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羊原本是不願見這個黃奶娘的,隻是不知為何在見她的第一眼竟會欣喜流淚,滿腹的委屈似是得到稍稍緩解,好像見到了最親的人……


    這似乎是本尊留在身體裏的某種情感,她竟控製不了!


    “姑娘莫哭!莫哭!老奴回來了!再也不走了……”黃嬤嬤見愛羊哭了,慌得忙給她拭淚,邊哄著:“乖!嬤嬤一直守著你!乖……別哭……”


    愛羊也很不好意思,拭了淚,笑道:“嬤嬤遠路趕來,定是累了,讓她們帶你下去好休息休息!”


    黃嬤嬤心裏熨帖得很,連連點頭:“姑娘別擔心,老奴不累!”說著又流下淚來:“姑娘長大了,知道關心嬤嬤了……”


    愛羊很是尷尬,隻得給畫菊使眼色,讓她來勸勸。[.超多好看小說]


    畫菊忙上前道:“嬤嬤,您看您,又傷心了!見著姑娘那是好事,該高興才對!快把眼淚收了,您瞧,姑娘也跟著您哭了……”


    黃嬤嬤看著愛羊僅有巴掌大的小臉與腮上的淚珠,頓覺心裏軟軟的,忙不迭點頭:“不哭!不哭!姑娘也不哭!”


    愛羊笑了笑,這黃嬤嬤長得倒挺白淨,不像一般莊戶人家臉龐黑堂堂的,圓圓的一張臉,看著很慈祥!她心裏一動,李益老家在山東,又去外做官了幾年,這黃嬤嬤肯定不是京城人士……以後找個機會問問……


    她正想著,便看見畫菊身後一直靜立的兩個丫頭,知這就是大老爺專為自己買的丫鬟了。


    畫菊看見她的目光,忙讓二人上前:“姑娘,這就是老爺讓李管事買來的!您給起個名字吧!”


    兩個姑娘也通透,忙跪下磕了個頭:“請姑娘賜名!”


    李府規矩,凡新進府的奴仆,都必得由主子重新命名。


    愛羊輕咳了兩聲,緩緩道:“我近來對木雕很感興趣,你們一個就叫蘇木,一個叫楠木吧!”


    畫菊愣了愣,地下的人二人早就磕了頭:“謝姑娘賜名!”


    愛羊又疲倦地擺擺手,待要說什麽,一時岔了氣,又咳嗽起來。(.)黃嬤嬤忙為她拍著背:“姑娘快躺下,躺下歇歇,別勞了神了!”


    畫菊也忙著拿了茶過來:“姑娘喝鍾茶潤潤吧!”


    好容易止住,愛羊看了看碧色的茶湯,搖搖頭:“這兩天我病著,吃著藥,不宜喝茶,以後喝白開水就好!”


    畫菊一愣:“白開水?那怎麽行……”


    當朝無論富貴還是貧窮,日常飲水皆以茶為主,就連最窮苦的莊戶人家還要摘了野茶喝呢!


    愛羊已躺了下去,無力地說:“就這樣說定了!”


    畫菊還要再說,黃嬤嬤已不耐煩地說:“這值得什麽!和姑娘爭個不停!你快去換了開水來!姑娘等著喝呢!”


    畫菊咬咬唇,忙“哎”了一聲出去了。


    愛羊無奈地歎口氣,這個黃嬤嬤怪不得沒人喜歡她,說話真的太直了!不過,卻是真心為這個身體好……


    她又感傷起來,看見新來的兩個丫頭,隻有十一二歲的模樣,料著是什麽都不懂的,便笑著對黃嬤嬤說:“嬤嬤,這兩個您就趁著這段時間幫我教教規矩!我現在是有心也沒有那個力了!”


    黃嬤嬤忙道:“姑娘放心!這算什麽,嬤嬤一定給你教好!別擔心這個了,你呀,就好好養病!什麽事嬤嬤給你擔著!”


    愛羊心裏暖暖的,乖乖地點了點頭。


    “睡吧!”黃嬤嬤愛憐地摸著她的發,一點也看不出平日的潑辣。


    愛羊醒來時天已黑了,屋內點著燈,卻沒有人,她也不叫,隻靜靜想著今天發生的事。


    李益大概已經察覺到胡氏對庶女的麵甜心苦,或者知道她不想讓自己去受王府派來的嬤嬤的教導,然後擔心自己的安危,才又送外麵的丫頭,又把黃嬤嬤叫來,專給自己做飯……也或者他隻是單純地想讓自己身體養得好些,好為他的仕途增個籌碼……


    無論怎樣,他這一舉無疑將自己推到了懸崖邊,既受人矚目也可能一不小心就掉進萬丈深淵……


    雖說這是遲早都要麵對的,但到底是早了……自己還是太心急了啊……反擊地太早了……


    連這身體也不配合……最了解本尊的黃嬤嬤又回來了……


    她歎了口氣,隻覺心口如火燒似的又急又燥,再也無法忍耐,便叫了一聲,誰知發出的聲音如貓叫一般輕,低低的。


    畫菊正端了一碗粥進來,聽見,忙快步走過來:“姑娘,怎麽了?”她放下粥,試了試她的額頭:“奇怪,今天下午明明退熱了,怎麽這會兒又熱起來了!”


    她把粥端起來:“姑娘,來,喝了粥,奴婢再去給您熬藥,喝了就好了!”


    愛羊直覺煩悶,沒有胃口,搖搖頭不想喝。


    畫菊急道:“姑娘,怎麽著也得喝兩口,要不然單吃藥傷胃!”


    愛羊無法,隻得勉強坐起,靠在畫菊給她放好的靠枕上,喝了兩口,便堅決不再喝了。


    畫菊無奈,都說生病的人像小孩子,執拗得很,還真是!她起身向外走去,嘴裏還嘀咕著:“奴婢去把黃嬤嬤叫來,看您喝不喝?”


    愛羊苦笑。這幅身體實在太差,不過是個發熱,便全然沒有胃口,完全不像自己的前世……


    正想著,黃嬤嬤伴著畫菊走了進來,愛羊以為她又要勸自己吃粥,待要搖頭,便見黃嬤嬤端著一白瓷碗,說:“姑娘小時候生病了最喜歡喝梨汁!這又是初夏,天悶熱得很,怎麽會有胃口!”


    她坐在床前,笑意吟吟地說:“姑娘,您看,這是嬤嬤專門為您熬得用桂圓梨汁,最最好喝了,來,吃了這一盞!”她舀了一小匙,喂到愛羊嘴邊:“大老爺午時送了幾瓶蜂蜜來呢,嚐嚐,甜著呢……”


    這時節哪裏來的梨,必定是從哪裏求來的吧!


    愛羊突覺得心一酸,或許,或許黃嬤嬤回來,是上天對自己的補償……


    她低頭喝著,兩滴淚便落入碗裏。


    黃嬤嬤輕聲安慰:“姑娘不哭,不哭,有嬤嬤照顧著,病馬上就好了……”


    愛養哽咽著點了點頭。


    大概夜裏發了汗,次日愛羊覺得好受許多,雖咳嗽沒斷,到底不再發熱,黃嬤嬤高興地一直說:“到底是宮裏出來的,醫術就是高明!”


    愛羊靠在那裏,隻微微笑著。


    外麵傳來嘈雜聲,那是幾個婆子在砌灶台。居然院的構局和蕪菁院一樣,隻不過它隻一間正房、帶著個小耳房;兩邊一個小西廂、一個小東廂,平日裏也不用,隻放著些雜物;正房後幾間屋子,是丫頭的住處。


    這次便把西廂房的東西騰了出來,簡單收拾下,做成廚房。


    雖然愛羊屋裏有小炭爐,夜裏溫茶用,也能簡單做些吃食,到底不比在廚房方便!黃嬤嬤一聽能在自己院子裏做飯,不用跑那麽遠去受大廚房的氣,頓時高興得不得了,一個勁兒地告訴愛羊:“你放心,嬤嬤我定要天天給你做好吃的,爭取早日將羊羊養得胖胖的……”


    小時候,為了好養活,近身服侍的一般都叫主子的小名兒,愛羊也不例外。隻是聽黃嬤嬤的這句話,將羊羊養得胖胖的,怎麽越聽越別扭……


    愛羊皺眉,轉眼看到畫菊正在一旁暗笑,想了想,也好笑起來。


    次日,石繡才回來,她一臉興奮地來到愛羊屋裏,正要說話,卻看見正喂她喝藥的黃嬤嬤,一愣,忙過來行了半禮:“黃嬤嬤,您來了?”


    她在來府的路上已經聽了府裏最新的消息,見到黃嬤嬤,倒沒有多大驚奇,隻是有些擔心這位的為人,以前她發飆的時候她可是見過的,忒嚇人了……


    黃嬤嬤瞅了瞅她,點頭:“你是石家的丫頭?老大還是老二?”


    石繡笑道:“我是老二,姐姐……在家呢……”她想起石紋受傷並不光彩,若是姑娘告訴黃嬤嬤實情,那……


    她緊張地抬頭看向愛羊。


    愛羊倒不知她在擔心什麽,隻是見她進來時笑容滿麵,便知事情辦得很順利,含笑點點頭:“你先下去休息吧!待會兒再叫你進來伺候!”


    石繡懂她的意思,屈屈身便退了出去。


    黃嬤嬤瞅著石繡出去,才放下碗,悄聲對愛羊說:“好姑娘,你告訴嬤嬤,這石家的兩個丫頭是不是一直欺負你?”


    愛羊好笑,這兩天黃嬤嬤拚命發揮潑婦本色,已吵了畫梅幾回了!她自愛羊生病後,便沒上來伺候過,愛羊想大概是和畫菊生悶氣吧,畢竟二人同來,畫菊卻先她一步提了二等……黃嬤嬤可不管這些,見畫梅不露頭,正好發發這半年的怨氣,連著整個院子裏的婆子小丫頭也被她嚎了個全,愛羊想管來著,無奈自己病著,又心虛,隻好悶不做聲。


    她笑了笑:“她們兩個還可以,尤其石繡,就像您似的,舍得了臉麵,這屋裏少了什麽,都是她豁出去和人要的!我大病那一場,也是她忙前忙後地張羅著!”


    提到半年前,黃嬤嬤頓時心疼得又眼淚汪汪起來:“天殺的!早知道姑娘當是磕著了頭,老爺就是打死我也是不出去的,白白讓姑娘受了那麽的委屈,還失了憶,一點都不記得從前了……”


    愛羊有些心虛地別過頭,她不記得本尊原來的記憶,隻得編個理由,說是失憶了,這整府的人都知道,黃嬤嬤昨個兒聽說了,便將當初的那幾個嬤嬤臭罵了一頓,又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直說“對不起姑娘”,弄得愛羊又心虛又尷尬,不知怎麽辦才好!


    她勉強笑了兩聲:“無事!嬤嬤,您回來就好了!有您護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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