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首先入目的,便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你怎麽過來了?”


    席慕煙皺著眉,伸出手撚起眼前的人一片衣角,紅與白的映襯對比強烈。


    柳五低下頭,看著席慕煙眯著眼兒仿佛還不太清醒的樣子,伸出手去。


    一道白光從他的指縫間飛過。


    柳五動了動手指頭,接住了那飛來的白光,卻是一個白色的瓷杯,裏麵還有晶瑩剔透的液體。端到鼻子下麵聞了聞,柳五轉頭看向旁邊冷著臉的席炎。


    “怎麽,碰一下都不行?你管的也未免太寬了些吧?”


    柳五嘴角一撇,轉過頭來,席炎抬頭,沒有錯過他眼底的流光。


    這個人,容貌平凡,卻喜歡穿著那張揚的熱烈的仿佛要灼燒的顏色,若是換了旁人,給人的感覺也就隻有庸俗二字,可是在他身上,卻讓他穿出了些別的意味。


    席慕煙依舊眯著眼,嘴唇動了動。但看柳五這個人的話,絕對是她非常欣賞的類型,可惜此人給人的感覺一直有些怪異和危險,她的直覺告訴她要離這個人遠一些。


    身子往後移了移,她才從懶洋洋的狀態中提起神來。


    沒辦法,這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隻要是這種陰雨連綿的天氣,她就會覺得全身的骨頭都懶散起來,不想動,什麽也不想幹,沒有事情做的時候,她能夠在廊下坐一天。


    “這與你無關。”席炎嘴角一勾,端起酒杯朝柳五示意了一下,“請你喝酒,天上天的特釀珍品。”


    柳五笑了起來。


    他容貌並不突出,在美人遍地的修士中實在是再普通不過,扔到人群裏絕對不會起眼的那種。隻是隨著他的笑,眼角的那顆痣也跟著動了起來,仿佛冰雪融化一般,眼睛亮的嚇人。


    “還真是要謝謝你了,我最好這杯中之物。”說罷,柳五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手掌一伸,放在桌子另一邊的酒壺就到了他的手裏,晶瑩的酒液落入細膩的白瓷杯,發出輕輕的流水聲。


    一隻纖細的手捏著一個杯子遞到了他麵前。


    席慕煙懶洋洋的看著他……手中的酒壺。


    “給我斟滿。謝謝。”


    柳五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十分紳士的給席慕煙斟滿一杯。然後將酒壺輕輕的放回了原地。


    “上次你從我那裏弄走了一壇好久,這回,該回贈我一壇了吧。”柳五道。


    席炎哼了一聲。


    他與柳五雖然相交不久,往日也算是相處愉快,不過自從上次他算計到席慕煙頭上。他對柳五就有些看不順眼。隻是,現在也不是翻臉的時候。


    “無妨。說說你的來意吧。”


    席炎屈起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


    “不要誤會。我過來隻是跟老朋友打個招呼罷了,難道我如此不受歡迎?”柳五一臉受傷的表情看向席慕煙,“我不是這麽麵目可憎吧?”


    “我以為你過來隻是提醒我不要忘了你的午夜冰藍。”席慕煙麵無表情,特意在“你的”二字上麵加了重音。


    “好吧,我想我的出現確實提醒了你,我對此表示遺憾。”柳五依然笑著,隻是這笑容真的有了點受傷的感覺。他拂了拂袖子站起身來。看向遠處的高台,“那我還是回去欣賞雨景好了,雖然它沒有美人好看。”


    說罷也管二人是何反應,瞬間就回到了他自己的畫舫之上,隻是臨走之前。留下了一塊好看的藍色晶石。


    “這是什麽意思?”


    席慕煙拿起那塊晶石,看著席炎問道。


    “不用管他。收起來便是。”席炎淡淡的回道,然後一個彈指,便有一個侍者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背後,席炎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酒壇子吩咐道:“以我的名義,送一壇花落到那艘紅頂的畫舫上去。”


    侍者恭聲應是。


    席慕煙幹脆的將藍色晶石收了起來。


    她無故被柳五敲詐一株午夜冰藍,心裏早就不爽,現在一顆晶石而已,連利息都不夠,心裏毫無負擔。


    此時高台上第二次比鬥也已經分出了勝負。


    席慕煙仔細看了看,這一個是凝神巔峰,一個才凝神初期,無怪這麽快就分出了勝負,兩個境界的差距之大,讓勝負就變得不是那麽重要了,勝了的固然欣喜,敗了的固然懊喪,可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拈了一塊點心飛放進嘴裏,下一個抽簽結果就出來了。


    席慕煙頓了一下,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岑緒。


    是師兄啊。


    席慕煙站了起來,凝神看去。


    高台上的身影在連綿的小雨中稍微有些模糊,但是以她的眼力也並不礙事。岑緒依舊是一身白衣,衣角依舊是那豔麗無比的曼珠沙華,他臉上還是戴著一個半截麵具,將嘴巴和鼻子都露了出來。


    雖然分別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再見岑緒,席慕煙突然有種經年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看著岑緒那依舊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來舊日初見的時候。


    然後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裴亞青。


    他們上船後裴亞青就沒有跟過來,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岑緒已經挑好了對手。


    席慕煙自然還是沒聽說過的,隻是她並不擔心,在北州這個地域上,沒有能跟洗塵宗抗衡的宗門勢力,而岑緒的實力,在洗塵宗也是出類拔萃的。


    他的對手是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手中一把長劍,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樣子。


    岑緒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然後手指一動,一柄綠色的短劍出現在他的手上。


    “咦?又進步了?”


    席炎咦了一聲,有些驚訝的道。


    席慕煙轉頭看他。


    “你說誰?”


    “當然是岑緒了。”席炎伸出一根指頭,斜斜的指著前方,“你這個師兄資質也就是中上,竟然能夠這麽快又有突破,倒是令人挺驚訝的。”


    席慕煙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難道他竟然跟岑緒也有交情嗎?


    想到裴亞青,席慕煙覺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答案,既然裴亞青認識岑緒,那麽作為師兄的席炎,順帶認識岑緒,好像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修煉一途,除了資質之外,際遇也很重要,就像我。”


    席慕煙伸出手指敲了敲窗棱,然後懶懶的回去坐下,繼續吃東西,時候已近中午,雖然她並不覺得餓,但是習慣使然,吃飯皇帝大。


    “你跟他關係不是挺好的,怎麽不關心麽?”


    席炎走到席慕煙身後,在她肩膀上敲了敲。


    “那人不過是凝神後期,以師兄的實力,沒什麽好擔心的。”雖然差著一個境界,不過這金丹和凝神的差距可不比旁的,從凝神到金丹那可是質的變化,修為高下立現。


    席炎手指擱在下巴上,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遠處高台上的兩個人,突然隱晦的笑了一下。


    席炎拾起席慕煙的一縷頭發在手指上纏來纏去,一邊靜靜等著那邊的高台上出現一些別的什麽。


    小雨纏綿,不過那圍觀群眾可是興奮得很,有眼力高明的看出來岑緒已經是金丹期的修為,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還有的興致闌珊開始同旁人聊起天來,畢竟世人都知道金丹和凝神之間的差距,對這一場比試的結果都心中有數了。


    高台上的兩個人打的熱鬧。


    岑緒並沒有上來就下狠手,先是用招式熱了熱身,倒是那人有幾分氣魄,手掌一揮,竟是利用上了這天賜的水源。


    周圍的水汽一下子被他抽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球,他每出一招,便帶著幾分水之力,倒是讓岑緒一時間奈何他不得。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席慕煙抬頭看去,隻見千萬道水劍呼嘯著鋪天蓋地的往岑緒身上招呼去。


    她不緊張。


    當初岑緒跟韓師兄比試的時候,那千萬道劍氣比這水劍威力大多了,還不是被岑緒扛了下來,更何況,岑緒身上還有魔雲絲,想要傷害到他,除非他自己願意。


    事實正如席慕煙所想,岑緒大概是不想跟他糾纏,直接祭出了魔雲絲。


    八年過去,魔雲絲被岑緒重新祭煉之後,也不再是先前那黑乎乎的樣子,而是在黑亮中多了一抹金色,而隨著岑緒修為的提升,他對魔雲絲的控製也更加隨心所欲起來。


    黑金色的盾形防護罩瞬間膨脹,正好將所有的水劍都收了進去,然後鼓脹起來的魔雲絲鼓動了一下,竟然是將那些水劍又反彈了回去。


    反彈的水劍變得犀利無比,數目雖然沒有那麽多,但是殺傷力卻持續增強。


    那人驚訝了一下,卻不慌亂,隻是將手中長劍舞了個密不透風,一時間,隻見閃亮的劍光織成了一個白色的網,將那些水劍一一絞碎。


    一道綠光混在水劍中刺入了白色的劍網。


    發出了叮的一聲。


    水劍停了。岑緒揮手將魔雲絲收了回去,靜靜的站在那裏,手上已經沒了那綠色的短劍。


    當年席慕煙是見識過的,岑緒手上那兩柄短刃非常靈活,後來隨著岑緒的修為提升,凝煉後的短刃已經能夠合二為一並且比之當年更加翠綠,威力自然也增強了不少。


    那柄短劍此刻正悠悠的擱在那人脖子上。與當年的那場比試倒是類似,隻是岑緒勝的更加輕鬆,幹淨利落。


    而那人臉色有些發白。


    勝負已分。


    岑緒招手收回了短劍,閃身下了高台。


    那人黯然離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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