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幽靜而沉寂。天上的雲層很厚,遮住了常常掛在天空的那輪清麗的明月,今晚的風很大,伊荃出門時特地多加了一件外衣,可是到了外麵被這風一吹,又覺得冷了起來。


    白天的時候落了一場大雨,地麵還是濕的,還未到深夜,可是外麵到處都是黑呼呼的一片,陰風陣陣,讓陡然生起幾分寒意來。


    伊荃緩緩地走在後花園的小道上,對她而言,晚上有沒有月光都是一樣的,看不見的人不會在乎天太黑,她隻是覺得有些冷,還覺得這地麵的積水也太多了些,總會不經意地將腳踏進窪地裏,連著裙腳與鞋子一並打濕。


    這學園的後院,她已然很熟悉了,這花園她自然也是再熟悉不過了,敲著木棍,轉過幾個小道,直走幾步,便倒了花園中央的小亭子裏。


    在這樣黑,這樣濕的夜裏出來散步的人確實不多。


    登上了幾階石梯,進亭子裏,剛剛坐下,就有一個好聽的聲音漠然響起:“剛好五天。”


    突然聽到這聲音,伊荃也不覺得驚訝,隻是笑了笑,對那說話人道:“我說過五天之內會出來吧,怎麽樣?嘉南?”


    亞嘉南騎斜依在亭子裏一根光潔的柱子旁,目光穿透了漆黑的夜,停在伊荃的那張臉上。


    伊荃見他不說話,咯咯地笑了,說道:“五天沒有和我吵嘴,是不是覺得很寂寞?”


    亞嘉南騎沉默不語。


    又不說話!你這根死木頭!怎麽說我也是剛剛脫離牢獄之災,你多說一個字會死啊!伊荃氣鼓鼓地站起身來,轉身麵對著亞嘉南騎,憤然道:“我討厭你!”


    亞嘉南騎淡淡地答道:“我知道。”


    伊荃嘴角的肌肉抽動著,真恨不得撲上去一拳將他打飛!虧她在囚室裏的時候還常常想著他!話說回來了,她想他幹什麽?真可惡!


    伊荃正在氣頭上時,亞嘉南騎又問了句:“婭桑已然中計了,你想如何證明婭桑是不是殺死丘尼和西達的凶手?”


    一說到正事,伊荃也就顧不上生氣了,聽亞嘉南騎發問,她凝神一想,便道:“我自然有辦法證明,如果婭桑真的是凶手,我……我……我不會放過她的,如果婭桑是無辜的,我自有辦法將婭桑從囚室裏放出來。”


    亞嘉南騎忽然正色道:“我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伊荃這一驚非同小可,腦袋左右急轉,慌亂道:“是誰?!在哪裏?你看到那人嗎?”


    亞嘉南騎搖了搖頭,解釋道:“我並沒有看見,隻是感覺有人暗暗的看著我們。”


    伊荃鬆了口氣,走到亞嘉南騎身邊伸手狠狠拍他的肩膀,不滿地說道:“你故意嚇我是不是?若當真有人監視我們,你察覺不到?”


    手還未拍到亞嘉南騎的肩膀上,另一隻寬厚而溫暖的手已伸了來,正好捉住了伊荃的那隻小手。許是不久前下過大雨,這夜裏的寒意有些濃,伊荃的手是冰涼冰涼的,而亞嘉南騎的手則正好相反,溫暖得如同春日的陽光一樣。


    被那隻溫暖的手握著,伊荃有些留戀,忽然希望他不要放開她的手,就這樣一直握著,倒也是好的。然而終究隻是想了想,因為亞嘉南騎很快就放開了她的手,身後掠來一縷小小的風,一件長袍已披在了她的身上。


    伊荃心底流過一絲暖意,臉上也不由地浮出微笑來,這大木頭,倒也並不是沒心沒肺,還是很會體貼人的嘛。


    “回去吧,我總感覺這裏潛藏著一股危險,無論如何,小心些總是好的。”亞嘉南騎語氣雖然還是淡淡的,可是這其中關切之意倒是不難體會。


    伊荃點了點頭,亞嘉南騎便將伊荃送了回去。夜原本是很黑的,可是亞嘉南騎的眼力卻是極好,在這樣黑的夜裏,仍然能看得見這周圍的事物。


    這學園後院的花園離宿樓是有些距離的,加上伊荃又走得慢,故而走到伊荃的宿樓還是要花些時間的,默默走在這清涼的夜裏的確有些讓人覺得無聊,不說說話可真沒有意思,伊荃這樣想著,便對特意放慢了腳步走在她身邊的亞嘉南騎說道:“你看見婭桑了嗎?”


    亞嘉南騎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繼續走著路,隨意地“嗯”了一聲。


    伊荃又問道:“那婭桑長得漂亮不漂亮?”


    亞嘉南騎微微一愣,本以為她會問些什麽正事,沒有想到她居然與自己閑聊起來,他也沒有回答伊荃的話,繼續走著。


    伊荃聽他不理自己,不由地鼓起了腮幫子,追問道:“漂亮不漂亮嘛?”


    亞嘉南騎不說話。


    伊荃又伸手拉住了他的右臂,一麵搖著一麵糾纏道:“快說!快說!你知道的,我雖然早就認識了婭桑,可是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一直不知道婭桑長得怎麽樣。你快說嘛!”


    亞嘉南騎被伊荃纏得沒法子,隻有說了一聲:“漂亮,很漂亮。”


    伊荃一聽,頓時甩開了亞嘉南騎的手臂,恨恨道:“俗話說得好,哪個男人不好色?千百年來女子最大的心願就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而男人的心願卻是妻妾成群,享盡溫柔鄉,男人少年時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中年時喜歡的也是年輕貌美的女子,老年還是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所以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都是大色鬼!你也不另外!臭木頭!哼!”


    她竟然生氣了?!


    到了第二天,伊荃便去了那間囚室看望婭桑。


    囚室仍然是空蕩蕩的,一床,一桌,一椅。婭桑原本是坐在椅子上,一開到石門慢慢開啟,便不由地興奮起來,隨著厚重石門慢慢上升,她看見了紅色的裙角,然後是窈窕的身段,最後看清了來人那張絕美的臉孔,她怔住了,呆住了,隨即衝了上去,一把抓住來人,大罵道:“是你!是你冤枉我!”


    伊荃不慌不忙地跨入了石牢,對外麵的看守人道:“奇卡酷師兄已答允我看望婭桑小姐,還請兩位讓我和婭桑小姐說兩句話。”


    外邊的兩人應了一聲,便暫時走遠了。留下了婭桑和伊荃兩人呆在這間石室裏。


    婭桑仍然緊緊抓著伊荃的肩,聲音已不似往日那般柔媚了,還帶了些嘶啞:“是你故意將鑰匙放在我房間裏的是不是?”


    伊荃不答反問:“如果我故意將鑰匙放在你房間,你為什麽不向奇卡酷師兄稟告?”


    婭桑瞪著伊荃,眼珠顫動著。


    伊荃見她不答,便自己答道:“因為你見我被奇卡酷師兄關了起來,如果你向奇卡酷師兄交出了鑰匙,那麽你極可能反而被抓,而我卻剛好相反,可以安然放出來,是也不是?”


    婭桑狠狠瞪著她。


    伊荃又說道:“你聽說奇卡酷師兄狠狠地責罰了我,你仍無動於衷,直到昨天奇卡酷師兄要在罰台正試處罰我,你還是漠然置之,並不將實情說出來,為什麽?”


    婭桑憤怒地盯著她,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因為伊荃一個字也沒有說錯,羅特的鑰匙被偷的消息傳來後,她回房時突然發現了桌上擺著一串鑰匙,她驚愕不已,知道有人要害她,而最安全的辦法便是將鑰匙交出去,然而緊接著又傳來伊荃被奇卡酷關押的消息,她又取消了還鑰匙的念頭,想將錯就錯,讓伊荃背上這個黑鍋。


    伊荃歎了口氣,道:“如果你沒有害我之心的話,我也不能奈你何。”


    婭桑冷笑一聲,道:“沒有想到,我竟然又敗在了你手裏!我從見到你的那一天就知道,你是我的大克星,我和你之間注定隻能有一個安然留在貝哈科學園!”


    伊荃心裏微微一動,又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是我要害你?”


    婭桑淒厲地笑了起來,那尖銳笑聲鑽入人的耳朵裏,幾乎要將人的耳隔膜刺破。笑了好一陣後,她譏諷道:“都到這份上了,你還想說什麽?還想說這一切不關你的事情嗎?還要裝好人嗎?!”


    她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幾乎吼了出來。


    伊荃一直好耐心地等婭桑說完,才搖了搖頭,慢慢說道:“要害你的人並不是我。”


    婭桑怔怔地看著她,道:“你說什麽?!”


    伊荃又字正腔圓地重複了一遍:“要害你的人並不是我。”


    婭桑大怒,聲色俱厲:“除了你還能有誰?!”


    伊荃道:“羅特先生。”


    婭桑大驚,道:“羅特?怎麽可能?我與他無怨無仇!”


    伊荃抬起頭來,麵對著婭桑,一字一句問道:“你確定與羅特先生無怨無仇嗎?那麽,為什麽羅特先生會早不丟鑰匙,晚不丟鑰匙,偏偏這個時候丟了鑰匙?為什麽羅特先生會配合我來讓你入牢?”


    婭桑盯著伊荃,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伊荃卻咄咄逼人:“你做了什麽事情,你應該知道,丘尼先生是羅特先生最好的朋友,你真的以為丘尼先生做的事情會瞞著羅特先生嗎?或者你又天真地以為,羅特先生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婭桑不再看伊荃,轉過身背對著她,冷然道。


    伊荃淡然道:“你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你若不相信,待羅特先生來了,你就會明白了。”


    伊荃一麵說著,一麵已轉過身朝著門外緩緩地離去。


    若說伊荃心裏不緊張,那當然是假的。


    凶手真的是婭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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