口:“你……能告訴我,我輸的原因嗎?”他濃眉微動:“你自己應該明白的。”我茫然道:“我現在心亂如麻,隻知道你似乎對我的動作了如指掌,但……但那該是不可能的!”


    這時廖父扶著廖真如走近,聽見我們談話,識趣地並不插口。


    封鎮嶽沉默片刻,道:“我想原因不在這裏。你沒有覺察到嗎?你的精神……”他似在考慮怎麽說,頓了頓才道,“你的精神並沒有集中。”我愕然以對,沒想到他的答案如此。集中?


    “雖然是在全力以赴,但你似乎被什麽事纏在心上,致使精神無法集中。換句話說,你根本施展不出全力。”封鎮嶽闊臉上露出惋惜之色,“如果為虎是現在和你相鬥,我想你就算能勝過他也必定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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