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胡思禮那事發生後,愛羊與胡府的關係一下子降到了最低點,尤其是胡思禮死後,她盡量減少去伯爵府的次數,也幸好大太太煩著她,根本不願意帶她去自己的娘家。平日裏除了聚會,幾人很少見麵。


    愛羊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六表姑娘太更客氣了。”


    許久不見,胡貞淑的脾氣倒曆練得更有耐心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鋒芒畢露。她冷冷一笑:“我可不敢跟你客氣!”


    王初珍看著茶館的名字眼神閃了閃,和氣地問:“李五姑娘來這裏做什麽?可是喝茶?”


    愛羊不置可否。


    恰在此時,胡思孝自裏麵出來,幾人都是一愣,胡貞淑更是冷哼一聲:“原來是在這裏私會情郎了,怪不得一見我們就心虛地想要溜走呢!”


    胡思孝看見胡貞淑姐妹的時候微怔了一下,繼而聽到她刻薄的話後便皺了眉:“貞淑,胡說些什麽!”


    胡貞淑也知道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對堂哥不好,尤其是在宜卉縣主與堂哥的關係基本上都定了的時候,她不屑地瞥了一眼愛羊,不再吭聲。


    王初珍嘴角浮起一絲得意的不易察覺的笑:“原來李五姑娘是約了胡五少爺呀?”


    胡貞賢輕扯了一下胡思孝的袖子,撒著嬌:“五哥哥,你和五表姐約在茶館幹什麽呀?是有事要商量嗎?”


    胡思孝任她拉著,淡淡說道:“沒什麽事,隻是無意中碰見了,便坐了一坐。”


    胡貞賢拖長了音:“坐了一坐啊!”


    愛羊不耐煩了,轉身便要離開,胡貞賢看見。忙一把拉住:“表姐,既然遇見了,也就別急著走了,一起在茶館喝上杯熱熱的茶暖暖身子!這大冷天的!”


    說的都是為她著想的話,但愛羊可不敢小看了胡貞賢那張可愛的臉,審視著她的表情,思考她的目的。


    果然王初珍率先在旁說道:“我們約了宜卉縣主與汝郡王,他們也快到了。”


    愛羊便看向胡思孝。後者皺著眉頭:“他們兩個也來?”


    胡貞淑道:“對啊,我們和宜卉縣主約好了,下午要去西鬥街遊玩。原本也約了歐陽姑娘和歐陽世子。但好像恪靖侯爺受了風寒,二人在家侍疾呢!”


    胡思孝微微詫異:“恪靖侯病了?”


    愛羊專心聽著。胡貞淑發現了,便沒好氣地低聲說:“狐狸精。”她“呸”了一聲:“人家病沒病關你什麽事!”


    胡思孝厲聲:“貞淑!”


    胡貞淑一仰脖子,沒有吭聲。驕縱的人有驕縱的資本,胡貞淑是伯爵府幾位姑娘中長得最漂亮的一位,也是地位高貴的嫡女。自然不怕胡思孝。


    金珠在她身後提高聲音:“姑娘,老太太今早還吩咐了說讓您中午早點回去呢!”


    她是在替愛羊解圍。


    王初珍莫名多看了她一眼。那次在半雪莊的宴會上,也是她輕飄飄一句就讓愛羊免於尷尬,可見是個聰慧的。


    然後她忽然意識到,愛羊身邊常見的幾個丫頭個個不凡,不論是外貌氣質還是做事,都不像地位卑賤的婢女,看來她是花大力氣調教過。


    誌向倒不小。她微微冷笑。


    胡思孝也不想她與君宜卉再次碰麵,發生什麽誤會,因為也勸道;“既是這樣,那你就趕快回去吧,別讓老太太擔憂。”


    愛羊還未來得及回答。胡貞淑就冷嗤一聲:“五哥,人家還沒吭聲呢。你那麽積極做什麽,你做得了人家的主嗎?”


    胡思孝隻覺無奈,他覺得自己永遠不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思,有時大方體貼人得很,有時說話又尖酸刻薄,心比針眼還小,真不明白到底有什麽要這麽針對!


    愛羊連理她都沒理,就徑自對胡思孝點點頭:“那我先過去了。”她真的厭倦了與人口舌之爭,也受夠了那些冷嘲熱諷,反正自她重生以來,京中大部分尤其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對她向來都厭惡得很,從沒有好臉色。她也犯不著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看她竟然當真帶著金珠離開,幾個人都驚訝地站在那裏,就連要出聲阻止也忘了。


    上了馬車後,愛羊便對車夫說:“走。”青灰色的小馬車在胡貞淑等人的瞪視下揚長而去。


    胡貞淑氣憤地大罵:“我呸,什麽東西!”


    胡思孝看了她們幾人一眼,轉身離去。


    胡貞賢忙叫住他:“五表哥,不見見宜卉縣主?”


    胡思孝搖搖頭,便也騎馬走了。


    胡貞賢他媽呢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沒再提這件事,徑自進了茶館,要了雅間,等君宜卉他們過來。


    愛羊與金珠回到李府,阿十就喜氣洋洋地走過來說:“姑娘,好消息,好消息。”


    愛羊的心顫了顫,笑著問:“怎麽了?看把你高興的!”


    阿十興奮地說:“世子爺就要回來了。”


    石繡在旁嗤聲:“全京城都製動世子爺要回來了,這還用你說!”


    阿十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那隻是傳言,傳言!我說的可是內部消息,外人都不知道的!”


    愛羊淡淡笑著:“怎麽,能拿到歸來的日子確定了?”


    “那可不!”阿十笑得合不攏嘴:“爺打了勝仗,自然要早早歸來慶祝的。”


    “什麽時候?”石繡感興趣地湊過來,問。


    阿十瞅了她一眼,又看向愛羊:“姑娘想不想知道?”


    石繡不耐煩了:“我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姑娘當然想知道,是吧,姑娘?”


    阿十冷笑:“那可不一定!我看姑娘就沒怎麽盼著世子回來。”她與石繡都悄悄去看向愛羊的反應。但後者則是平靜地越過她們,朝屋內走去。


    石繡趕緊上前幫忙把她身上厚厚的披風給取下來,一邊還說:“姑娘這身子怎麽也養不好,平日裏倒不覺得什麽,但一到冬日裏手腳就冰涼冰涼的。怎麽也暖不熱!虧得穿這麽厚!”


    的確,愛羊裏裏外外總共套了三層厚衣,整個人都包裹得像個粽子,隻露出被凍得通紅的小臉,越發顯得人小了。但她的手腳依舊是冰的。


    阿十看愛羊果然不感興趣,也沒意思地跟了過來:“好了,我說。大概一個多月就到了,聽說現在都已經啟程了!”


    愛羊喝了一杯蘇木遞上的熱茶,忽問:“烏濯王那裏怎麽樣了?怎麽協議的?”


    阿十道:“還能怎麽著,自然是向我朝繳納朝貢銀幣。俯首稱臣唄!”她不屑地補充著:“當初還陪嫁過去一個公主呢,人家不稀罕。現在可好,什麽也沒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活該!”


    石繡忍不住提醒道:“當初那使者可是死在咱們的驛館內,咱們有錯在先。”


    阿十瞪著她,眯著的小眼也因憤怒猛地變大了:“你傻啊你。人家早就準備好向咱們作戰了,就在等一個合理的理由。當時若不是那使者死的不明不白。他們也會對咱們的公主挑三揀四,直至咱們發怒了為止,戰爭一樣還是要挑起的!”


    愛羊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皺眉反問:“你聽誰說的?”


    阿十掘了掘唇:“還能聽誰說,自然是鬆煙告訴我的,說世子爺當初就預料好的!”


    愛羊眼神閃了閃,沒有吭聲。


    阿十忽然意識道有什麽不對勁。給石繡使了一個眼色,後者不甘不願地退了出去。阿十便趴在愛羊耳邊悄聲說著:“姑娘,這件事原本我也不知道,還是前不久鬆煙給問我送信我才知道。他現在一點也不生姑娘的氣了!”


    愛羊不甚在意地點點頭:“是嗎?”她笑笑:“我並沒有介意啊!”


    阿十仿佛就料到她會是這種態度,暗暗翻了個白眼。耐心地解釋著:“你看,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但是。姑娘,爺早就知道兩國會開戰,和親之事必定行不通,所以他是為沐婉才殺了那三個使者的事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沒有必要。世子爺還沒有喜歡她到那種地步!”


    那又怎樣?自己終究不過是沐婉的擋箭牌!愛羊一笑,無所謂地點點頭:“我知道。來,把手爐遞給我,我的手涼的像冰一樣。”她把手背靠到臉上,立即感覺到那種貫穿五髒六腑的冷意,她的五根手指,就像是五根屋簷下掛著的冰柱,微微一折便要斷了似的。


    阿十皺眉看著她,但見她沒有任何反應,隻得歎著氣把手爐塞到她手裏:“姑娘,我先出去了。”


    愛羊點點頭,直到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外,才放鬆地倚在炕上,回想著阿十剛剛說的話。


    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感到不舒服,或許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她是有一絲的酸楚,但大部分的,她真是覺得無所謂。時隔一年多,她似乎終於能擺脫對君易清的癡迷,聽到他的事就像是在聽一個陌生人似的,與她沒有關聯。


    她想,這樣對他們都好!


    至少在得知自己是真的恪靖侯之女時,她心內的一根弦,一根柔軟愁腸百結的弦,啪的一聲斷了。她似乎丟失了某樣東西,她再不是曾經的歐陽仁姍了!


    晚上,老太太讓人來叫愛羊去她那裏吃飯。愛羊並未有異議,這是這一年多中常常發生的。老太太在她因楊姨娘的事威脅過她之後,便不再生氣了,或者用阿十的話來說她還有用著愛羊的地方,不好馬上就翻臉。


    即使如此,愛羊不能否認,老太太不喜自己,卻是真的疼愛楊姨娘,自楊姨娘解了足禁,不管吃喝,從來沒有克扣過的,還親自隔三差五地前去探望。楊姨娘在看到她的時候也很高興,難得的高興。


    愛羊到了榮遠堂,令人驚訝的是大老爺、大太太與愛蘭她們都在,熙熙攘攘擠了一桌子,看著像是一家四世同堂專門聚在一起。


    愛羊一邊笑著走上前去,一邊暗暗思量今天是什麽日子。


    “五丫頭,來了,快過來,坐。”老太太一看見她就很高興地打著招呼,全然不顧一旁愛蘭幾人陰沉著的臉。


    其實也不能怪她們對愛羊的敵意更加明顯。當初為了能阻止楊姨娘從素月齋裏出來,又為了拉愛羊下馬,愛蘭與趙嬤嬤一拍即合,利用艾引草的毒性給全哥兒下了毒,原本想著這毒性不大,全哥兒吃了沒有影響。可沒想到的是全哥兒原就屬於早產兒,秉性孱弱,底子不好,平日裏看不出來,這一中毒,就將那全身的毛病給牽了出來。一開始還隻是小的風寒,胃口不好之類的,漸漸發展到後來就全身乏力,沒有力氣行走,所以隻能躺在床上度日,整日裏藥罐不離口。愛羊去看過幾次,曾經豐潤乖巧的小男孩已經瘦得認不出來了(她倒不是不願去看,而是上至大太太下到玫瑰,都恨透了她,阻止她接觸全哥兒)。


    而愛蘭經過這一件事也挨了大太太的一個耳光,這是生平的第一次。自此大太太便把全部心思放在全哥兒身上,對她的關注就很少了,愛蘭現在看著比以前憔悴多了。


    愛羊坐在老太太的身旁,正對麵正好是陰沉著臉的愛蘭。


    “不好意思,來晚了。”愛羊道著歉。


    老太太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又問:“這幾日可去見了你姨娘,她身子可還好?”


    愛羊嘴角浮起一個苦澀的笑容,她去素月齋三次,楊姨娘有一次肯見她就不錯了,她昨日去看就被擋了回來。


    看她的表情便知發生了什麽,老太太無奈歎口氣,想安慰幾句又因周圍那麽多的人,也不好多說,隻得拍拍她的手:“先吃飯吧。”


    麗妍笑道:“一大家子難得聚在一起吃飯,可得好好樂一樂。”


    大老爺笑著對老太太說:“老太太今個兒這樣高興,可是有什麽喜事?”


    老太太臉上確實有些喜色,卻沒有回答,隻是喝了一口湯。


    潘媽媽覷了覷她的神情,一邊在旁幫忙遞水夾菜,一邊笑著問回答:“可不是有天大的喜事嗎,咱們二姑娘有人家了!”


    她說的這個消息太過突然,頓時一桌子的人都吃驚地抬起了頭,而愛善則直接被卡住了喉嚨,驚天動地的咳嗽過後,又喝了無數的水,才能問出話來:“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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