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是她生命中的“逢魔時刻”,透澈澄碧的藍空,純淨明徹的白雲,還有溫柔如斯的雲軒,締造出最最亂人心神的一刻……這一刻,真正無法抵禦雲軒,他是誘惑,更是心魔。


    內心裏,靈汐聽見有個聲音在小小聲的喊道:“快清醒,快清醒,不能沉淪在他的溫柔裏。他雖然人美心善,但實非佳偶,以後會有苦頭吃的。”


    卻另外還有個聲音在反駁道:“感情上的事情,哪有不吃苦頭的呢?這一刻是快樂的也就夠了。”


    兩個聲音在心裏打架,靈魂不肯輕易投降,但肉體卻勇往直前……靈汐已經無比眷戀地將頭輕輕地朝後仰下去,靠在那溫暖的胸膛上……


    郊外的官道上,有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行走著。


    一輛錦幄繡帷的馬車,十幾匹跟前隨後的馬,馬上都是錦衣煊煊的年青侍衛。當中一人服飾格外華貴,氣勢亦格外出眾――是貝勒爺蘇澈。他騎著一匹高大神駿的白馬,跟在馬車邊慢慢地走。


    車簾掀開,蘇王妃朝著窗外喚道:“澈兒,此去避暑的凝泉路途還甚遠。外頭挺熱的,不如你進車裏來坐吧,別一不小心中了暑氣。”她身邊的側座上,秦家千金秦雨嫣一雙妙目也含情脈脈地看過來,大有關切之意。


    “不必了,今兒天氣不算太熱。郊外就更涼爽些了,我騎著馬走一走,倒比在車裏悶著要舒服。”蘇澈無論如何不肯上車,車裏有另外一個女子,他覺得很不適應。


    “說得也是,車外倒是更涼爽些。雨嫣你會騎馬嗎?要不要也出去騎著馬走上一走?”


    “回王妃。雨嫣不懂得騎馬。”秦雨嫣答得遺憾萬分


    “那你坐到窗邊來吧,也可以透透氣的。”王妃真是煞費苦心。


    兩人於是換了座位,秦雨嫣頻頻從窗口看向英姿颯爽的貝勒爺,一顆芳心如兔,亂蹦亂跳的。蘇澈開始並不察覺,後來漸漸知曉了。不由地被她看得不舒服起來,忙駕著馬走快幾步。


    “看……快看……”突然有個侍衛驚愕莫名地指著天空大喊起來,“那是什麽?”


    眾人紛紛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遠遠的前方天際,有個什麽東西在飄飄前行。仔細一看,是個大大球形下麵懸掛著一個藤筐。更讓人吃驚地是。筐裏居然影影綽綽可見有兩個人。


    “是神仙嗎?”


    “一定是神仙,神仙下凡了。”無知無識地一幹清朝人,立即紛紛下馬跪下去了。車裏的王妃和秦雨嫣也都下了車來,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唯獨蘇澈,仍然在馬背上。仿佛泥塑石雕般呆住了。他怔怔地朝著前方的天空看了良久良久,突然馬鞭一揚。疾速地衝出去……


    王妃大急:“澈兒,你去哪?你回來呀!澈兒。”


    如何喚得回,蘇澈策著跨下的良馬,一騎絕塵而去。


    銅盆中的幹柴又慢慢燃盡了,熱汽球在漸漸地下降。仿佛如同從一個極美妙的夢境中醒來,靈汐十分的不舍,卻又不得不輕輕從雲軒的懷裏退出來。


    一切美好的都不像真的。大抵就是因為它的轉瞬即逝。是刹那間的歡愉,卻可以在心靈深處永生永世的流轉。靈汐轉過頭,定定地看住雲軒那雙漆黑的眼睛。她知道,終其一生,她都不會忘記他的眼睛。那雙墨繪的眸子,將永誌不忘的在她的記憶裏深濃著。


    “雲公子。對不起。我……”靈汐遲疑地道。


    仿佛能猜得到她想說什麽,雲軒光華流轉的一雙眼睛……黯淡下去。如同一顆鑽石,突然成了熄滅後的燈。


    “喂,你們兩個怎麽飛出這麽遠?”突然李二少遠遠地喊著話跑來了。“害我一直在地麵上跟著追,差點沒累死我。”


    他還沒有跑近前,忽見有一匹雄健的白色駿馬,從草原另一端疾馳而來。馬蹄翻飛,打得足下的草叢一波波伏下去,極其急驟。馬奔到熱汽球跟前時,馬上的騎士才猛地一下勒住韁繩,他的騎術顯然極精湛,疾奔地馬兒立即如同被釘子釘住一樣一動不動立在原處。騎士的身手,矯健靈敏,每一個動作都漂亮又俐落,看得人賞心悅目。


    李二少忍不住叫了一聲‘好’,叫完才認出來,馬背上的騎士竟是貝勒爺蘇澈。


    他怎麽在這?他又急匆匆地跑過來幹什麽呢?李二少還在納悶著,忽然聽到靈汐一聲短促地驚叫聲。循聲望去,隻見蘇澈自馬背上伏下身去,左手一攬,如同叼羊一般把她攫上了馬鞍,往身前一放,一手樓著她的腰,一手揚開韁繩,駿馬立即又四蹄翻飛,快如閃電般馳向草原深處……


    “喂?你幹什麽?”李二少失聲叫起來,不由自主地追出幾步,很快便知道這樣子是徒勞而無功。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看著駿馬帶著兩個人消失在曠漠如海的草原中。


    好半天,他才自驚愕中漸漸回神,掉過頭卻見雲軒,還猶自愣愣地立在藤筐裏。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天氣,他的眼睛裏卻是暮色重重般的黯。而在他的身後,巨大的球囊沒有了熱空氣的支持,正逐漸萎縮下去,如同一顆凋零的心……


    草原是一片深深淺淺的綠,泅染出一片綠色海洋。陽光如碎金,風似薄荷酒,有五顏六色的小野花繽紛四散著,像打碎的小星星。馬兒矯健奔飛,有急風在鬢間頰旁呼呼吹過,靈汐的長發揚成一片黑色的流蘇,裙袂翩飛如紙鳶。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在飛,飛在一個古老的童話故事裏。


    白馬王子駕著翩翩白馬,帶著他心愛的白雪公主遠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多麽美妙的愛情故事。


    西方的童話情節,居然在東方的大清朝,由一個貝勒爺來演繹,自己成了女主角。靈汐心裏是一種迷茫般的歡喜,一個虛幻的隻在童話中聽聞過的夢,居然在現實中成真。她知道這際遇千載難逢,是什麽樣的機緣,讓她穿越千年的時空,來享受這樣一種古典的浪漫的愛情表達方式?


    至此,她已經完全明白了蘇澈對她的心意。


    從他把她擄上馬背的那一刻起,她便明了。原來他以前在她麵前流露的種種羞赧之色,不單單全是靦腆內向不擅於與女子相處的緣故。隻因別有情懷,故此才更加容易臉紅心跳。此刻他在她的身後,緊緊地擁她在懷,臂力強健地讓她根本無法動彈。如此強勢的擁抱,完全迥異於他素日的含而不露。


    在狹窄的馬背上,在劇烈的顛簸震動裏,兩個人的身體完全緊密靠在一起。靈汐的頰貼在蘇澈的臉側,她能感到他耳朵的炙熱。可以推想而知,他的臉又在漲著紅潮,但他的手,卻擁得那麽緊,一分一毫都不肯放鬆。如同一個蠻稚的孩童,在守著他最心愛的玩具,別人縱許他一個天下都不肯放手。


    奔馳、奔馳、奔在綠色海洋般的無邊草原裏。這般意思難名狀……


    如夢、如夢、如在似真似幻般的美妙夢境中。但願長夢不複醒……


    隻可惜,夢終究是要醒的。所有的良辰美景,隻所以被譽為良辰美景,就是因其短暫易逝,不可多得,才會被世人珍視。若天天都是良辰美景,也就不覺得可貴了。


    馬兒終於奔累了,漸漸止了腳步。蘇澈先下了馬,再轉身伸出雙手,示意靈汐跳下來,他會接住她。她略一猶豫,還是縱身跳下了。


    蘇澈雙手一圈,將她抱了個正著。抬頭迎上蘇澈的眼睛,一雙火焰般的眼睛,無比的灼熱。


    靈汐隻覺就要被他灼傷了,趕緊掉開頭。


    試著要掙開他還圈在她腰上的手,他卻不肯放。


    一張英俊的臉,紅若朝霞欲上時,眼神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目光裏有說不出來的千言萬語……


    實在不忍心看著這個靦腆內向的羞澀大男孩,這樣“一片心事難出口”的模樣,


    靈汐於是解圍般地開口對他說道:“蘇澈,你什麽都不必說了。你的心思,我懂,我明白。”


    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蘇澈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他的手鬆開了,一個純金般令人眩目的笑容展開,眼睛更加專注地看著靈汐。


    “那你以後……”終於說得出話了,“不要再和雲軒在一起了。”


    “為什麽?”聽到他沒頭沒腦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靈汐不假思索地便問。


    問過後方驚覺過來,不由失笑。他這是在吃雲軒的醋呢!


    隻是,這一點他可管不了她。


    “蘇澈,我想你有點誤會了。我雖然明白你的心思,但並不意味著我接受你的感情。”


    仿佛是晴好天氣裏,無端端地一記驚雷乍響。蘇澈笑容頓斂,一臉的紅暈退潮般層層褪盡。忽然呼吸急促起來,難以置信地,他望向靈汐。“你……”


    幾乎不忍心傷害他,但靈汐還是堅持著說出來。為著一時心軟去遷就別人,並不見得對那人有好處,自己也犧牲得未必就值,是一種既是苦人也是自苦的行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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