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嘉南騎並不答話,又邁開了步子,繼續向前走著,伊荃自然也跟了上去。沿著這條小路一直走,再向左拐,走了一段路,就到了東練場的瀑布下,這裏的水極為清澈,夕陽映在瀑布下,就如白玉上蒙著一塊薄薄的紅紗。


    瀑布下的岸邊,有一塊大石頭,雖已是黃昏,烈日的餘威尚在。若是平日伊荃就喜歡坐在那塊石頭上,聽著這美妙的自然的聲音。隻是現在那石頭已被白天的烈日曬燙了,所以伊荃就和亞嘉南騎找個塊柔柔的草地,兩人並排坐了下來,夕陽就在天際,水裏也印著一輪夕陽,宛如一對雙生的紅花,一朵生在天邊,而另一朵無意遺落在了人間。


    夕陽很美。


    可惜伊荃看不見,亞嘉南騎望了望天邊的夕陽,又轉過頭注視著伊荃那比夕陽更加豔麗的臉龐,再偏過頭看那橙色的夕陽,忽然感歎似的說道:“夕陽很美。”


    伊荃微微一笑,悠悠道:“我知道。我也知道從這個地方欣賞夕陽,一定更美。”


    亞嘉南騎頓了頓,遲疑道:“你……想不想看一看?”


    伊荃偏過頭,靜靜地麵對著他,過了半晌才說道:“想,我想看這裏的夕陽,這裏的瀑布,這裏的河流。”


    亞嘉南騎猶豫一會,又道:“那你……”


    “可是我更想聽見一種聲音,世界上最美的聲音。”伊荃截住亞嘉南騎的話,低著頭幽幽說道。


    亞嘉南騎沉默不言。


    伊荃又抬起頭來,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我不會逼你的。”


    都逼到這份上了,還說不會逼你?


    兩人也都不再說話,夕陽靜靜地在天邊,河水緩緩地流著,清風拂麵,倒有幾分清靜之感,也有幾分寂寥,好在那瀑布湍流不息,不至於使這地方因太過於冷清,而引出一段傷心。[]


    這裏除了亞嘉南騎和伊荃外,就是小鳥和夏蟲了,並沒有其他人。所以在這裏商量些不宜被人知道的事情會好些。


    所以伊荃又問道:“嘉南,貝哈科學園倒底有什麽問題?”


    亞嘉南騎道:“這件事我暫時還不想告訴你,你知道得越多便會越危險。”


    伊荃蹙著眉頭,道:“我現在已經被人盯上了,上次聯山實練的時候,有人在我們六班的實練任務裏做了手腳,若非奇卡酷師兄及時趕到,此刻我怕是已不在人世了。加上有人趁我受傷,要對我下手,卻誤殺了西達。現在我雖然僥幸無事,可是那人定不會善罷幹休,我在明他在暗,如果不將那人揪出來,隻怕還會牽連到無辜的人。”


    亞嘉南騎道:“若這兩件事情果真有聯係,我就將前些日子我察到的事情告訴你。”


    伊荃點了點頭。


    亞嘉南騎看著她,又問道:“你有什麽線索沒有?”


    伊荃習慣性地伸出右手撫了撫自己的側臉,緩緩道:“從聯山回來後,我就去找過負責學生實練任務的比屋老師,比屋老師顯然也不知道任務出錯,倒是他以前的學生丘尼十分可疑,任務指配下來之前,比屋老師曾派遣丘尼去核實資料,資料明明是錯的,可是丘尼卻回來報告說,資料並沒有出錯。”


    亞嘉南騎沉思一會,繼續分析道:“那麽這丘尼顯然是被人指使的,如果那人真要害你的話,那麽他必定很了解你,那人知道你做事向來謹慎細心,你若安回貝哈科學園,一定會細察這件事情,所以他一定會對丘尼下手。”


    伊荃微微一驚,看不出亞嘉南騎總是沉默寡言的,可是腦子卻清楚得很,分析起事情來也頭頭是道。聽亞嘉南騎這樣說起,伊荃不禁歎道:“你說得對,丘尼已死了,聽比屋老師說是突然生病死的,我看八成是殺人滅口。”


    亞嘉南騎瞧著伊荃,又問道:“你猜,可能是誰?”


    伊荃摸著自己的右臉,道:“在貝哈科學園裏最恨我的人的有三個,一個是畢明老師,一個是期魯,還有一個是婭桑。”


    頓了頓,伊荃又接著分析道:“畢明老師心高氣傲,他看我再是不順眼,也不可能用這樣的手段來害我,所以我想這件事情與畢明老師無關。期魯性格與畢明老師頗為相似,既自傲又自負,且他們這樣的人,尚勇不尚智,他們若是想讓一個人死,一定會光明正大的決鬥,而不會去搞這些事情。”


    亞嘉南騎問道:“所以你覺得這幕後主使者是婭桑?”


    伊荃歎了口氣,緩緩道:“我也不確定,按理說婭桑的嫌疑最大,我在實練之前,婭桑就曾經威脅過我,說我若不離開貝哈科學園,她就不會放過我,可是……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任何的嫌疑都可能是假象,所以隻能懷疑,不能肯定。”


    亞嘉南騎若有所思,道:“那你想怎麽做?”


    伊荃不答反問,道:“如果是你,你想怎麽做?”


    亞嘉南騎的語氣依然很平淡:“丘尼。”


    伊荃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微微一笑,柔聲道:“你所說的正是我所想的,那麽,就按你說的做吧。”


    天快黑的時候,亞嘉南騎才送伊荃回來,瑪爾出了房間迎接伊荃,上上下下打量了伊荃一眼,又別過頭去瞧亞嘉南騎,拉過伊荃質問道:“你們今天談判談出什麽了沒有?”


    伊荃馬上鼓起腮,一臉的氣憤和不滿,回頭衝亞嘉南騎大聲斥道:“今天你不同意我談出的條件,我也不同意你的說法,那麽下次再談!決鬥繼續!”


    亞嘉南騎沒有理她,轉身慢慢地走開了,那道黑色的冷酷身影慢慢消失在蒼茫的暮色裏,倒有幾分神秘與迷人。


    瑪爾的目光仍落在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上,也不轉過頭,隻擔憂地說道:“我看,你們還是別決鬥了吧,這樣談判談下去,會出問題的……”


    ……


    天空是蔚藍的,宛如他曾經去赴海族艾斯亞瑪島時,所見的那片晶藍的海洋一樣。算來已有五十多年了吧,他隻看了一眼那湛藍的天空,便低下頭來,為這易逝的時光而歎息,來了貝哈科學園差不多有二十年了,人的生命雖然可達六百多年,可是誰又能安安穩穩走完那六百多年?他一麵走著,一麵回想起好朋友在世時的音容笑貌,走過了一條蔭涼的小道,穿過幾個門,上了長廊,再走了幾步,遙遙地看到了長廊的盡頭那間冷清的小屋。


    那小屋原本並不冷清,仿佛是二個多月前,他最好的朋友就在那間屋子裏寫字彈曲,往回不能回首,一回首便是無盡的傷感。他歎了口氣,走盡長廊,在那間上個一把新鎖的門前停了下來,然後從腰間掏出了一串鑰匙,取出最長的那一把,插入鎖孔裏,“嚓”的一聲,鐵鎖彈開了,他取下鎖,進了這間飄滿了憂傷的小屋,目光緩緩地從這屋子的一邊移到另一邊,一切如故。


    再稍微的檢查一番,確定沒有什麽差錯後,他又匆匆走了出這間屋子,仿佛害怕呆久了,會讓自己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的悲傷再次湧了出來。鎖上門,將鑰匙放回腰側的靈具包裏,便轉身往回走。


    穿過長廊,又回到了那林蔭的小道,然後他就聽見了一震驚呼聲,那是本是十分好聽的女子音,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般,變得無助、害怕與恐慌,這聲音那麽的可憐,聽得人的心都碎了,任何的男子聽到這個聲音,怕都要忍不住奔到那女子的身邊,好好安慰她一番。這心思隻在他的頭腦了停頓了半秒,因為後半秒,他已展開淩步,向著聲源閃了去。


    燦爛的陽光下,有蝴蝶翩翩飛舞,有綠油油的樹葉隨風而搖,也有幾叢繁花招展迷人,可就是沒有人。


    人呢?


    他疑惑地轉身,然後就看到了一張臉,那張臉絕對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臉,美得那般自然,那般脫俗,在那陽光下,顯得尤為美麗動人,可是此時此刻,那張臉上卻滿是驚恐之色,慌慌張張地正向他衝來,她著眼睛上蒙著一塊幹淨的白色的布,他認得,那人正是貝哈科學園新來的美女學生。


    腳下是一層低矮的階梯,伊荃因看不見,奔跑時一腳踢了上去,她驚恐地“啊”了一聲,身子向前撲去,然後這時,正好有一個人伸手扶住了她。


    “你怎麽了?”那人驚疑地問道。


    伊荃像是受了驚嚇後,忽然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牢牢地抓住那人,道:“我,我後麵,有人在追我!”


    他不由地抬眼向她身後瞧去,隻有陽光鋪灑下的金燦燦的道路,哪裏有人影。低頭又見她嚇得花容失色,心裏不禁湧出一絲憐惜來,柔聲安慰道:“不要怕,你身後沒有人。”


    伊荃突然緊緊抱住他的腰,身子似也嚇得直發抖,聲音也在發顫:“真的有人在我後麵!你再看看!那人身上全是血!好多好多的血!”


    他吃了一驚,情不自禁的抬頭又仔仔細細地將前麵看了一遍。


    伊荃仍然驚恐地念道:“真的有人追我……有人想殺了西達!又要殺我……”


    然而同時,她抱著他的那纖美的手忽然向他腰間一移,靈巧地將手伸到他的靈具包裏,把包裏的那串鑰匙取了出來,順手輕輕一拋,丟入了路邊的矮樹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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