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過去,遠天的內務人事管理係統終於成功測試通過,在驗收和簽定合同協議的當天,景薈組織了一個小型的慶祝會。這時我才見到景茹,仍是儉素而職業化的打扮,容顏依舊,見麵握手時卻一改以前的冷淡,微笑相對:“謝謝你。”我很想直說如果不是酬勞頗豐我才不會接手,但因體味到她話中透出的真誠之意,有些明白過來。


    景思明要藉此事去舊迎新,她想必也是了解內情者之一。


    遠天中國西南區最高負責人今次在現場地位淪落到第二,因景思明竟也親自趕了來。景茹引我們見麵後,識趣地離開。


    “想不到會是你接手我們的項目,真讓人驚訝。”這年輕俊彥滿麵笑容,語中大有感慨之意。


    和他見麵已非一次,彼此都有些了解,我心知他下麵要接些什麽,隨意道:“我得謝謝景總,讓我離買房的目標近了零點二步。”他愕然道:“什麽房子這麽貴?這次的酬勞讓你連進一步都不行?”我笑了笑:“是我沒說清楚,小弟慣了將既定目標的距離定為一步之隔。”


    他嗬嗬笑道:“那該是近了零點四步才對,我這次來就是要給你帶另一批你應有的報酬。”我心內暗道來了,表麵訝道:“什麽報酬?”他神秘一笑:“忘了那次我曾經向你問過怎麽應付我的對手嗎?現在已經取得了極大的成效,公司的競爭力迅速向上飆升了,你說功臣是否該獎?”


    我記起那次在遠天門口遇到高仁文,說是彼此在洽談合作事宜。以乃兄高仁義的個性,會和遠天結盟,肯定是某方麵被逼到絕路才會出此下策,難怪景思明如此春風得意,皆因冰山一旦開始融解,徹底消融也不遠了。


    我歎道:“我倒是很想接受,可是又怕將來這筆錢被認為是非法收入,加上那件事我隻是一兩句話的嘴皮子功夫。景總你知道我個性的,對不是實幹取得的酬勞一直都無法安心接受。”


    景思明露出無奈表情,隨即轉為欣然,拍我肩膀:“雖然心理上早有準備,我仍感到一些失望。哈!如果你能到遠天來工作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劃入你的薪水裏――不過看來你也不會答應,否則上次就來了。好罷,我尊重你的決定,不過算我欠你個人情,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我聽著他一波三折的獨白,本以為他是要再次招攬我,想不到峰回路轉至此。又寒暄兩句,直至分別時景思明都再無其它話說。我暗覺奇怪,若以之前對他這次發標的目的來看,他該會為沒能達到背後的目的失望才對,但不知是他城府夠深還是我眼力太淺,竟沒看到他半點不悅。


    離開後沒走多遠忽然收到一條短信,前書:“晚九點見麵,我來水逸軒接你。”下麵署名讓我嚇了一大跳,竟是“茹”字。若換了是“如”,我尚能接受,現在卻是這明顯代表景茹的字。


    我完全不記得什麽時候和她關係好到可以直呼姓名的程度,就算是歐陽竹若,到今天我也沒答應她去姓呼喚的要求。


    不過同時明白少許為何景思明沒有招攬我,景茹這樣約我正表示她是代兄行事。


    我想了想,回信:“時間太晚,恕小弟要回學校,又礙於‘家教’,不能太晚外出。”


    隔了兩分鍾,短信再至:“你如願意,我也可到學校去找你。”


    我暗忖你到時該不會是濃妝豔抹地為小弟造緋聞罷?虧你還是真如最喜歡的“茹姐姐”,竟然這麽逼我,小弟隻好奉陪。再回複道:“悉聽尊便。”


    回水逸軒後劉安業迎來道:“晚上慶祝會,小植你是首席,一定要參加。”我正要回答,鈴聲忽起,一看號碼和附注,頓時一愕。


    竟是高仁文。


    ***


    “你一定要幫我!”


    見麵第一句話,出奇地高仁文不是怪我一直沒拜訪他,反而像抓著救命稻草般抓住我的手,一臉激動、斬釘截鐵地說了這麽一句。


    前次在遠天門口巧遇他,他曾私下叫我“務必”拜訪他,說有要事要我幫忙,但一因事忙,二因感情糾葛,我一時將這“半月之約”忘得幹淨,差點錯失。如果不是之前他打電話來催我,搞不好這事就這麽湮沒在曆史塵埃裏了。


    我跟他耍太極:“仁文兄你了解小弟,隻要力所能及,無不應允!”


    這時兩人站在他不知是租是買的獨立別墅麵前,我忽然有所感覺,抬眼向二樓看去,一條人影消失在窗簾後。


    高仁文隨著我目光看去,回頭苦笑道:“這就是我要你幫的忙。”


    入屋後他請我坐下,親自倒了杯茶來。我大奇道:“什麽忙竟讓副總也屈尊……”


    “為了明曦,屈尊算什麽。”高仁文唉聲歎氣地道,完全沒有謙虛的意思,“記得上次我找你幫忙租屋嗎?本來我確是那來意,隻是後來被大哥找到,才會……嘿!後麵的事你知道的了。”


    我當然知道,笑道:“往事不用多提,說正題吧。”


    “上次為了明曦,我冒險逃了出來;這次還是為了她,如果這問題不能解決,我半天安穩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高仁文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大哥已經來電催了十多次,逼我盡快回京,可是明曦這邊……唉!我真是放不下啊。”


    高仁文女友洛明曦,是個我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美人,具體美到什麽程度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以高仁文身為有錢人的背景,竟也會為之瘋狂到抗乃兄的命令,相信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我試探道:“可否說明白些,究竟小弟能幫上什麽忙?”


    高仁文突地前俯捧住我雙手:“你一定要幫我!”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我隻好道:“力所能及,在所不辭!”


    “其實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隻是明曦她從小性格內向,不擅於和人交往。”高仁文帶點無奈地道,“去年她考上大學,結果被學校裏的人騷擾了好幾次,最嚴重的一次還被人追到家裏。幸好鄰居發現得快,否則後果……唉,我不想多說那些麻煩事,總而言之,她太缺乏自我保護力,我總怕她會受到傷害。找別的人來保護她嘛,我也不大放心,隻有你才是能讓我放心的人。”


    我帶訝笑道:“副總你是找錯人了吧?我現在一個身份是學生,另一個身份是自由程序員,無論哪個身份恐怕都幫不上你這忙……”


    “不,正因為你是學生,才幫得上這忙!”他打斷我,一臉認真。


    我聽出底細來,疑道:“洛小姐是讀的哪個學校?”


    今次高仁文言簡意賅:“西信院。”


    我睜大眼睛:“西……不會吧?以副總你的財力和勢力,竟然讓未來嫂子來這種……嘿,這種不算太好的學校來讀書?”實際上西信院在成都也隻算個二級水平的本科院校,不過在他麵前不能自貶過甚,否則就顯得我這人心理有問題了。


    他苦笑不已:“沒辦法,她倔著非要靠自己實力考來讀,結果……不說這個了,找保安公司的人吧,又都是些年青力壯的男人,個個熱血方剛,我怕他們會監守自盜,所以才想到你。”


    我初時未明白過來,聽到末一句,才終於想通,不由噗地失笑。之所以不怕我會監守自盜,大概皆因我身邊已經有了個美女,不會因此移情。不過洛明曦究竟有何魅力?竟會讓他連保安公司的人都不信。根據我對高仁文的了解,恐怕還是疑心病居多。


    他愁眉苦臉地嘮叨起來:“你別笑我,我現在隻有找你幫忙才放得下心,畢竟廖小姐也算美女,我想該不會奪人所愛,而且身手也很好……”


    我大愕,什麽叫“廖小姐也算美女”?心知該是表現尊嚴的時候,起身怫然道:“副總把我植某人當成什麽人!既然不相信我的為人,這事就此作罷。再見!”


    高仁文慌忙拉我坐回,歉然道:“是我口誤不對――這樣我就更放心了。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你除了在學校裏保護她不受人欺負外,還要負責送她上學和回家。”


    我放鬆臉色,隻覺遇到平生最奇怪的事情,皺眉道:“有這麽誇張嗎?”


    高仁文精神一振:“絕不誇張!你若是見過她……這個稍後再說,怎麽樣?行嗎?”


    我搖頭道:“我時間沒那麽空閑,頂多把我的聯係方式給她,讓她受人欺負時能第一時間通知我。至於護送就更扯了,你把她安排住在這裏,我單是來接她就得花半個小時。而且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長期這樣,真如知道我天天護送美女,還不把我生剝了?!”


    高仁文愕道:“你不是每天都六點起床嗎?就算花半個小時來接她,算上來回時間,也趕得上八點之前送到啊。”我心說你倒是打聽得很清楚,仍是搖頭:“早起是為了工作,我不能耽擱工作吧?”高仁文喜道:“那更好辦了,我付你薪水,這樣行吧?”


    我心中一動。


    似這種紈絝子弟,花錢似流水,我賺他錢等於為人類做好事,而且肯定酬勞不低。若要達成我短期的經濟目標,這確是個好主意。


    考慮片刻,仍是搖頭道:“我的工作除了給我帶來經濟收入外,還可以讓我增長經驗……”


    高仁文有點兒急了:“那也沒問題,我可以安排我們公司的職位給你。你是學網絡的是吧?我保證可以給你一個極好的職位――不過那得在明年春節後,因為那時我會申調到西南來,你也可以從保護工作中脫身,才能到我們公司就職嘛。”


    我暗道兄弟你真舍得給價錢,裝模作樣地猶豫片刻,才毅然道:“既然仁文兄這麽有誠意,我也不好不為朋友兩肋插刀!但是怎樣保護則需要再商量,酬勞方麵和職位方麵也可以稍後再協商,不過我要有正式的協議書――不是小弟不相信你,而是這樣更商業化,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奪你所愛,哈……”


    環路高科第二把手大喜道:“謝謝謝謝!來,見見明曦。”揚頭向上喚道:“明曦!下來吧!”


    我靠坐沙發上微微一笑。這工作對我來說隻是早晚兩個時段的事,並不影響我正常學習和工作時間,否則我也不會答應下來。


    直達二樓的旋梯上傳來輕慢的腳步聲。


    我抬頭一看,頓時渾身如受冰水澆淋,直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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