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石鎮,青石路上,一輛板車被一頭青牛拉著,踽踽而行。板車上鋪了稻草,上頭坐了十幾二十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互相擁擠著,小臉在風中凍得通紅。前頭坐著一個穿著綢緞衣裳的中年男子,和這簡陋的牛車有些格格不入,正是林老四林元。


    牛車行到了鎮上一家客棧門口停下,林元叫那車夫停好車,去旁邊的茶鋪等著,就領了一溜孩子進了客棧的大門。


    他要了兩盆糕點,安排這些孩子在大堂裏坐了,招呼店小二幫忙看顧些,自己一個人上樓去了。


    白長老為主,趙長老為輔,共同負責包括橫石鎮在內三個縣的弟子征召,並負責第一輪的篩選。一行人在每個鎮上隻呆十天,選上的孩子,由幾個弟子分批送回磐門暫住。


    如今橫石鎮已是最後一站,這客棧就是磐門的一處產業,兩位長老就將這裏當成了一個臨時據點。


    林元稍稍梳洗,就走去另一間房裏尋人。他找的這人,名叫李鬆,是眾多負責招募幼童的磐門弟子之一。之前兩人約好,林元尋來的幼童也算到他底下。


    “師傅,師叔,這是我從林家村尋來的孩子,一共十七個。”李鬆微微弓著身,對坐在前頭的白、趙兩位長老甚為恭敬。


    兩位長老點頭,叫李鬆退到一邊,從旁邊走上兩個著青衣的弟子,幫著眾人,將衣服都脫下,檢查他們的身子,是否有暗傷、隱疾。


    孩子們反應不一,大多數都臉帶畏懼,有幾個覺得實在好冷,竟是張嘴要哭。白長老看到林卉,眼前一亮。她凍得嘴唇青紫,身體微微顫抖,卻神色不變,反而透著一股子倔強。


    當看到林樂容時,更是心中稱奇,這個女孩似乎一點也不怕冷,麵色正常,身子也不發抖。


    等查完身體,眾人穿上衣服,由另一個弟子提問,問題大多並不難答。再然後,又叫眾人依次去拿放置在房內的石墩,除了個別幾個,倒是都提得起這石墩。


    全部結束後,由四個弟子一起給出初選結果,報給白長老和趙長老,最後由兩位長老確定。


    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最後會被留下幾個,林卉不想太過冒尖,更不想被淘汰。若是被選上做了內門弟子,家裏就能立刻從磐門那裏收獲二十兩的白銀,窮困的境況將被大大改善。


    而且這對林卉本身來說,也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她如今被困在這小山村裏,想要自己憑空得出辦法解決那疼痛之症,無異癡人說夢,若是跟著進到這幫派裏頭,能接觸到更多的訊息,治好這症狀的機會自然大大增加。


    她雖然稍顯瘦小,但是身上還算結實,之後的問答和測力,她都表現得中規中矩,雖然不出彩,也難叫人挑出毛病。


    林家村,村長林老二家中客廳。


    林老二在上首,麵門而坐,其他包括林卉的父親林大壯在內的人都分坐在兩旁,這些人臉上都透著笑意,圍著林老二閑談。


    原來這次初選,林家村送去的十八個孩子,包括林樂容、林卉等有八個被選上,現如今已經在去往磐門總部參加大選的路上,此間坐的都是那些被選中孩子的家長。


    林老二臉上帶笑,看著比往日更客氣。他早就被林元吩咐過,叫他善待這些人,保不準這些人的孩子中就有能通過最終的考驗的,一家人都跟著飛黃騰達。


    林大壯是真的高興,甚至有些驚喜的味道。他知道自己女兒的德行,連話都說不利索,比一般孩子要呆愣些,這次去不過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如今通過了初選,反而有些無所適從。


    平遙郡,安陽城,磐山,磐門總部。


    這是一片木頭平房,位於磐山山腳下,磐門的西側,麗水鎮的東麵,這邊住的多是磐門的外圍弟子、清掃做飯的下人。


    其中一間房子裏頭,林卉和林樂容等十幾個孩子正在吃飯。桌子上擺放著一大盆窩窩頭,一大碗無名野菜,一瓶腐乳,還有一鍋白菜燉肉。


    這是磐門下等夥房裏李廚子的家。這些個人家,有許多戶接了門裏的命令,在門中選拔弟子之前,安置好這些孩子。每戶人家每日都能從門裏免費領得這些食物,帶回家來給孩子們吃用,有專人查驗,不叫他們這些人吞沒了去。選拔完成後,每戶人家還能得五百個大錢,作為勞苦費。


    屋子裏頭都是小孩子,剛來那會兒,還都認生,不太敢言語,如今卻是嘰嘰喳喳,聊天笑鬧好不熱鬧。


    沒有足夠多的矮凳,大多數人都站著吃。


    林樂容不習慣這樣,拿了一個窩窩,裏麵填了些野菜,一塊腐乳和一塊肉,坐到裏邊炕沿上,斯斯文文小口吞咽。等吃完一個再去拿,桌上早就空空的了,隻是這邊規定就是吃完再拿,不準一次多拿,所以每餐也隻吃一個。林卉見想起她小選那天的表現,之前就十分懷疑這位也是穿越的,幾年同窗下來,小心的試探了幾次,似乎更像是土生土長的人重生而來,那天她好像神功附體,連嚴寒都不怕,林卉苦笑,這個地方還真是藏龍臥虎。


    桌上飯量最大的要數王大胖,這個小子今年八歲,個頭是孩子們中最大的,又高又壯,長了一張黑臉,小小年紀,也有股子凶神惡煞的味道,他吃得快,搶得多,也無人敢嗆聲。


    林卉看著小,其實飯量也不小,王大胖每餐要吃六七個窩窩,林卉也不差多少。隻是她不多言語,每次吃完,拿了窩頭就啃,也不多搶肉吃,沒什麽人注意到她。


    “你怎麽不搶些菜吃,光吃窩窩?”問她的人是同村一個叫林豹的小子,今年七歲,林卉從小就不跟村子裏的孩子玩耍,與大家都不太熟,林豹家就在他們家隔壁,兩家家長十分要好,經常相見,勉強算是認識。林豹見沒什麽人理睬她,存了憐憫的心思,就經常和她說話。


    林豹身上穿著灰黑的褂子,頭發沒有全部梳起,個子不高,身材不壯,但很結實,濃眉大眼的,長了一張闊嘴,見人便笑。他父親曾經做過城裏大戶人家的護院,有些粗把式,林豹從小跟著他父親學,是個打架好手,村裏的孩子王。


    他見林卉隻看看他,並不答話,也不惱,從自己的窩窩裏頭,夾了一塊肉,放進林卉的窩窩裏。


    “來,吃塊肉,好不容易搶的。”說著話時,眼睛還盯著那塊肉不放,似乎很舍不得。


    林卉看了好笑,夾了那塊肉,慢慢得往嘴裏送,一邊還朝著林豹笑。


    林豹後知後覺,看著林卉的笑眼,嘟囔一句:“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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