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如意的住所,隻見一院子的菊,果然添了新品種。有栽在地上的,有種在花盆裏的,隻留了中間細細的一條路。如意屋裏的丫鬟見姑娘來了忙進去通傳,林笑也不進屋,隻在外麵看菊。這些菊花開各色,品目繁多,院角一簇花中有個丫鬟背對著她們蹲在那裏,林笑仔細一看發現竟是珊瑚,她一時起了玩心,悄聲過去拍了珊瑚的肩一下,那丫鬟嚇的啊的一聲,猛地站了起來回頭看去。


    珊瑚驚嚇神色在麵上凝注好一會兒才又換成了羞澀,她低著頭行禮道:


    “奴婢見過姑娘。”


    林笑上下打量著她,今日她竟穿著件褐底百花開棉布襖,下穿了條墨綠撒花的布褲。


    “好一個花農!今兒怎麽穿成這樣,像是……”


    菱紗接口道:“給廚房送菜的柳兒媳婦。”


    她們幾個都忍不住笑了,珊瑚紅著臉訥訥道:“奴婢今日過來伺弄花,平日穿的實在不利索……”林笑一向甚喜她樸實,就不在意的擺擺手打斷話頭,指著花道:“這些花看著漂亮卻叫不出名字,你給我說說吧。”


    一提到花,珊瑚的臉上登時有了神采,“哎”了一聲,連說話的節奏都快了許多。“姑娘您瞧,這個極香的叫龍腦,也叫小銀台,這千葉純白的叫玉梅,也稱新羅、雲出海外;這黃、白蕊的叫萬齡,這粉的叫桃花,白而檀心的叫木香,全白最大的叫喜容,這淡黃輕巧的叫鵝毛,純紫的叫荔枝……”


    聽她不歇嘴的說了半晌,林笑著實佩服,於是笑道:“你手裏的這支呢?怎的這麽怪的顏色?”珊瑚一愕,臉上有黯然色。


    “這是綠雲的斷枝。昨夜風大花盆從架子上倒下來了,都怪我忘了讓小喜放到屋裏去。”她指著那盆斷掉的花道。林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若根沒死,明年可以再開花的,有什麽好鬱悶的呢?”


    珊瑚看著她有些驚訝,她想了想道:“不那麽容易的。[]這花嬌貴的很。”


    “可總有機會的,不試試怎麽知道。”珊瑚皺著眉想著又慢慢點了點頭。林笑接過斷枝的綠菊看著,一轉身正好看到如意正微笑著站在門前的台階上。


    林笑上去笑吟吟的叫了道:“姨娘,今兒身體可爽利了些?”


    “好些了。”


    瘦削的病美人穿著件半舊的丁香緞麵繡菊的對襟褂子,下麵穿了條素白的棉綾細褶裙,梳著平髻,隻簪了枝白玉釵,形容略有憔悴,顴骨上有一抹潮紅,雖有病容看的是比前幾日氣色好些。林笑扶著她的手臂道:


    “快進屋,莫著了涼。”


    “哪有這麽嬌貴。”


    說著她引著林笑進了一旁的耳房,落座後林笑讓寶絡菱紗出去找珊瑚玩去,如意留了澄心伺候。這姨太太屋裏的大丫鬟林笑見的並不多,隻知道她是個寡言的人,是如意帶進府的,今日見她穿著與眾不同,不由多看了兩眼,如意笑道:


    “可是看的怪?這是褂襴,她小時候待的主家是在旗的,習慣了。”


    林笑聞言知道自己唐突了,不由臉一紅道:“失禮了。”


    澄心唇邊的笑一閃而逝,她端著盤子上前道:


    “姑娘嚐嚐新做的金錢花糕。”


    如意打趣道:“做糕點小吃可是澄心最拿手的,家傳秘學呢。”


    林笑看著盤子裏擺著的各色小巧糕點,掂了塊黃色的嚐了一口,原來是黃米麵蒸的,上層夾了青果白果小棗,下一層加了核桃花生芝麻,吃完了又拿了一塊白的嚐了,是用江米做的上下各夾了蘋果脯桃脯杏脯烏棗等果脯切的丁,味道各有千秋。見她吃的急,澄心給她遞了茶,林笑喝了一大口,忽想起如意平日所教忙斯文起來,又喝了兩口看著如意道:“小葉茉莉雙熏。”見如意頷首,她不由麵露得色,又讓澄心沏了一盞,小口品起來,忽見如意麵前放了個剔透的玻璃杯,杯裏茶芽起舞煞是好看,玻璃在這個時代可是少見啊,竟然還是做成杯子的可更少見了,雖然做工沒法和現代的玻璃杯比美可已是不俗了!


    如意見狀解釋道:“這個玩意還是蘇州李府的姨太太送太太的,總共就兩個。太太說用來泡茶最是好看,一試果然如此。平日是不用的,我體寒本不應多吃綠茶,可常年的口味了,總不能改,也就天好的時候喝上一些。倒是姑娘可知杯裏的是何茶?”


    林笑仔細看著茶狀,想了想小意道:“小峴春?”如意和澄心對視一眼,二人都笑了,澄心道:“姑娘認的好。正是六安。”


    如意支著頭看著林笑道:“嗯,你這丫頭也古怪,就是吃不慣綠茶,倒是和北邊人似地去吃什麽花茶。”


    林笑麵不改色道:“誰讓我是俗人呢,就愛花香味道,也是澄心姐姐的茶泡的好,釅釅的正對味。”


    “可不是逮到一個和她口味一樣的了,壓箱底的寶貝都拿來了,正好泡到第四道,味正佳呢。”


    三人吃著糕品品著茶,正說著隻聽外麵笑聲傳來,如意讓去看看,澄心看過後回來說是丫鬟們在院子外麵放紙鳶呢,林笑一聽便有意去看,如意見她心猿意馬的樣子就揮手讓她去了。林笑去後,如意臉上的笑慢慢沉了下來,她怔怔的看著桌上林笑隨手放在那裏的綠菊,拿起來轉著把玩著,忽感喉嚨發癢又咳嗽起來,澄心忙上前拍背揉胸的給她順氣。


    “要不要去讓劉先生來看一下?”


    “看什麽?還不是那些藥,吃來吃去也就是那樣了。”


    “這幾日,您真是累著了……奴婢去給太太說。”


    “說什麽?退了這內宅的鑰匙去做個閑人?”


    見澄心沉默下來,如意又道:“我這身體是個什麽狀況你又不是不知,趁著還能動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姑娘!”澄心一下跪在如意麵前,“您別這麽說!您定能長命百歲!”


    “你呀,這麽多年了怎麽就改不了口?跪下做什麽?”她撫了撫澄心的頭發,歎道:“轉眼都十五年了,那時你我還都是個小孩子呢。可現在連豆姐兒都那麽大了……”


    如意出神的想著,漸漸外麵的笑聲更大了,她忽自嘲似的一笑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嗬嗬……澄心,如今也是太太還念當年的情誼讓我接掌內宅,好讓我在這幾年給墨哥兒鋪路……”她也不管澄心驚詫的表情,隻管道:“有幾件事你要清楚了,日後做事也有個分寸。督緊點二爺的功課,莫讓他存了其他心思。對太太你不必心有怨懟,她算對的起我啦。何況我已然這個樣子了,她不會有害你我之心;麒哥兒是個心性高的,讓院子裏的都收了心,規規矩矩做好自己的事兒。豆姐兒……”如意停了停,臉上有了淡淡笑意,“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啊。”


    重陽節前,忙得不歇腳的甄氏終於停了下來,勞累過度導致她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幾家店鋪的大小賬目,繡活的督查和水粉的調配,她無不親力親為,何況還要打點官家走動關係,正是既費錢財又極費心思的。如此,甄氏雖正值盛年也挨不住這般折騰,她吃了藥直躺了兩天這才緩過來。


    在家的幾日林笑沒少膩歪在琅家當家人身邊,端飯遞湯捶肩揉頭的乖巧的緊,引得來看望太太的如意一個勁兒的誇說還是女兒好,是娘的小棉襖。這也不是林笑著意的去討好,而是看到黑著眼圈的甄玉潔就想起了母親梁展眉。


    梁展眉是一個大企業的會計,每到月底年底也是這般的操勞,那時的林笑就是用撒嬌和幹活,再用做上兩道小菜的方式來抹去母親臉上的倦意,看到母親笑她會覺得很快樂也很有成就感。如今雖說時過境遷,卻沒想又攤上了類似性情的媽,這些日子看她一個女人獨立支撐著這個家,忙碌辛苦不說,渾身透著的那股子要強勁兒,林笑心裏那塊柔軟被觸動了。當察覺到甄氏每每望過來的眼光露出的滿足和溫情,她覺得心中快樂竟不比那時的少。這樣……也許很好吧。


    在重陽的前一天,甄氏放了話說是明日全家去雞鳴山登高賞花,她也正好去還願再捐些香火錢。得到這個消息,林笑簡直高興地不得了,這可是她穿越後第一次外出活動!當天晚上琅大小姐就開始準備出行的衣物要帶的東西,左問右問這雞鳴山好不好玩,人多不多。


    在鋪床的寶絡笑著給她解釋道:


    “姑娘,每年重陽人人都是要去登高的,不論文人百姓還是富商官宦,所去之地不僅有雞鳴山,還有梅山,棲霞山、幕府山、清涼山、雨花台、燕子磯,也就是因為雞鳴山距府上較近又是當今聖上遊玩過的寺院,這才成了首選。到了那天還會有人在山上野餐烤肉的,還有人會請班子來唱戲呢,不過像咱們家也就是賦詩觀花,吃吃糕飲飲菊花酒就是了。”


    林笑聽的大喜,正待細問,忽又想起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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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要分類強推了,不知道成績會怎麽樣,說不緊張是假的。已經沒斷更的發了快二十天的文了,數據在那裏放著,很慘淡。不過新人有新人的覺悟,不會期待太多,隻望能得到些許的支持,若哪位讀者覺得《花》還可以就收藏一下,有多的票就請投一下吧。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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