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父女倆就來到了廟裏,前腳剛到廟裏,外麵就轟隆轟隆的下起了雨,石瀟瀟不由得慶幸,雖然她曾經很喜歡被雨水滋潤的感覺,但是濕衣服穿著肯定不會有什麽好感覺,為了切身利益著想,還是躲的快一些比較好。


    到了小廟裏,石中肅就站在門口看著外麵的雨幕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石瀟瀟則是四處打量這個小廟。


    廟裏麵果真比較破舊,菩薩像都灰蒙蒙的,很久沒人打理的模樣,祭台上的燭台也淩亂的擺放著,蜘蛛網掛滿了整個房頂。


    就在石瀟瀟打量這個小廟的時候,從外麵又進來一個人。


    那是個穿著道士長袍的人,手中拂塵小的好似雞毛撣子,拿在手裏不倫不類,沒有道士特有的帽子,而是一枚玉質發簪插在雲鬢上,閃著晶瑩的光澤。


    那人一進來就隨意尋了個地方席地而坐,也不管還在滴水的衣服會粘到泥土。


    近距離下石瀟瀟才發現這人是個道姑,而且是個怪異到極點的道姑。這道姑的道袍下居然是淡粉色的中衣,大概是急於避雨,她才沒發現中衣從領口處略微露出了一些。


    道姑閉著雙眼,卻似乎能看到石瀟瀟的對她無禮的打量,出聲道:“小兒臉上的花紋倒是有趣。”


    這一句毫無嘲諷或是驚訝之感,就好像隻是在簡單的發表她對這花紋的看法一般,而這種看法就是這“有趣”二字。


    這一句話沒有引起石瀟瀟的特別感覺,卻引起了石中肅的注意。他回身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了這道姑一番,然後恭敬的行禮:“您便是人稱‘如真似夢還如休,幻真道姑天下遊’的幻真道姑了吧,不知道姑雲遊至此,小女無禮之處還望見諒。”


    幻真道姑聽到石中肅的聲音後略微睜了睜眼,而後說:“倒是個有點見識的人。姑且看在你懂禮的份上,幫你這女娃測上一測。”


    聽了這話石瀟瀟直想翻白眼,這人什麽性格啊,能認出她就是懂禮了?打量她就是無禮了?她還說自己臉上花紋有趣呢!雖然石瀟瀟她自己不在意這些東西,但是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評論說有趣的啊!


    石瀟瀟怒了,但是她怒的不明顯,於是就很悲劇的被他人無視了悲憤的小情緒。


    “嘖嘖嘖,命中三劫自當解,劫中有解勿擔憂。”幻真道姑似是而非的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就不在理會石瀟瀟父女了。


    “噗……”石瀟瀟聽完那句話則是在心裏小小的噴了一下,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誰一輩子還沒個劫難?誰能知道解決劫難的辦法是不是在劫難發生的時候就出現的?果然神棍是無敵的。


    這個時候石瀟瀟無意中看向了門外的雨幕,然後就仿佛被抽空了靈魂一般,看著外麵一動不動,呆立在那裏。


    滴滴嗒嗒的雨點聲與石瀟瀟怦怦亂跳的心逐漸附和,耳邊以及眼前的一切都被排除在了感知之外,唯有眼前,那迷蒙雨霧中的縹緲仙姿。


    白色如煙霧一般的白袍,漆黑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肩頭,清秀完美的容顏,配上高傲冷豔的氣質,更顯出塵,就好像那潑墨山水畫中走出的仙人,不食人間煙火。


    雨點一點一點打在屋簷上,然後落到地麵上,再彈到石瀟瀟的臉上,卻感覺是柔軟的絲巾從臉上拂過,但是石瀟瀟卻一點感覺也沒有,隻是一直看著外麵,看著外麵那動人心魄的身影。


    石中肅看到女兒這樣出神的看著外麵,也隨著看去,卻發現除了依舊淩亂的雨滴外,再無他物。


    疑惑的審視了石瀟瀟半響,發現她眼中有著正常的聚焦,那就不是什麽大事兒。也許隻是突然想事情,思想拋錨了呢?石中肅這樣想。


    而那道姑卻如知道石瀟瀟在看什麽一般,搖頭歎息,口中還不時的嘟囔著:“孽啊,孽啊。”


    “孽是什麽意思?”石瀟瀟好奇的回頭問那道姑。


    石瀟瀟突然的出聲把石中肅嚇了一跳,不知道這個丫頭今天又是在犯什麽病,突然一下子靈魂出竅,現在又突然一下子詐屍,果然還是要快些將她治好麽?石中肅抬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又陷入了自己糾結的思考之中。


    “心和而出,且為聲為名,為妖為孽。孽者,罪之深也。”道姑這樣來了一句,然後又說,“下民之孽,匪降自天,聖賢之後,反而孽民。”


    就這樣道姑又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大堆石瀟瀟不理解的東西,惹得石瀟瀟直想衝上去對她大喊:“能不能好好說話別唱歌?”


    被幻真的胡言亂語擾亂心情的石瀟瀟再向雨中看去時,卻不見了那個動人心魄的身影。


    第一次,石瀟瀟知道了什麽是一眼萬年的感覺,似乎有什麽她從來不曾了解過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發生了。


    雨漸漸的小了,石中肅決定帶著石瀟瀟繼續趕路,這裏距離白鶴城還是有著不短的距離的。


    一邊感受著空氣中的濕潤氣息,一邊嗅著雨後青草與泥土混合的味道,石瀟瀟頗為無奈的跟著石中肅‘自食其力’的趕路。


    想到那個父親極度敬重,自己看來卻神神叨叨的幻真道姑,石瀟瀟有些興致缺缺,那道姑連解釋個詞都那麽麻煩,哪裏像是個有本事的人?


    在石瀟瀟看來,有本事的人就該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那種,不僅本事大,還有好看的長相,就好像方才在雨幕中的那抹仙姿……


    一想到那個身影,石瀟瀟又不可自拔的陷入了當時的那種意境中,就好像世間的萬事萬物都不能打擾她對那人的欣賞,眷戀,還有景仰。


    “唉,真不知道那是什麽人,居然僅僅一個背影就能讓人心神恍惚。”石瀟瀟是堅決不會承認自己心誌不堅的,肯定是那個人的有什麽迷惑人的本事。嗯,絕對是這樣的。


    雖然比預定要晚了兩天時間才到白鶴城,但是好歹也在八月初一,也就是修士家族聚會這天,趕到了石瀟瀟的大伯家。


    看著敞開的五米多高,七米多寬的朱紅色大門,以及立在大門兩邊的兩米多高的守門貔貅,還有穿戴整齊,訓練有素的接待小廝,石瀟瀟不由得腹誹,她爹娘到底是哪跟筋搭錯了,才會頭也不回地到落日山那種偏僻落後的地方生活啊?


    看了看來來往往的賓客,又看了看自己和爹爹,石瀟瀟覺得,就連那門口的小廝都比自己爹爹更像是大家族直係。


    這個時候隻見其中一個綁著藍色發巾的小廝仔細打量了石瀟瀟父女幾眼後,就麵露激動的跑到了他們麵前,語無倫次的對石中肅說:“三、三爺?您來了?老爺可是一直惦記著您呐!”


    轉眼,他又用他那淚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石瀟瀟,不知道是被石瀟瀟臉上的花紋嚇到了還是怎麽的,居然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說:“這就是小小姐吧?都長這麽大了!這回老爺可不用再成天念叨著沒有女兒疼了。”


    囉哩叭嗦的念叨了一大堆,就在石瀟瀟即將忍不住要破功對他發飆的時候,他終於停止了眼淚攻勢,恭恭敬敬的請石中肅和石瀟瀟進府了,並再次表示老爺見到他們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石瀟瀟心想,既然你丫知道你們老爺見到我們會非常高興,幹嘛還把我們堵在外麵這麽久,聽你囉嗦那麽半天?


    當然,這種無禮的話她不會說出來的,頂多在心裏想想。現在可是有求於人的,不能太囂張,嗯,她最大的優點就是低調了。


    就這樣石瀟瀟父女倆被帶到了一個遠離眾多賓客的地方,美其名曰:在這裏就不會被閑雜人士打擾了。


    石瀟瀟很想問一句,她可不可以被當作閑雜人士清理出去啊?她好想出去玩啊,外麵那麽多人,看上去都好有意思的。


    似乎是看出了石瀟瀟那放蕩不羈的想法,石中肅板起臉,嚴肅地對石瀟瀟說:“今天來這裏的人不是有實力就是有勢力的,哪怕隻是一個孩子,也有可能代表著一整個大家族,所以,絕對不能亂跑,明白嗎?”


    挑眉,表示同意。


    不同意能怎麽樣?就她現在的小身板,是惹不起外麵那些人的。


    在修者的圈子裏,人力物力財力什麽的都不是最主要的,資質,實力,才是硬道理。


    石瀟瀟心裏明白歸明白,可是來了這個破地方半天了,連杯茶水也沒看到,這不是逼著她亂跑嗎?


    正所謂,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既然石中肅說不能亂跑,那她沿著走廊跑總沒事了吧?外麵廊子上的雕花感覺好有趣的說。


    說做就做,趁著石中肅眨眼的功夫,石瀟瀟沿著走廊就是一路小跑,直到她自己都不記得怎麽回去了,才停下來打量周圍的事物。


    這是一個看上去很別致的小院,亭台樓閣,無處不透著精細,無處不散發著雅致。


    “閑聽落花風吹雨,綠枝紅秀景闌珊。”這個時候要是不詩興大發都對不起這麽美妙的景色。


    “嗬嗬,我這殘破的小院子倒被你說得怡情怡景了。”突然一個細弱的聲音傳到石瀟瀟的耳朵裏,溫溫柔柔的,像四月的清泉,像初春融化的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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