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膽子好小的,你別嚇它嗬。”真如說著小心地將那名為“歡歡”的棕色小狗捧出來――說是“捧”一點也不誇張,因那狗小到兩隻手幾可完全包住,與初生小貓沒多大區別。深體長毛成棕黃色,尾巴上卷到毫不在意小屁屁被露了出來。若隻論體形和五官,這狗堪稱狗中的廖真如――確是漂亮無論體形還是比例都恰好,如果不計較它身量絕對值太小了些的話。


    此時它似是初到貴地般黑眼珠亂轉,四肢緊緊趴在真如掌上,顯然仍有些害怕這陌生的環境。


    “放假時我托林芳幫我養,前幾天爸說你要回來,我特地帶回來的!”真如臉上現出喜悅的神情,將小狗放到床上,略帶緊張地看我,“可愛嗎?”


    我微笑著柔聲道:“真如精心為我準備的接風禮,怎會不可愛呢?”趴近去和那狗對視片刻,忽伸手提住它長毛,後者頓吃一嚇,呲牙裂嘴作威嚇勢無果,改為轉頭就咬。我哈哈一笑,將手指內彎勾住它下齶,整個將它提起,它頓時四肢懸於空中,亂抓個不停。


    “別這樣。”真如即使在表示不滿時亦從她語氣中聽不出來,將小狗從我手中解脫出來,“歡歡柔弱得很,得愛護它。來試試叫它的名字吧。”


    我撓撓頭,一字出口:“狗!”


    真如“噗哧”失笑出口,拋來嬌俏可愛的一眼:“哪有這麽叫的?叫歡歡呀。”我苦著臉:“太肉麻了。”“哪有?你聽我叫它――歡歡,歡歡,小歡歡――你看,它都聽得懂的。”真如擺出循循善誘之勢給我作出範例,奈何我隻覺毛骨悚然。她不知從哪處學來的特性,喚親密者喜歡用昵稱代替名字,但那風格與我正成反比。在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孩兒來說這樣喚可能會讓她更可愛,可是若換成我這樣“粗豪”的一個人,我認為隻會引人嘔吐,


    真如反複教我,無奈個性倔如我除了自己內在改變自己外,外力是極難改變的,隻好作罷,改為給我介紹那狗的淵源:“這是種狗狗有個很可愛的名字,叫做吉娃娃,是海晨托他爸爸找人從美國給帶回來的長毛純種呢!本來還有短毛種的,可是醜多了――你看它尾巴,是不是很像羽毛?……”


    我豎耳聽著她動聽的聲音,伸指逗著那小狗,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前次見到這狗時真如仍和海晨走在一塊兒,我則和方妍剛認識不久――或曰我剛認識方妍不久。不料不過幾個月,位置已然換了過來,真有“滄海桑田”之歎。


    “你……你生氣了嗎?”真如忽然冒出一句問,神情微顯不安。我莫名其妙,奇道:“怎麽忽然雅興迭起到冒出這麽一句來?”真如咬唇低頭:“我前幾天和海晨又見麵了……”隨即分辯般急道:“我隻是怕他傷心,才答應和他見麵的,真的沒什麽!”我立時明白過來,淡淡一笑,輕按住她削肩,認真道:“不用向我解釋,如果我連這個都不放心,還怎配做真如你的倚靠?”


    真如微微一震,下刻雙手一鬆,小狗正莫名其妙如之前的我般東西亂顧,突然間墜至床上。


    接著嬌軀橫過床麵,直撲抱過來。


    我忙穩定身形避免被撲倒,同時心中大悅地將抱住我的真如反摟住,知這回答恰到好處,否則她不會歡喜至失態。真如動人的身體緊緊貼我身上,梔子花香盈鼻時在耳邊輕語:“謝謝!”


    這尚是首次這麽露骨直白地說兩人間的關係,兩字“倚靠”正表明我終決定將她列為我未來另一半的人選,原因非它,隻為自覺虧欠廖父和對她生出的感動。她不是第一個對我如此好的女孩,卻是第一個在我最傷心和失意時陪著我的女孩。即管到死的那刻,我仍不會忘記誰在我生命垂危時守在我身邊,克服了對自己天生畏懼的事物的懼怕和在內心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造就的矜持、給予我生死關頭決定性的初吻。[.超多好看小說]


    那刻挽救了我的生命。


    真如具有許多中國女性的傳統美德,且天生貌美可愛,我還奢求什麽呢?誠然,這並非愛情,因我仍未能從茵茵的陰影中完全擺脫出來,但那又怎樣?或者有人會認為因別樣情緒而非愛產生的配對不會持久,但那對我不成立。我會以自己最大的力量來建立彼此間的關係,最終達到理想中的二人世界。


    為自己的家庭奮鬥,正是植某人貫穿生命的目標之一。


    次晨起來整個世界似都變了。我一想到將回到數月未歸的學校,身體便不由發熱。經曆這些生生死死和現實社會的壓力,份外覺得學校的單純才是最可愛的。廖父頭晚便準備好,帶我去拜訪陸祥瑞,順道送真如返校上課。


    陸宅中相貌身形與職業全不匹配的陸祥瑞在後宅見到我,哈哈大笑:“年輕人知不知道這次你回校的事功勞不在我,而是你未來嶽父?”我窘得無以複加,皆因“未來嶽丈”四字,赧然道:“陸伯伯別取笑我了。”陸祥瑞稍微斂態,輕笑:“好罷,不開玩笑。知不知道如果你的休學申請被處理,結果會是你將等到下半年和大一新生一起重讀?”我微笑道:“陸伯伯說了‘如果’兩個字,那肯定另有奧妙了。”


    陸祥瑞笑著點頭:“幸好原靖早前曾托我找人將你的休學申請壓下,現在在植渝軒這個學生的檔案上,隻有第一學期成績全零的紀錄,而不是休學。明白嗎?隻要你開學時補考過關,其他事都好辦。不過不要謝他,因為替乘龍快婿辦事是老丈人天經地義的份內事,哈!”在大學呆過一學期的我深知關係始是辦事的良方,雖隻輕描淡寫的“都好辦”,實等於承諾會幫我抹掉檔案因此生出的汙點,忙點頭以應,再對廖父致謝。


    後者但笑而已。


    當晚回城歸返廖寓,廖父取來一份計劃表,道:“雖然回到學校,但我並不準備讓你離開公司。正好廖氏在你們學校那邊因是新設城區,還沒有設立好辦事處。我想你該有足夠的時間做好這份工作。”我細看了一遍,沉吟片刻:“您的意思是要我作辦事處的負責人嗎?”廖父坐回書桌後,以十分閑逸的姿態說道:“你的基層工作經曆也不算少了,雖然時間比較短。該是時候涉及一些領導級的能力培養,所以我預備你做這辦事處的負責人。”


    我稍感為難:“那麽人員安排呢?正如您所說,我到公司的時間還太短,恐怕人氣方麵有些不足,要這麽突然地成為辦事處負責人,恐怕大半公司職員都不會服。如果您調派總公司職員到我屬下,恐怕指揮上會有些問題。”這句話非是妄言,廖氏在成都現有的七個分辦事處均是本部業務的主要接洽和處理者,若量化來比較,三個辦事處即可等於一個張仲言領導下的北京辦事處,由此可知廖父這安排確是有些跳躍性的難度。


    廖父微微一笑:“在我麵前不用掩飾,以你的才智不該猜不到我要如何進行人事安排,是嗎?”我微窘道:“是。我想您肯定早已想過我說的前麵這問題,所以大膽猜測您會在人事上給我自由。”廖父輕輕敲擊椅子扶手,淡淡道:“我會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來作準備,人員安排你可以在公司內招人――不過隻能限於流動職員――也可以從外麵重新招聘。關於預算方麵我隻給了一個大概的計劃,並沒有限定。這方麵具體的工作我教過你,一周內你作一個預算方案出來,要包括詳細的策劃。至於地區情況資料,你可以隨時以公司三級管理者身份權限在公司資料庫中查詢。其它如果有問題,想到時再問我。”


    我早知他安排事情必是無有遺漏,更知這正是要給我個機會向高層管理者邁進,忙應道:“是。”


    “但這件事我沒有放到二級議事會議上說過,隻將它列為一個常規事務記在了草案上,所以它本身暫時隻是一個未到可議範圍的事務。你初期要做得低調些,等到做出一些成就時再挑明,也算是先斬後奏罷。我不想有人借此來對你不利。”廖父忽然語聲轉嚴,“更確切地說,我不想你把有幾個公司人才弄得下不了台,知道嗎?”


    我心中微懍,知他話中有話,雖然不全明白,但亦大概猜得出幾分。以廖氏這麽大的規模,又是采用獨裁製,必會惹來一些人對最高管理者位置的貪欲;現在我這樣一個擺明是要向那位置發展、且備受現任者重視的人出現,必會令那些人不安。就算排除開物理性攻擊,他們也可從暗裏出手影響我的工作,進而甚至讓我在公司不能立足。諸如此類動作,不一而舉。


    那對我來說,是不可容忍的。若惹來我的報複,絕非常人可以輕易承受――我自信就算是景思明那樣的人和我搞對台戲,我至少不會比他吃虧更甚。但這樣一來,唯一受害的隻有公司本身;內哄向來是管理者的大忌之一。


    深悉我性格的廖父正因怕我有此類錯誤產生,才會有最後一段話。


    我肅容鄭重道:“我知道了。”


    廖父起身走到我麵前,輕拍我頭頂,神情轉和道:“我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不要讓我失望。一年內你要在區域範圍內做出足夠的成績,畢業前至少要達到北京辦事處一半的業績――當然隻是比例上來算,如果是絕對量化比較,難度就太高了。”他慈和地一笑,“到時證明給所有人看,我廖原靖挑出來的人絕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比較的。一個人生在世上,要活得自由,就得證明自己,那才是活著最大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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