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這幅東西能賣多少錢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現在這唯一的線索都找不到,我們隻好退而求其次,在廣州找人幫助鑒定一下這幅畫。”


    雞公白對我說:“走,我們去見見李醫生!”


    我知道雞公白走的地方多,見的世麵廣,認識的人也不少,隻不過他認識的人都是要要占他便宜的,其實這個李醫生,我也是聞名已久的,他是一位退休的老中醫,獨創的李氏涼茶聞名珠三角,他兒子不學無術,李醫生想把自己的醫術傳授給他,可是他就是學不好,但是把他的涼茶生意做到整個廣東大街小巷都是,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李醫生退休後來找他看病的人更多了,不過,他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收藏,他不單是收藏,而且還研究,有很多研究成果走在全國民間的前列,是一位民間收藏高人。


    我一直以來都想去拜訪一下他,向他學習幾招,隻是一直沒有這個機緣,今天,正好是這樣的一種機緣,而且,雞公白和他是熟人,這就讓我少走了很多彎路,要知道,當年我們學習收藏的時候,想要認識一個真正的高手是十分難的事情,而且還得有人介紹,否則人家見都不會見你,現在不同了,滿大街都是收藏類的書籍,到處都是收藏大師,環境確實與我們當年很不同。


    廢話少說,我對雞公白說:“看來,我們要買一點象樣的手信才行。”


    走到一家禮品店,買了些水果,還有一盒極品鐵觀音,正宗福建產的上品,我不相信雞公白去買禮品,因為他不會喝茶,他隻知道貴的就是好的,從來不會看顏色,聞味道。


    在公交車上,我問雞公白:“你是怎樣認識李醫生的?”


    雞公白說:“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你知道我小時背部讓你打得多了,有舊積,每逢天氣變的時候就會痛。”


    我打斷了雞公白的話:“你小子說話注意點,我小時盡是受你打,我什麽時候打過你了?”


    雞公白一臉的委屈,爭辨道:“雖然我打你多一點,但我一般隻是打你的手和腳,你打的卻是我的背,受傷最重的是我,而且回家後我老爸每次都是用他的皮帶抽我的背。”


    這倒是真的,他父親從來不會教他,每次在外麵打架回來後他父親都是用皮帶抽他的,我見過。


    我說:“好了好了,你打了我還有理!別提這陳年老事,還是說說你是怎樣認識李醫生的吧。”


    雞公白說:“去年秋天,我的背有點痛,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是事,我們樓下看單車的那個阿旺伯開給我的藥方就很有效,不過,我知道李醫生的大名,而且他還寫過一本關於收藏的書,我也買來看了,一直想認識一下他,所以才借著背痛去看病的機會找到他的。就這樣一來二往的,基本上就有點熟了。”


    其實,我還知道,雞公白還用五千元給李醫生買下了一件晚清的東西,使李醫生在他的老婆麵前終於有了買古董的理由,不用再象以前那樣偷偷摸摸地去買東西了,衝這點,李醫生對雞公白是有好感的。


    李醫生住的地方不錯,就在天河區的某個高尚住宅區裏,能住在這種地方的人非富即貴,隻是經過小區大門口的時候有個保安問長問短,還要我登記,心中確實不快,不過,看在要去見大人物的份上,心中的那股氣暫時按一按,要是平時,我早和他幹上了,因為那天我穿得寒磣了一點,這家夥狗眼看人低,平時我到哪兒都不會讓人查這查哪的。


    到了,一個身材偏胖的老女人開門,見是阿白,便滿臉堆笑:“喲!是沙膽白呀!啥風把你吹來啦?”


    雞公白滿臉笑意,謙虛地打哈哈:“好久不見您,想來看看您了,您是越來越有福氣啦。”


    阿姨長阿姨短地叫得格外親切,我也不由得暗暗佩服,雞公白的這一套,我確實學不來,不過,我也臉上有笑意,帶著無比崇敬的樣子,因為我知道,這個一定就是李醫生的老婆。


    胖女人讓我們進了屋,一邊把我們帶來的手信拿下,還一個勁地說:“哎呀,那麽客氣幹什麽呢?下次來的時候不準弄這套。”


    李醫生家的客廳真大,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起碼有六十多個平方,不過,也正常,一個獨創了李氏涼茶的名醫沒有去住別墅,也算他能忍得住寂寞。


    他家的客廳就有一個非常大的博古架,博古架的旁邊,還有兩個用酸枝做的櫃子,裏麵全是古玩瓷器,牆上掛著一幅署名為張壽亭的字:懸壺濟世,普渡眾生。


    我看著那字,一時摸不著頭腦,似乎有點不搭配的樣子,這張壽亭我知道,是一個著名的書法家,怎麽把醫生與和尚混在一起了?


    李醫生出來了,是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但是紅光滿臉,頭發全白,謝頂,清瘦,十分有精神,我與雞公白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走來,隻見他做了個手勢:“請坐,請坐,不要客氣。”


    說話間,那個阿姨已煮好了開水,李醫生拿出一個包漿很厚的老紫砂壺,熟練地往裏麵裝了茶葉,再搖幾下,往那木製的茶海倒了下去,然後,再往裏麵衝水,再搖了兩下,才往那個瓷製的公道杯上倒出茶水來,俗話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李醫生的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一眼便知是深喑此道的高手。


    雞公白不禁連聲叫好,並學著別人那樣拿起茶杯往自己的鼻前聞了一下,唔!


    好香啊!


    我也連聲說好。


    李醫生這時才問:“阿白,這位是你朋友嗎?”


    雞公白向李醫生介紹:“這位也是我的朋友,是一個畫家,也是一個收藏家,還是一個鑒定家!”


    這小子,總是在關鍵關頭給我戴帽子,把我說得十分厲害的樣子。


    我趕緊糾正:“不是不是,我隻是一個收藏愛好者,來向您學習哩。”


    李醫生說:“啊?好啊!看來今日遇上同道了,歡迎啊,歡迎啊!”


    向我伸出手來,我馬上雙手握住李醫生的手表示尊重。


    李醫生說:“今天難得有同道好友來訪,我還真有幾個問題想不清楚呢,就比如這個茶壺吧,我看來看去就象是舊的,可是總有人說是新的,到底是新的還是舊的啊?”


    糟糕!


    李醫生要考我了,這種人,這種事我遇見太多了,一般陌生人到這些收藏家的家裏,這些收藏家都會試一試這個人的水平深淺,要是水平高的會和你說收藏,要是水平低的他就不會跟你說起收藏的事情。


    隻不過這個老醫生真的十分有水平,他說的話,做的事十分平靜,在試別人時不像那些叱叱逼人的新生貧下中農收藏家那樣,而且做到了不顯山,不露水,滴水不漏!


    我心裏十分埋怨雞公白這小子,總是在添亂,我也知道,如果這一關過不了,那麽就別想再談下去,如果談不下去,我的有關那幅畫的問題就很難再弄得清楚了。


    於是,我說:“哪裏,哪裏,我不太懂啊,我是來學習的。”


    心想,你雖然很厲害,但是我還是看出來了,以他的這種造旨,不應該連這是新還是老的都弄不清楚,雞公白雖然走的地方多,而且屢屢在這一類高手中露了餡,但總是不知道人家在試他,別人一問,他就會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別人在暗笑的時候他自己還十分得意。


    李醫生說:“哎呀!畫家啊!別太謙虛了,我確實弄不清楚這東西,你就隨便說說嘛。”


    雞公白也一個勁地一旁幫腔:“對,你自己家裏不是也有幾個嗎?就說說嘛!”


    說完,滿臉的壞笑,這小子一直在想看我出醜,因為自從上中學後,他在我麵前,從來沒有怎麽威風過!


    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隻好硬著頭皮朝著這件紫砂看,這是一把調砂壺,壺的表麵都起了“梨皮”


    ,那包漿十分自然老舊,而且很厚,在邊角的地方也很均勻,很顯然,這不是做舊做得出來的,在凸出的弦線部位,十分光潔,一眼便能看出是一把養得十分精到的老壺,而且從來不把汙垢留下。


    我輕輕地揭開蓋子,看了看壺蓋的子口,發現裏麵倒是十分幹淨,但是在子口外麵卻有很多茶垢,於是,我心中有底了,對著李醫生說:“好吧,既然要我說,那麽我就說一下吧,說得不對,您要多多指正啊。”


    雞公白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你們讀書人就是酸,說就說嘛,哪有那麽多廢話的。”


    李醫生也說:“對啊,隨便說嘛,有啥要緊的。”


    於是我說:“這把砂壺名叫仿鼓壺,調砂細膩,做工嚴謹,一絲不拘,器裏修削潑辣,這是一件十分精到的老紫砂,而且包漿自然厚重,時間應該在民國以前,民國時期做這一種壺做得最好的是顧景舟!”


    話一說完,李醫生滿臉堆笑:“哎呀!真是行家啊!幸會,幸會!”


    說著把那壺底亮了出來,上麵款式是顧景舟的印章款。


    一旁的胖女人湊了過來:“是不是很值錢啊?”


    李醫生覺得自己受到了誨辱似的,厭惡地說:“不是什麽都能用錢來衡量的,今晚我和這兩位朋友出去吃飯,你就不用煮我的飯了。”


    那胖女人說:“你們去,我就不煮了,給我打包回來就行了。“說完。自己開著電視看。李老站了起來說:“現在天色已經很暗了,燈下不看瓷,這是老祖宗傳下的傳統,我也想堅持一下。走,我們出去先吃了晚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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