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樣的經營最終還是功虧一簣的話,連她都要忍不住同情他了。


    就在莫舒出神地看著遠處的草地,回憶這些事情的時候,前麵傳來的急促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是傳令士兵帶來緊急的消息。


    在近一個月的急行軍之後,池天明帶領的先頭的部屬已經抵達穆恩了,開始攻城!


    幾天後,莫舒隔得遠遠地站在山坡上,看著戰場上箭矢如雨,刀槍橫飛的景象。


    無數的士兵沿著架起的去梯向上攀爬,勇往直前,而城頭上的守軍早已經嚴陣以待,穆恩雖然是新鑄的城池,雖是土城,但是堅固險峻比起中原不少石頭壘砌的城池都更勝一籌。從色澤就能看出,高聳的城牆是以粘土混合著獸血燒製成紅磚堆砌,其上角樓,望樓,城門,垛口順序林立,守備完善,堅不可破,整個城市都帶著一種血腥的色澤。


    城牆隻有五六丈高,但是在一片平原之上看起來卻格外的高聳入雲。帶著一種難以逾越的森嚴。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真正意義上的戰爭。在這樣殘酷的戰場上,人命變得根本一文不值興許連射出去的箭簇都比人命來的值錢一些。雙方的人馬都在不停地倒下,刀箭像是鐮刀收割麥苗一樣收割著敵我的生命。震天的喊殺聲,士兵瀕死的慘叫聲,戰馬悲哀的嘶鳴聲,金鐵交擊聲……


    滿眼都是飛濺的鮮血和折斷的肢體,血流遍地,殺聲震天!


    可能前一刻還活著的人眨眼之間就會變成一具屍體,而結束他生命的人說不定下一瞬間就會倒在他的屍體上,變成相同的冰冷。


    攻城的戰爭一直持續到了初秋的九月。這已經是池天明第四次攻城了。雖然大多數的兵力被抽調去了蒼國守城,但留在穆恩的兵力依然不容小覷。一次次狠辣的攻擊下來,這座阻擋著他們道路的城池依然屹立不搖,隻是城牆上原本土紅的色彩變成了刺眼地暗紅色。土牆是格外能夠吸水的材質,這樣深的暗紅,不知道要多少次的雨水才會洗刷掉。


    莫舒明白。這一場戰爭的目的不是攻陷穆恩,滅掉西涼,而是將息危機的消息傳出來。讓蒼國京城裏麵的西涼人知道就好。


    目前池天明手中的兵力也根本不能夠支撐起一場滅國的戰爭,尤其西涼又是這樣的大國。


    而且目前西涼的幾大部族虎視眈眈,一旦攻陷了穆恩,池家的人入主其中,他們作為滅亡了西涼的敵人,反而會成為各個部族的目標。畢竟,隻要將他們吃下。就有了堂堂正正地登上西涼下一任的皇位的資格。這樣的重利引誘之下,平時什麽樣深重的恩情都不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攻入西涼境內之後,行軍持續行進,軸重營地行軍速度雖然緩慢。好在前方的消息隨時都有探馬傳遞。醫官的營地是後方的軸重營之中守衛最安全的了,留下護衛的士兵都是精銳,其中有幾個士兵毫不引人注目地隨時守衛在莫舒的身側。其中就有袁禮。對於她特別的照顧,莫舒自然知道是池天明留下保護她的人手。


    幾十天過去了,在廣袤的草原上越走越遠,讓莫舒吃驚的是。一路上竟是沒有遇到多少的西涼軍隊,大軍行進之處,幾乎稱得上是暢通無阻。


    莫舒知道西涼是草原上遊牧民族所建立的政權。數百年之前,整個草原上勢力紛雜,大遼。大宛,樓蘭等各個部落林立,彼此之間征戰不休,時時趁中原朝代更替國力衰弱的時候入侵,然而沒有一次成功的在中原留下來。


    直到一百多年前。原本的小部落西涼出了一位明君。帶領著西涼部落一同草原。而且當時的中原正是諸國紛爭,混亂一片。在建國後。第一任西涼王趁機揮兵南下,勢不可擋。將原本就已經戰火連連的中原攪得更是生靈塗炭,甚至幾乎要將中原也納入了西涼的版圖。


    可惜這樣強勢的政權也不塓曇花一現。緊接著中原出了一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就是當年的越高宗。高宗率領著一手建立的精銳士卒,經過數次大戰,將西涼人趕出了中原,結束了這個立足中原不到二十年的短命的草原政權。建立起越國延綿百年的基業,同時還留下秘寶,不為人知。隻是那時的繁華早已經淹沒在曆史的洪流中了。


    那時西涼雖然戰敗,退出中原,但是他們並未損失太多,依舊是兵強馬壯,鐵騎精良,騎兵尤勝。此後,仍舊是時不時地窺伺中原,試圖入侵。


    在越高宗駕崩後,中原又一次陷入君雄逐鹿的局麵,包括越國國在內的諸國國力都日漸衰弱,不得不向西涼議和,獻上美女財帛,以求自保。在蒼國建立初年,也曾向西涼低頭納貢,直到先皇改革,國力大增,而西涼國內又處於政權交替的時候,才逐漸地挺直了腰板。


    西涼在退守草原之後,依照著在中原學到的方法,建立了都城,名為穆恩。皇室貴族皆聚居於其中。


    跟隨池天明的軍隊這一路打下來,可以看出西涼國內守備簡直空虛地厲害,各處部落的騎兵精壯大都被抽調出去守衛蒼國國都了,導致後方兵力嚴重匱乏。


    而西涼王如此放心地大舉進攻蒼國,想必是以為池孤鶴要用越州的兵馬來救命,誰知道池孤鶴竟有這樣的魄力,竟然命令最後的底牌直接從後抄西涼老家,將自身地安危棄之不顧。


    一切來謀求最後的勝利呢?


    遇見的部落少有人拚死抵搞的,大多數眼見不敵,就敗退而去,還有自知力弱,幹脆連抵抗都不抵抗,直接趕著牛羊人口逃竄的,池天明也不追擊,隻要不阻擋他的去路,就視若無睹,繼續前行趕路。


    最讓莫舒奇怪的是,當池天明率領大部分的前鋒人馬離開之後,對於全軍之重的糧草軸重,竟然也沒有人來襲擊搶掠。


    莫舒坐在緩緩行駛的車駕上,出神地看向遠方,她想到前幾天與池天明的對話。


    這份驚奇在莫舒心中徘徊了數天,終於在兵馬修整,兩軍匯合的時候,莫舒忍不住問他:“難道你就不怕這些人在身後聯合起來,形成包圍。”


    “這些牧民不會來礙我們的事,沒有必要去趕盡殺絕。”池天明笑了笑說道。


    莫舒微微揚起臻首,疑惑地看著他:“原以為你隻是善良,卻沒想到你在戰場上也如此的仁慈。”


    “並不是仁慈。”被莫舒的目光看的臉上一熱,池天明微微移開了目光,平靜的說道:“這一路下來,你見這些部落有幾個上前抵擋的?”


    “此時他們見到我們的勢力強大,自然是不敢抵擋,但是,等到我們抵達穆恩,與遼軍交上手了呢?”莫舒頗為擔心的說道。


    “他們不抵擋可不是因為他們害怕,”池天明解釋道:“這些牧民性子向來悍不畏死。就算是明知道比不過,也常常上前衝殺,對於他們來說,戰死是一種光榮。然而這一次他們不抵擋純粹就是根本不願意。你要知道,草原民族的向心力遠遠不及我們中原人。他們民族眾多,各自有自己的族長,統領一族事務,族長在部落之中的權勢威望則是要大過西涼王,平時西涼勢力強大,各個部落自然願意臣服,但是這麽多年一來,西涼如今的朝政早已不如從前,西涼王又對各部落盤剝甚重,草原上早就有人暗中對他不服了。隻是礙於西涼的武力,不敢有異心而已,此番我們隻要能夠擊敗西涼主力,則其國內必然生出內亂,到時候就是不攻自破了。”


    莫舒沉吟了片刻,看著池天明充滿自信的神色,頓時明白,“你們池家平時與這些弱勢的部落有聯絡吧。”


    池天明看著莫舒,眼中明顯閃過讚賞的神色,他轉頭看向遠方說道:“越州與草原接壤,本就是往來頻繁。最開始的時候,池孤鶴讓池家的商鋪行腳在平時經營生意時,照顧那些部落,常常是以很低的價格賣給了他們,甚至在荒年的時候,接濟他們一些糧草,長年下來,我們池家在這裏的信義就很好,與諸部落的關係也不錯。再加上西涼王性情暴躁,貪婪嗜殺,這些年來,對各部落的壓迫一年重似一年,所以……”池天明後麵的話沒有說明,莫舒也可以想象了。


    長久的壓迫使得草原上的各個部族早已經對穆恩的貴族們有所不滿了,隻是西涼軍隊兵強馬壯,在整個草原上都無人能及,又有第一勇士貼木齊,公然挑戰權威不亞於送死。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機會,還有一個讓他們團結起來的理由。


    而池孤鶴現在恰到好處地提供了這樣的一個機會和理由。


    這一次,不用他們直接動手,不用耗費他們的一兵一卒,隻要他們袖手旁邊就可以。這邊是池孤鶴多年來經營的成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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