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卉麵如寒霜,李氏和林廷正幾個臉色也不好看,這個葉箏音說的話,已經不能定義成簡單的小孩子不懂事賭氣了。


    “既然這麽看不起林府,又何苦來?”林卉開了口,說話間如冰珠碰盤,讓人心生寒意。


    葉箏音忍不住縮了縮肩膀,看了看林卉,一不小心就望進她猶如寒冰深潭的雙眸之中,這是她十多年來,見過的最可怕的眼睛,好像能讓人的靈魂冰凍。


    葉夫人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女兒的不對勁,葉箏音的身體正在忍不住地打顫,小臉也煞白一片。


    看到葉箏音已經開始哭泣,眼淚滴到了自己的衣服上,葉夫人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立刻又換上了衣服心疼難忍的模樣。


    “小孩子家家的說話不知輕重,妹妹勿怪,我回去定然好好責罰於她。”說著和軟話兒,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然的僵硬。


    葉箏音雖然是葉夫人的女兒,她受了委屈,葉夫人也有幾分心疼,可是心中更多的卻是埋怨葉箏音愚蠢,不過是行個禮,明明她是長,又是尊,人家光站著都還沒說什麽呢,就敗下陣來了,扶不起的爛泥……


    葉夫人的軟和話兒並沒有讓李氏、林卉等人氣順多少,李氏好歹顧及著葉夫人的身份,也不敢太給葉夫人臉色看,隻是並不太回應她。


    葉夫人心裏真是憋屈到了極點,其實葉箏音說得也沒錯,這戶人家,賤民出生,果真是抬舉不得的。


    看李氏幾個人的表現。完全就是要送客的意思,若是往日,葉夫人早就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可是這次,她又不是單純地上門做客,老爺交代的事情還一件都沒完成,這樣離開。回去免不了被老爺教訓,好不容易來主院呆了幾日,怕又得立刻回了那幾個狐狸精的身邊……


    想到此處,葉夫人看了仍伏在自己懷中的葉箏音一眼,總得有所犧牲的,葉箏音也實在有些太不像話了,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一把推開了葉箏音。葉夫人虎著臉,對葉箏音就開訓了。


    “你也不小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還分不清楚嗎?我叫李氏一聲妹妹,她自然當得起你一句嬸嬸。怎麽?你就隻能認磐山上的那個是嬸嬸?別人連同你這個親娘我都是泥裏的不成?”說著說著,也確實是勾起了葉夫人最傷心的地方,眼眶就紅了,她就生了一子一女,女兒為長,本也是千般寵萬般疼,卻被那磐門掌門夫人,那個一個屁都生不出的女人抱了過去養。直到這兩年葉箏音的婚事定了,才接了回來在郡守府上籌備婚事。


    葉箏音從小就跟伯母親,與親娘反倒隔了一層似的,今日見葉夫人一副聲淚俱下的模樣,有些手足無措。


    葉夫人看葉箏音的臉上。一點也沒有正常兒女該有的感動、孺慕,心中更是涼了半截。冷聲道:“今日回去府上,你就跟著宋嬤嬤好好學規矩。你大伯母心疼你,就由著你什麽都沒學成,不理解別人的好心,我這個做娘的,自然要負起這個責任,不學成規矩之前,你就不用出門了。”


    葉箏音聞言大駭,葉夫人口中的那個宋嬤嬤,菩薩麵目,閻王手段,她的幾個庶姐庶妹,無不是在她手中吃過苦頭的,簡直是聞之喪膽。


    “母親?!你怎麽這麽狠心?!”


    葉夫人不再看她,轉向李氏,一改前頭明裏暗裏展現出的倨傲之態,十分親熱地拉起李氏的手說道:“妹妹,我這個女兒是個不成器的,她從小在伯父伯母邊上長大,難免被慣得驕縱些,我也知妹妹惱她,可有什麽客房之類的地方,讓她去歇一歇?”


    李氏此刻,心情有些複雜。


    其實葉夫人對著葉箏音好一陣的發作,李氏心中並不見多麽領情,他們信奉的是,孩子不乖,直接抽條子上,一頓棒子下來,保準就乖乖的了。


    葉夫人口中的什麽嬤嬤,什麽學規矩,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其中包含的誠意也就十分有限了。


    隻是,李氏也不是那不通人情世故的,不管人家這番作態誠意飽含度如何,既然人家都表了態,自己也不能毫不領情不是,便輕聲勸道:“葉夫人也無需對她太嚴厲了,畢竟年紀還小……”


    林卉看著葉夫人,反倒覺得有些琢磨不透起來,葉夫人從一進門開始,林卉就知道葉夫人明顯是不喜歡自家的,眼神中經常帶著幾分審視、幾分高傲,幾分看不起。


    此刻的葉夫人卻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親切好說話,變得柔和識大體了,自家的孩子跟別人家的孩子起了衝突,受了委屈,雖然葉箏音這份委屈有點自討苦吃的意思,可是作為父母的,再怎麽樣,也不會因為這個,反而對沒有任何好感的一家人突然好起來吧?


    葉箏音被引去了前院,而梧桐苑內的氣氛,越來越融洽了。


    林卉卻發現了李氏對葉夫人的態度,不再是滿含熱忱和敬畏,頗感欣慰,她的這位母親,雖沒讀過書識過字,做人做事,卻都有著自己的一套章程,很是難得。


    兩個小的早就跑得沒影了,屋子裏除了葉夫人和李氏,就隻剩林卉和林廷正兩個作陪,李氏本覺得陪著大人說話,小孩子會覺得無聊,怕拘了他們,就讓他們二人自去外頭玩去,林卉是不願意讓李氏肚子麵對這麽一個來意不明的人的,而林廷正因為之前的事情,也一心認定了這葉夫人來者不善,姐弟兩個都不願意離開,坐在一旁安靜地解著繩結。


    葉夫人大概也是覺得林卉和林廷正在場,並不會影響什麽,也沒放在心上。


    “妹妹,聽說你是從東邊李家出來的?”


    李氏聽葉夫人提到李家,臉色有些不好看,輕輕答道:“那裏是我的娘家,葉夫人果然神通廣大,耳朵都比別人要長幾寸,這點小事也瞞不過你去。”


    葉夫人淡淡一笑,並不在意李氏口中的嘲諷之意,繼續問李氏:“好好的親戚,怎麽不見你們走動?我和李府的大夫人二夫人都是相熟的,有空,咱們姐妹幾個,都可以聚聚。”


    李氏對這個話題實在有些膩歪,想到自家落難,李氏族人不僅幾番推諉,還趁著林大壯病重的當口,侵吞自家的家財,說是親戚,卻是群豺狼。


    葉夫人看李氏閉口不言,麵露憤懣,心中已經多了幾分把握。


    “我前個兒還聽大夫人提起,說是剛買了溪口村那邊的幾十畝的良田,我還玩笑她怎麽突然成了土財主,揮金如土起來。”說著話,小心地觀察著李氏的臉色,見李氏皺眉不語,顯然心中以及生疑,又笑著說道,“你猜那婆娘怎麽對我說的?”


    李氏便問:“她怎麽說的?”


    “哎呀,她說有個傻子,明明五兩一畝的良田,偏偏要一兩銀子一畝,硬賣給了她,她才發了這筆橫財,說得我們在場的幾個,都眼紅了很久。”


    林卉看到,坐在對麵的林廷正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一雙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李氏也好不到哪裏去,雙目欲裂,牙齒緊緊咬著嘴唇,已然見了血色。


    葉夫人看火添得差不多了,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滿臉惋惜地說道:“可惜,我想問問那傻子是誰,在哪,她偏是不肯說了,定是不想我也去占這便宜!”


    林卉看著葉夫人不過是說了一家別人家府上買地站了賣家便宜的事兒,怎麽引得李氏和林廷正都快頭頂冒煙了?


    難道這葉夫人口中的傻瓜賣家,竟是……自家不成?


    李氏心頭正在滴血,當家的好不容易攢下那麽點家底,在溪口村那邊買了地,還沒捂熱乎,就生了大病。


    李家的親戚上門,忙沒怎麽幫,就是來出各種主意的,今日叫他們把宅子買了,明日叫他們把良田賣了……


    這些人不懷好意,李氏知道嗎?李氏不是傻的,她怎麽會不知道,可是形勢迫人,李家這些年,出了個做縣老爺的,兩個做領兵把總的,和若幹個做郡府清客的,從默默無聞的小姓人家,突然就成了這平遙郡裏的一個新貴。


    若是這些個東西,不按照這些人口中的價格賣,也不會有別人家來問,沒人敢問。


    這麽些家當,低價賣了去,還被幾個中間辦事的奴才剝削去一層,最後隻拿到了十兩銀子不到,不然林大壯的病,也不至於拖成這幅樣子。


    後麵家裏沒了收入,隻出不進,就漸漸敗落了下來。


    葉夫人很是滿意自己今日的表現,嫋嫋婷婷地就帶著葉箏音回郡守府去了,林府上下,除了兩個小的,這日夜裏,都未合眼。


    林卉第二日,就派了柳氏去細細打聽了林大壯幾人這兩年的情況,順便摸一摸那李府的底細。她大概猜得出,李府之前作出過什麽缺德事兒,對不起自己家,但是葉夫人上門,總不可能是平白無故在李氏麵前放火的吧?


    為了挑撥林府和李府的關係?林府和李府翻臉,葉夫人能得到什麽好處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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