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祥瑞的兒子陸正德有著與乃父相似的寬臉,但身體的強壯度明顯比不過後者。鼻梁上的眼鏡和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都透出學者的氣質――事實上他確是天文學的專家,自己另有居處在西安,若非過年,我還不知道陸祥瑞有這麽樣一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兒子。


    廖父陪了陸祥瑞去賞畫,陸正德則陪我們在內廳閑聊。他非常健談,談吐幽默,頗令我增加幾分好感。


    無意間說到封鎮嶽時,陸正德露出惋惜之色:“封老師領了劍舞回南京,說是她這次犯了館規,帶她回去讓館主責罰,恐怕會耽擱幾天。”


    我與真如麵麵相覷,莫劍舞其實並非做出什麽實質的事情傷害到誰,竟也不能逃過罪責。封鎮嶽對徒弟似乎並不維護,究是為什麽?


    旋即想起還欠了應天武館一次“公開致歉”,不由心下微歎。前幾次見麵封鎮嶽均未說到此事,不知是否默許不用再做,還是他在考驗我是否守信用。若是後者,怕當他主動說出此事時便是我的受難期。


    回去定要請廖父參謀此事。


    春假迅速過去。


    近十天的時間裏我隨著廖父走了六七家親友,其中至少一半是在某個領域有不凡造詣者,純是親戚的隻有兩家。甚至有時真如也未跟去的,他也帶上了我,顯然是要為我今後的發展鋪路。


    回公司銷假後的第二天,我便接到前往北京的差使。表麵的原因是人員調配,我卻知內裏的真正原因是要我徹底地與廖氏融合,亦即將我自身進行“巡展”――我了解廖氏各地公司情況的同時讓廖氏各地的子公司和辦事處知道我的存在。


    臨行前夜廖父親自對我指點前程,說道:“本來我想讓你在西南這邊先拿下幾個省級以上的單子,但考慮過後決定讓你先在北邊呆一段時間,以前對你要求的成績你仍要完成,什麽時候完成了,我再調你到華東去。”停了停,他似覺理由不足,再道:“在這邊的話,你該知很難構造自己的威勢。”


    我心領神會。他是考慮到如果呆在這邊,別人會說我仗了他的關係才這麽備受關注,換言之,他是要我自己先有所成績,且是足以封住一切有心者口舌的成績。


    “你稍作準備,兩天後就要出發。”他目光深看入我眼內,“該是努力的時候了。”


    真如聽到這消息後很是愣了半天,但是未說什麽。她並非認為這有什麽不對,隻是不習慣離別。


    很快我就收到邀請函,且還不隻一封,後勤部和營業部經理均請我“小聚,權作餞行”,自是身在其職者精明到家,知道我身份特殊,特意靠攏。對此我一一謝絕,在此關鍵時期,我不想造成什麽拉幫結派的不良印象。


    臨行前我特意回了一趟義字門臨時據點處,卻仍不見偉人等的影子,封鎮嶽也仍未回來,隻好暫時拋開對這兩人的“想念”,收拾行裝上路。


    真如獨自一人送我到火車站,在月台上眼眶紅紅的幾乎落淚,我微微一笑,探嘴在她額頭上重重一吻,轉身上車。


    無論怎麽想現在也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她的傷心是必然和不可避免的,我所能做的就是盡快完成自己的任務,提早回來。


    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我終在頭暈腦脹中到達首都。


    不知是否天生是受苦的命,暈車這毛病非但未在這段時間內消失,反而還延伸到了火車上。下車後我在候車室坐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不由心中悲歎。幸好今次暈車的程度遠不及汽車,否則怕得先找醫院。


    原本廖父打算讓我乘飛機過來,但我拒絕。若一個普通低級職員這樣做,且是公司報銷費用,那定會引起公司旁人猜疑。


    在北京分公司我的身份是檔案部一名作業處理員,簡言之就是幹秘書類的工作,用我較為精通的電腦應用知識來處理公司的文件和檔案資料,屬於勞力型大過腦力型的工作。但即使這一份工作,也並非易得。分公司的負責人在廖父指派時要求進行麵試,潛台詞則是不合格則滾蛋。對此廖父非但並未生氣,反而向他表示了嘉獎,理由就是工作態度認真負責――他自是想念我不會連一個小小的麵試都通不過。


    我亦有這方麵的自信,因確是有這方麵的紮實基本功。不過那得在找到公司所在之後才能進行,然而走出車站時我才感到那並非我現在的人力所能及。寬廣而整潔的街道上車流如梭,不遠處高樓林立,僅在目力可視的範圍內我已看到了四個十字路口。確定無論是憑雙腳還是公車我均不可能到達公司後,我招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廖氏人力在北京的子公司名字非常幹脆,沒有別稱,租用的辦公樓前寫的招牌就是“廖氏人力北京第一辦事處”,非常簡潔。我早知這處均是由負責人張仲言一手布置,頓時在心裏對他有了一個朦朧的印象。


    接待處的年輕女孩台前放著職牌,上書“章曉漣”的芳名。我在台前報上身份後,長著瓜子臉的漂亮女孩露出笑容,用一口標準到我自慚語穢的普通話說道:“您好,張經理早上已經通知我,如果您在四點以前到的話可以直接去辦公室找他。不過現在已經快要五點,我想您隻有先等一會兒,下班後他會接待您的。”我怔然道:“下班後?”女孩兒笑容加深:“張經理是公司裏最厲害的工作狂人,常常連休息時間也用來工作的,不到辦公樓關閉不回去。您可以坐那邊休息一下,坐了這麽久的車一定很累了是嗎?”


    這女孩給我留下一個非常好的印象後,我在接待處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麵前陌生的環境,和那女孩對不時進出的人送上的甜美笑容,我為暈車緊繃了兩天的神經鬆弛下來。


    “醒醒。”有人在耳邊輕呼。


    我睜開朦朧的眼睛,一時不明白自己在什麽地方。


    眼前一張漂亮的臉蛋。有點兒印象。


    旁邊有男人的聲音:“你醒了嗎?”我清醒過來,記起一切來,忙從沙發上坐直身體,向旁邊看去。一張敦厚的臉和一副黑框眼鏡映入眼晴時,一雙微帶不滿的眼睛也正打量著我。


    漂亮臉蛋兒開口:“這就是我們的張經理,你不是要見他嗎?”我感激地向章曉漣報以笑容,心內大感尷尬。這兩天在車上未睡好,想不到剛才一坐下就止不住睡意,弄得在新任上司麵前失了禮。隻看他臉色,就知他對我的行為很不高興。


    “跟我來。”他收起打量的目光,冷冰冰地吐出這一句後徑直先行。章曉漣在旁悄聲道:“張經理很不喜歡員工在上班時間偷懶,你要小心一點。”我回報以同樣音量的聲音:“謝謝。”才跟著走了出去。


    “我想你來前總公司已經跟你說清了我的要求。”坐在辦公桌後,張仲言非常直接地說道,“我一向要求手下工作的人員是精英,因此不允許有特殊狀況。我本來要求下派來的是擁有之方麵專家認證的專業人才,但廖總不知為什麽會讓你來,我作為他的員工也不便深究,但仍要盡到自己的職責。對此我要對你進行專業測試,內容就在這袋子裏,你可以拿回去做,你的臨時住處我已經知會章小姐,她會帶你去――不過我希望你能在明天下午五點半――也就是下班之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頓頓又道,“這已經是看在廖總的麵子上給你放鬆了一些,雖然並非情願。”


    我聽得胸中怒火微燃,幾想叫他公事公辦,想怎麽來就怎麽來,本人無不奉陪等之類的話。但終是忍了下來,因無論我這時說什麽都隻會令彼此關係變差。想了想後我抽出檔案袋裏的文件,瀏覽後問道:“能不能讓我現在就用公司的電腦做?我保證在辦公樓關閉前能夠完成,絕不會耽誤您的時間。”之前從章曉漣處知道他習慣呆到辦公樓關閉前,即是晚上九點左右,離現在則還有兩個多小時。


    張仲言皺起濃眉:“你以為公司的電腦能隨便讓外人用嗎?你既然為廖總稱道,該明白商業機密不是一般人能接觸的。”我微微一笑,慢慢道:“總經理您言重了,首先我本就是公司的人,並不是什麽‘外人’;其次我想借用的是接待處的電腦,我想那處的電腦還未到能竊取公司商業秘密的地步吧?”原本想一直用謙卑的語氣和這新任上司說話,但話至這步,若再忍耐下去我不如索性立刻回成都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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