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姑走後,蕭景土從窯裏回來,問起姥娘家的近況,本想六月六陪著範氏去姥娘家走一趟,最近窯裏事多實在是不得空,隻能作罷。


    範氏笑著答了,“家裏一切安好,爹娘還念叨著你呢,還說要是窯裏忙,叫大和過來幫村幫村。春上沒有掃帚紮,大和編了竹籃去賣換了好些錢哩。”


    “大和做些手工活還行,要說去窯裏幫村,他的身板還沒長開了,到時候壓成個矮羅,娶不上媳婦,那可事大。”蕭景土笑了笑,一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笑出了好幾道溝。


    大和剛過十五歲,身子骨有些單薄,窯裏幹的都是些苦力活,蕭景土是心疼他,不想讓他來。


    範氏心裏欣慰,自個當初沒看錯人,蕭景土人老實,心底子軟,平日裏家裏的活計,粗活重活,他都是愣著頭幹了,再苦再累也不吭一聲。別人累了乏了都會嗷嗷叫兩聲,埋怨兩句,他是一句不快的話都沒有。好幾回累了回到家倒頭就睡了,到了飯點叫也叫不醒。


    範氏用手掩了掩嘴,笑道,“大和知道你這姐夫疼他,不讓他來。大和不是個讓人操心的,倒是玉涵小姨,快十九歲了,還沒說上親。”


    範氏把小姨的事說給蕭景土聽,蕭景土一聽看中的是柳家莊的,說這兩天每天都有柳家莊的人去陶窯裏買陶,下回再有柳家莊的人來,他幫著打聽打聽。


    範氏看蕭景土的臉被太陽曬得黑紅的,心裏心疼,六月的太陽毒,在日頭曬久了,人發暈易中暑,又說煮點綠豆湯。去窯裏的時候帶上,消消暑。


    蕭景土點頭同意,見範氏很是知書達理,盯著看了一會兒。


    範氏被盯著看得怪不習慣,紅了臉。


    “你向來是個會持家的,那就聽你的,你說帶那就帶上,也好解解渴。”


    範氏被丈夫誇獎。覺得不好意思。臉刷地更紅了,見蕭玉珠站在堂屋門口,端著一摞黑瓷碗要進來,當著女兒的麵更是臊得慌,小聲嗔道,“孩子他爹過譽了。[]”說完別過頭去。用手摸摸臉蛋,滾燙滾燙的,更是嬌羞得不行。


    蕭玉珠見範氏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端著碗放在桌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兩人,頓悟過來。自己進來得真不是時候,飛快地把碗放下,說去端菜又出去了。


    吃過飯,一家人坐在堂屋裏閑聊。


    蕭玉珠想著,把剪了蠶蛹的蠶繭子拿去賣賣。堆在柴房堆了老大一堆,發久了不打理的話怕發黃變色,賣不了好價錢,問蕭景土,托他問的絹絲坊的情況怎麽樣。


    蕭景土說,之前問了一家,說是要看繭殼的成色出價,成色好的話價高點,成色不好就要再議了。


    這些繭殼都是蕭玉珠精心歸置的,沒沾過水沒沾過泥,鋪在簸箕上鋪開晾著,保持通風,顏色白白的,沒半點發黃發黴。


    “那就拿去絹絲坊賣賣,老放著也不是個事,早些換了錢也好。”範氏在一旁插話,兩個丫頭忙活了兩個多月,要是把繭殼放壞了,還不得心疼得要命,也是好些個錢呢。


    “那就明兒去,明兒正是是集市。”蕭景土發話。


    蕭玉珠在心裏盤算著,明兒能賣多少錢,心裏是樂滋滋地樂開了花。


    範氏和蕭景土嘮了些別的,說起蕭大姑被劉氏拖著不讓走的事,“那老二家的,嘴皮子不幹不淨的,這回讓妹子吃了個癟,下回再回娘家,怕是心裏添堵,回來的次數少了,懶得走動。”


    “老二怎麽偏偏攤上這麽個媳婦。”蕭景土歎氣道,很快,又一本正經地對範氏道,“你是嫂子,要起個表率帶個好頭,要有做嫂子的樣。”


    範氏小聲答,“是。”


    蕭玉珠聽了兩句,又說到了劉氏覺得沒趣,想回房去。


    蕭玉涵從凳子滑下,想去院子裏玩兒,腳剛落地,被蕭景土喝住了,“今兒在學裏,先生教了什麽?”


    蕭玉涵手抓了抓後腦勺,一張臉嘻嘻笑著,吞吞吐吐地說,“先生……教了兩個大字。”


    蕭景土要考較他的功課。


    蕭玉涵心裏急了,上課時光想著菜園子裏的李子熟了沒,他好和木頭哥哥摘李子去,先生教的兩個字,還沒到家就忘了,又是抓了抓後腦勺。


    蕭景土一看蕭玉涵壓根就沒好好學,過來就要訓人。


    範氏攔著他,才上學幾天,得適應適應,先前玩慣了得收收性子,過段時間就好了。


    蕭玉涵見他爹臉上的神情是動了怒的,嚇得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垂著眼簾低頭看著地麵。


    這進學堂得有個適應過程,蕭玉涵這是剛啟蒙,頑皮的性子還沒收回來,想想前世裏她剛上學前班那會,一天下來,老師講了什麽也是不知所雲,到了一年級才略好了些。看著蕭玉涵小可憐樣,蕭玉珠牽過他的手,邊走邊說,“二姐明兒教你認字,好不好?”


    蕭玉涵點點頭。


    第二日一早,範氏找了兩個儲存糧食用的大竹筐,用棒槌在院子裏拍打幹淨了,拿進柴房來裝繭子。


    兩姐妹把簸箕上的繭子倒進竹筐裏,裝了滿滿兩筐子。範氏和蕭景土抬著竹筐放到牛車上。


    範氏讓蕭玉珠跟過去,她養的蠶繭子她在行。蕭玉珠上了牛車,她好久去城裏了,正好去城裏探探情況。蕭玉翠從房裏拿出個竹笠,讓蕭玉珠戴上,這麽熱的天頂著太陽曬上一天,不得脫層皮。


    去絹絲坊賣蠶繭很順利,之前蕭景土和坊裏的掌櫃打過招呼,今兒掌櫃的看了貨,見是好成色,但是剪破了殼,價格自是比繅絲好的完整的蠶絲要低的多,出的價中規中矩,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


    蕭玉珠想著盡快把這批蠶繭出手,見掌櫃給的價還算合理。便答應賣了,很快過了秤,接了賬。一萬多個蠶繭,三十多斤重,換了近四吊錢。比常規賣法,蠶蛹連著蠶繭子一起賣多掙了四吊錢,不過剪蠶繭子很辛苦,要很有耐心。這樣一攤開來。多掙的也不是特別多,不過有的掙總比沒得掙強。


    一想到這,蕭玉珠釋懷了,抬頭望天,朝天空來了個大大的笑容,一朵朵白雲如棉花般飄過。對著她咧嘴笑。蕭玉珠添了添嘴角,一股棉花糖的味道,甜甜的柔柔的。正吃吃地做著美夢,以為是天上的白雲扔下來的棉花糖。


    一扭頭嘴邊是一串冰糖葫蘆,上麵一層紅紅的果醬色。包裹著幾個紅得誘人的山楂,那股甜味仿佛就要膩出來,讓人禁不住想舔一口。


    趙弘遠正舉著一串糖葫蘆,抿著嘴對著她笑。


    他剛下學回來,準備回家吃飯。在街道上見著蕭景土在一旁套牛車,蕭玉珠正抬頭望天發愣,不知看得是什麽,他跟著看了一會兒,隻見著天空中幾隻麻雀烏壓壓地飛過。


    “遠哥兒,真巧,是你啊!”蕭玉珠回過神來,朝他咧嘴笑笑。


    趙弘遠抿抿嘴角,露出個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我剛下學回來,你和叔出來趕集?”說完,朝蕭景土叫了人。


    蕭景土邊套牛車,邊打招呼,說“遠哥兒下學了。”


    “過來賣繭殼。”蕭玉珠看著他手裏的糖葫蘆,見他舉了半天,沒有要送人的意思,徒增了許多尷尬。


    趙弘遠輕輕哦了一聲,又說,“上回,你想的那道菜式可真不賴,好些食客都喜歡吃,咱家飯莊生意也跟著火紅了不少,我爹正誇你呢。”


    “那你覺得那蠶蛹好吃嗎?”蕭玉珠見他這副弱書生的樣,估計看到蠶蛹的模樣就怕了。


    趙弘遠皺著眉頭,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我聽我爹說,味兒不錯。”


    這時,一個小廝模樣的青年人跑過來,大喘籲籲地叫著,“少爺,少爺,今兒小六子誤了時辰,真該死。”說著就要去掌自己的嘴。


    趙弘遠忙攔住小六子,這上學的路他走過千百回了,閉著眼睛也能走回去,錯不了,這些人在身邊,倒顯得不自在。


    小六子對蕭玉珠多看了兩眼,雖是一副鄉下丫頭的打扮,整個人卻顯得和平凡的農家女不一樣,見了生人也不怕生,顯得極為自然淡定。又看了看趙弘遠手裏拿著的糖葫蘆,心裏明白了幾分,忙話裏有話地道,“少爺,這糖葫蘆都快化了,早些送給這位姑娘才好。”


    趙弘遠回過神來,臉色微紅,其實這糖葫蘆是他買給自己的。


    下學的時候,見路邊有賣糖葫蘆的,想起了小時候在老家的情景。一個稻草人上插滿了一串串糖葫蘆,小販扛著稻草人,走街串巷地吆喝著,“賣糖葫蘆嘍,又甜又好吃的冰糖葫蘆……”


    今兒在街上看到了同樣的冰糖葫蘆,聽到了同樣的吆喝聲,讓他不禁想起了往事,買了一串想嚐嚐是不是和老家的味兒一樣。見小六子這麽一說,臉上倒覺得有些發愣,不知怎麽辦才好。


    小六子是個話多的,見少爺羞澀,忙找話題道,“今兒時辰晚了,再不回去太太就要催了,要是回去晚了,誤了午飯的時辰,太太可是要責罰的,前陣子,小六子才逃過一頓板子,要不是少爺為我求情,恐怕……少爺是個熱心腸的,不忍心讓小六子受罰,那就把糖葫蘆送了,早些回去。”


    蕭玉珠麵露難色,這糖葫蘆夏天吃太膩,她這會正渴著呢,心裏怪小六子是個話嘮,少嘮叨兩句沒人當他是啞巴。


    趙弘遠回過神來,把糖葫蘆輕輕地遞過來,微微笑著,“玉珠妹妹,這糖葫蘆哥哥送你了。”說完,掉過頭去,匆匆地走了。


    小六子朝蕭玉珠笑笑,追上去,邊跑邊喊,“少爺,等等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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