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上陰雲密布,凝而不動,安陽城中,路上往來的行人比以往少了許多,各種店鋪,遲遲都未開門。


    整座城市,似乎都再等接下來的那一場暴風雪。


    葉郡守坐在郡守府衙大堂之上,底下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全部身穿灰藍的帶有“兵”字的衣裳,手握尖刀,神色冷肅。超過百人的府衙大堂,卻透著詭異的靜默。


    一陣琳琅之聲遠遠響起,這些士兵紛紛向左右靠攏,露出一道四人寬的通道出來。


    一個身穿白衣素服,麵色憔悴的婦人帶著兩個同樣身穿素服的老媽子,緩緩而來,眼睛出奇得明亮。


    “文兒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葉郡守臉上扯出一個嗜血的笑容,今日林府,定然會成為人間煉獄,這樣方能稍稍緩解他心頭的那抹疼痛。


    “林卉我要活捉,總不能那麽容易地讓她死了。”葉夫人麵露憤恨,“她的身手不錯,不知能不能做到?”


    葉郡守獰笑一聲:“有什麽做不到的,”看著廳內士兵個個神勇,葉郡守輕鬆地說道,“身手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若不是你一定要來,派老秦去也就是了,抓了來,隨你怎麽折磨。”


    葉夫人想到林卉即將跪在自己麵前求饒,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她要林卉受盡天下最可怕的折磨,還要將林卉的父母至親,兄弟姐妹,一個一個在她麵前受盡折磨而死。


    葉郡守站起身來,帶頭向堂外走去。


    府衙外頭,是整整齊齊的一列精兵。粗略數去,大概有千人上下。


    早有手下人牽來了兩匹駿馬,葉郡守一撩下擺,就要騎上一匹棗紅大馬,奈何身體肥大,另一隻腳還未上去,眼看著就要掉下來,幸而身邊的人機靈。用肩膀一頂,堪堪將葉郡守頂了上去。


    葉夫人也不示弱,在兩個老婆子的攙扶下,隨即騎上棗紅大馬身邊的一匹白馬,二人帶頭,後麵的跟的是同樣騎馬的原本大堂中的那一百人,再後麵跟的是步行的千人。[]浩浩蕩蕩,往林府而來。


    林卉看著林大壯和李氏正在打點行裝,準備回林家村,正覺得頭疼,就看到柳氏推門進來,飛快走到身邊。低聲稟報道:“葉郡守帶著千餘士兵,往這邊來了。”


    林卉眉毛一挑,這姓葉的,死了兒子,這就要上門報仇來了?她卻沒這個興趣,當葉姓夫妻兩個感情宣泄的犧牲品。


    看林大壯兩個兀自忙活,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林卉便從屋子裏出來。


    “有辦法抵擋嗎?”


    柳氏答道:“府裏原本就設著護府的大陣。不過若是開啟大陣,定有異象……”


    林卉皺眉。


    柳氏繼續說道:“不如我用這府裏的草木山石,設置幾個簡易的迷蹤陣,阻他們一阻,也不打眼。”


    “你去將廷正叫來。把一家人都集中到梧桐苑,就在這梧桐苑裏設針吧。我出麽去會會那郡守大人。”


    這便是要給柳氏拖延時間了。


    柳氏心知自家主人的本事,也並不驚慌。隻是想著別因為葉郡守這一來,弄得自家曝了家底才是。


    林卉獨自一人,站在門口,這個時候,天上密密地開始下起了小雪,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整個地麵都跟著顫抖起來。


    雪花落在林卉的肩頭,漸漸凝成了一層白。


    葉郡守看到了林卉,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給我衝!”


    “是!”上千人的隊伍呼聲震天。


    黑壓壓的一片席卷而來,似乎就要將林卉碾作塵土,林卉麵色冷峻,她突然動了,寸步於花間,身影如鬼魅,她的手中,抓著一柄黝黑的匕首,光華內斂,一動一靜之間,衝在前頭的十幾匹馬匹都已經轟然倒地,百人騎兵團一時間亂作一團,林卉便趁此收割著生命。[.超多好看小說]


    葉郡守信誓旦旦勢在必得的臉上,也漸漸露出了驚容。


    “都給我住手!林卉!你當眾殺害朝廷官兵,是要造反嗎?!”


    林卉利落地將匕首插進一個騎兵的心髒,臉上露出了微笑,朝廷?朝廷的官員大概都是這個德行,遇到良民,就暴力鎮壓,遇到打不過的,才願意坐下來跟你擺事實講道理。


    “這些人通敵賣國,我作為大周的一份子,自然要奮起而殺之!”


    葉郡守眼角直抽:“通敵賣國?林卉你大概不知道什麽叫通敵賣國吧?別胡說八道了,束手就擒吧。”


    林卉蹲下身子,用一個已經身亡的士兵的衣服,擦拭著匕首上沾染的鮮血,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些人,穿著大周的兵服,拿著大周的俸銀,手持大周的刀兵,卻朝著我大周的子民動手,替敵國殺戮我大周子民,不是通敵賣國又是什麽?”


    大街上雖然空無一人,卻有不少的人,躲在暗處觀看。


    葉郡守冷笑一聲:“你的嘴巴倒是挺利的,你剛剛也說了,屠戮良民自然是重罪,我們今日來,是來抓朝廷重犯的!”


    林卉也跟著笑起來,當官當久了,往往就有一種高高在上掌握眾生生死大權的優越感,若是沒有身邊這些重重士兵的保護,葉郡守恐怕也很難說話這麽硬氣了。


    隻是,林卉實在不喜歡葉郡守這樣的高高在上,且不說葉文博的死,根本不是林卉動的手,隻說這安陽城中,直接或間接被葉郡守殺害的人又有多少?那些人都是某些人的兒子和女兒,怎麽隻有他死了兒子蹦躂得這麽厲害?


    鐵騎踏來,連問也不問一句,就要至整個林家於死地。


    這世間,道理果然還是行不通的,沒有拳頭,就沒有話語權。林卉的眸子,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黑亮,


    她如今最想做的,就是撕開葉郡守的偽裝,將他從高高的台上扯下來。


    不能動用符篆、仙法,不能動用靈力,但這並不表示林卉就拿一千多人的隊伍毫無辦法,一直以來,她都隻是擔心身後的林家受到傷害罷了。


    上輩子,她一個弱智女流,盤旋於社會的黑暗麵,最喜歡做的,就是以小博大,即使是自傷八百,也要傷敵一千。


    腦中過了一遍能夠使用的戰鬥技巧,她動了。


    又殺了一個騎兵,翻身上馬,快速地朝著葉郡守和葉夫人所在的方向衝去,她的麵上是冰冷的殺意,那雙深沉的眸子似乎下一秒就能將人吞沒。


    葉郡守和葉夫人均是心頭一跳,葉夫人原本淡定沉穩的臉,也帶上了一絲驚慌。當林卉如入無人之境,衝進了葉郡守和葉夫人不到百米的距離時,葉郡守如夢初醒,大叫道:“用弓弩!射殺林卉!射殺林卉!”


    林卉左躲右閃,幸好這些士兵都是沒上過戰場了,稍稍遇到挫折就驚慌失措,應敵毫無機變之能,才讓林卉撿了便宜。


    “林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林卉,還不快住手!”


    “林卉!你停手,我就答應放過你!”


    林卉並沒有理睬葉郡守的呼喊,她已經渾身濕透,全身都浸泡在紅色的血湯之中,有別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她的笑容卻越來越濃,就像一顆不起眼的小草,開出了妖豔迷人的花朵。


    眼看著,才過三道人牆,就能夠著葉郡守和葉夫人了,葉郡守看著猶如瘋魔的林卉,終於戰栗起來,立刻發出了車馬立刻掉頭的指令,這竟是要逃了。


    林卉停下了腳步,看著原本意氣風發而來,卻狼狽而逃的葉郡守夫妻兩個,心中鬱氣盡散,想要自己家人的性命,今日先讓你嚐嚐喪家之犬的味道。


    那些躲在暗處的人,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個瘦瘦小小的小女孩,竟能以一人之力,對抗一千多人的兵力,看著林卉的眼神中,都帶上了一分敬畏。


    又看葉郡守從來沒有過的狼狽,心中竊笑不已,葉郡守作威作福已久,任誰也難看得慣他,這次死了寶貝兒子,還沒在殺人凶手上討得好來,不知多少人都要在心裏說一句:“你也有今日?”


    回到梧桐苑,看到林卉滿身是血的狼狽模樣,李氏和林大壯一把將林卉拉了過去。


    李氏用帕子小心地替林卉擦拭著,一邊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那罪名……那罪名……我去擔了便是,你怎麽還要與郡守大人硬碰硬?”原來是外麵喊聲震天,柳氏實在瞞不住,就將外邊的消息告訴了林大壯和李氏。


    林大壯也不讚同林卉的做法:“你當今天贏了就沒事了嗎?這當官的能是好相與的嗎?怕是新仇舊恨要一起結算了。”


    林大壯和李氏的眼中,自家隻是有些錢才,難免就有這樣的擔心,林卉隻能安撫兩個老的:“他是郡守,我也未必就沒有更大的靠山,今日他麽來者不善,若是我退讓了,後果不堪設想。”


    等林大壯和李氏稍稍平複了情緒,林卉又道:“林家村是肯定回不去了,葉府肯定會派人將我們的宅子圍起來的,但是也不需要太擔心,挺過這幾日,援兵大概就到了。”


    林大壯和李氏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郡守了,實在很難相信還有比郡守更大的官,那是皇帝嗎?那樣的官兒又怎麽會和卉兒有交情呢?


    一家人還在說話間,就聽到外麵門外吵嚷起來,其中邢婆子的聲音尤為刺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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