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珠認真地想了想,“繭子的價格低,蠶絲的價格也好不到哪去,咱們也自家做絲,賣蠶蛹。(.)做好的絲可以緩緩時日再賣,過了這陣子,繭子下山了,價格能漲一點點。做好的蠶絲好賣,織布的小作坊都能收,價錢比剪破的繭殼要高。這樣一算下來,就劃算多了。”回想起在書裏看到的繅絲方法,不是太複雜,想來不難辦。


    範氏皺了皺眉,“說的也是理兒,自家做絲的話也不難,隻是這幾萬條蠶蟲,做起絲來不是件容易的事,咱家就這幾口人,人手不夠。”


    主要是時間緊迫,人手不夠是個問題,還有一個問題是要弄到繅絲車,自家沒有繅絲車,新做的話是來不及了。


    蕭玉珠急切地說道,“現在最關鍵的是,上哪能弄到幾台繅絲車?有了繅絲車不夠人手,可以顧些人來,按照老規矩算給人工錢。再說老宅那邊也過來幫忙,加上自家幾口人,人手應該勉強能夠。”


    範氏忽然想到,“你奶那有一台繅絲車,還是你奶當年的陪嫁品,當年你奶家裏是做蠶絲生意的,置辦的那台繅絲車啊,是道不完的好,好些人都眼羨來著。十多年沒用了,叫你爹拾掇拾掇,該是能用,我再找村裏人借借,也能借出個一兩台來。”


    母女倆有商有量的,把怎麽賣繭子的事情定下來。範氏急急地要出去借繅絲車,蕭玉珠見蕭景土從城裏回來,臉色不太明朗,便小聲問,“趙掌櫃和陳掌櫃有信了嗎?”


    範氏歎氣道,“趙掌櫃沒的說,叫咱們早些把蠶蛹送去。他好開菜,隻是陳掌櫃……這兩人畢竟是老鄉,老相識了,也不好背後拆人家的台,這道菜他就不添了。”


    陳掌櫃為人謹慎,這番做法也合乎常理,是他的作風。隻是他不下手,自有人下手。他不當這個惡人罷了。千山雪一把蠶蛹這道菜打開門路。想必去年就引起了很多飯莊掌櫃的紅眼,早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蕭玉珠為難道,“那魏大嬸子那?”


    “我這就和她說去,這事不是咱們能定奪的,想必她也不會怪罪。(.)”說完。範氏便出了門。


    蕭玉珠跟著楊氏去老宅找繅絲車,繅絲車靜靜地立在柴房裏,上麵落了一指厚的灰。楊氏看了黯然感傷。想起十六歲那年,嫁給蕭家的情景,一晃好幾十年了。她也由一個黃花大閨女變成一個老太婆,看著直搖頭,說,“這繅絲車啊,還是你太奶奶親自給我置辦的。想想跟了我三十多年了,奶老了喲,老了……”


    蕭玉珠看著她,寬慰道,“奶,你一點都不老,你還得活個百歲千歲,享孫輩們的福呢!”


    楊氏高興了一點點,笑道,“奶啊,要活到一百歲,享咱珠兒的福!”用掃帚掃了車上麵的灰,叫蕭景文把車搬出來,在後院試了下,車輪的地方老化了,踏了一會兒,踏不動了,讓蕭景文給修修,修好了給送過去。


    到了正午,範氏回來了,借到兩台繅絲車,一台是喜子爺家的,一台是春生家的,叫蕭景土去搬了回來。


    弄到了繅絲車,下午便要開工,蕭玉珠在鍋裏燒了一大鍋水,泡上蠶繭子,泡上半盞茶的功夫。楊氏撈起十來個繭子,找出蠶絲頭來,把十來個蠶絲並在一起,繞道線軸上,踩著腳踏,帶動大輪把蠶絲纏上去。楊氏是商戶家出身,從小家裏就是做織布生意的,這繅絲的活做得是輕車熟路,雖是幾十年沒做過了,踏了一會,很快找到了感覺。


    範氏擔心楊氏累著,讓人在一旁歇著,換了她上去踏。楊氏今兒很是高興,閑不住,在灶間幫著煮繭子。


    大花知道玉珠家要自家做絲,過來幫忙。臘梅和二妞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也都來了。


    臘梅站在籬笆門旁,大聲喊道,“玉珠侄女,你要自家做絲咋不吱一聲?真是太不懂事了。”說著黑著個臉進院來,好像是沒叫她,不把她這個姑子放在眼裏。


    引得院子裏的人一番哄笑,喜子娘笑道,“你這麽個半大的姑子,老把侄女侄女的掛在嘴上,口氣不是一般的大咧,長大了肯定是個當家娘子。”


    臘梅知道娘子這兩個字的意思,當下就紅了臉,撅著嘴巴,輕聲怨道,“我不和你見識,我找我侄女去。”一副生氣的模樣更把人逗樂了。


    蕭玉珠從灶間跑出來,看著大花,二妞和臘梅,不好意思地道,“你們怎麽跑來了?是來幫我做絲嗎?我正愁人手不夠呢。”


    “玉珠啊,人手不夠也不說一聲,太不把咱們當姐妹了。”大花故意加重了“姐妹”兩個字的音,把旁邊的姑子別開,劃清界限。


    她們能來,蕭玉珠很是感激,隻是每家田裏地裏都有活計要幹,著實是太過意不去了。


    大花板起了臉,“我們就是特地來幫你繅絲的,姐姐們的一番心意,你難道要辜負了不成?”


    “玉珠,去年你幫我賣的野菊花,我還沒謝你呢,往後需要人手,盡管開口,咱別的沒啥,雖是沒有把子力氣,這種細活還是做得來。”二妞也開口道。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把旁邊的臘梅晾在了一邊。竟然人來了,蕭玉珠也不和她們客套,每人都派了活計下去,大花身板粗,踩腳踏車,這腳踏的繅絲車比手搖的省力多了,否則要是手搖的,估計得把人的手搖酸不可。二妞是個心細的,派了她把蠶絲頭加到線軸上。臘梅粗手粗腳的,負責搬送繭子。


    蕭玉翠踏了一輛繅絲車,範氏踏了一輛,蕭玉珠在周圍給添繭子,丁香和喜子娘從稻草杆上剝著未剝完的蠶繭。院子裏好不熱鬧,大夥幹得熱火朝天有說有笑的,映著初夏的陽光,笑容也是金燦燦的。


    籬笆門口一個影子挪來挪去。一雙眼睛透過竹籬笆上的枯黃竹葉,往裏看,來了好大一會,才讓人發現。


    二妞第一個發現籬笆牆外有人,見那人衣裳眼熟,身形像自家哥哥,探頭問道,“是哥哥嗎?”引得眾人抬眼望去。


    那人果真是傻蛋。站直了身。在籬笆門外露出一個頭來,走到籬笆門了又往回走了幾步,在門外來來往往穿了幾個來回。範氏見這孩子不好意思進來,讓玉珠過去看看。


    “傻蛋啊,是你啊,快進來。”蕭玉珠打開籬笆門。


    傻蛋摸摸頭。咧著嘴笑,身子向院子裏張望,見人多。臉上飛過兩朵紅雲,嘿嘿地笑笑,卻不作聲兒。


    蕭玉珠看著直笑。拉著他的衣角進院來,邊走邊說,“你二妹也在這呢!”


    傻蛋陡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兩眼放光,興奮地說。“二妹說……說……你要做絲了。”


    傻蛋的話,讓人聽了不僅浮想連篇,蕭玉珠不禁撲哧一笑,“我不是蠶蟲兒,玉珠可不會吐絲,是我要把繭子製成絲兒,才能拿到城裏去賣,換錢!”不過傻蛋能開口說話,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錢……錢?”傻蛋抓著腦袋想了想,指著他家的方向,“我娘說……有了錢……我……病好了。”其實傻蛋覺得他沒啥病,可就是覺得每個人看他的眼光有些怪,他爹娘老是把病掛在嘴上,讓他也犯迷糊了。


    隻是……隻是他心裏有個小秘密,他對誰也沒有提起過。自從八歲那年,他老是做一個惡夢,不光晚上會做惡夢,白天也會做。夢裏麵老是出現一個人的臉,大半張臉被頭發遮住了,看不清臉兒。那人像是和他有仇似的,每一回夢見,都是伸著手,張著嘴,像是要吃了他!


    “傻子,哈哈……哈哈,你就是個傻子,想要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沒門……哈哈哈哈!!!”傻蛋回想起夢中的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蕭玉珠見他抱著身子,瑟瑟發抖,很是害怕的樣子,問道,“傻蛋,你咋了?”


    “哥哥,你醒醒!你醒醒!”二妞搖著傻蛋的身子,他這副模樣二妞已經見怪不怪了,每回搖兩下,他就能回過神來。


    傻蛋剛回過神來,傻蛋娘便追來了,大聲喊道,“旦兒啊,你倒是讓為娘的好找,剛熬了草藥,人就不見了!”上前來揪過傻蛋的耳朵,拎著他回家喝藥去。


    還沒等傻蛋走遠,院子裏的人嘰嘰喳喳說開了。


    “傻蛋能說話了,這病看著像是能好了,那城裏的大夫醫術就是高明,瘋傻了這麽多年治著也能見效。”


    “那城裏的大夫不僅醫術高,還是菩薩心腸咧,聽傻蛋娘說,那大夫開的藥,好些是山上有的藥材,隻有幾味引子是藥鋪裏抓的,這就幫傻蛋家省下一大筆錢了。”


    “那大夫真是活菩薩在世,是哪家藥鋪,和我說說,往後有個病痛也好能找著地方?”


    半個時辰後,傻蛋又來了,神色穩定了許多,和沒事人沒兩樣,憨憨地不說話,在一邊幫著玉珠端盆端筐子的……


    一幫人忙活了十日,趕在蠶蛹變成飛蛾子前,繅完絲。蕭景土每日趕著牛車,把蠶蛹送到飯莊去,換了十六吊錢。蠶絲留了一段時日,擔心顏色變黃,留到夏末便賣了,換了十四吊錢,攏共加起來得了三十吊錢多一點點,比起去年來換的錢是多了,卻是大大的縮水了。


    小果子拿了魏大嬸子占卜用的蒜頭,過來尋蕭玉珠,“玉珠姐姐,你看,我娘算卦用的大蒜頭長老高了。”


    魏大嬸子把大蒜頭拱在蠶花娘娘神台下麵,終日見不著陽光,雖是蹭得老高,抽出的幾片葉子卻是黃綠色,病怏怏的。


    “你娘占卜用的蒜頭,你偷出來小心屁股打成兩半。”蕭玉珠叫道,見他手裏拿著一個蒜頭,好幾瓣上麵抽了苗。


    小果子嘻嘻笑著,“我娘給我拿著玩兒。”


    蕭玉珠拿過蒜頭看,摸著小果子的頭微微笑道,“光靠蒜頭長得高,沒用,還得指望價格高,繭子才能賣個好價錢。”


    小果子似懂非懂地點頭,“我家的繭子也做了絲全賣了,可是我娘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還把這玩意給扔了,往年她可是寶貝得很,不讓人動一下的。”


    撅著嘴發完牢騷,把蒜頭上的蒜葉撅成幾段,扔在地上,蒜瓣隨手一扔,扔在了屋頂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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