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日,範氏托了媒婆花婆子,來來回回往金山家跑了幾趟腿,每回都是落敗而歸。退親這事辦成辦不成,範氏還是按照曆來的規矩,從箱底拿上幾串大錢兒,給了她五百個大錢的腿腳錢,這事啊還得勞煩她再跑腿兒。


    這事沒辦成,拿人錢財,花婆子麵上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袖了銀錢,笑道,“有老話說一事不煩二主,改日老婆子我再替你走一遭,就算那家是鐵打的心腸,也該軟了。”往範氏跟前湊了湊,才說,“我花婆子說親二三十年了,過的橋比他吃的鹽多,這樣的人家還是頭一回見。給他臉不要臉兒,硬要把事鬧大了,兩家都不好看。”


    提起這事,範氏心裏頭也是有氣,原本以為自家低聲下氣的,給足金山家麵子,那家便會鬆口,把親退了。畢竟鄉裏鄉親的,還是有情分在的,也不會把事做絕了,沒想,那金山家咬住不放。


    範氏拉著花婆子的手,這事還沒個定數,讓她別聲張,又說自家女兒小,老宅裏的還有幾個小娃子什麽之類的,說了一通,最後才道,事要是成了定不會虧待她。


    範氏見兩個閨女在院子裏,時不時地把眼往堂屋瞧,話說得隱晦。


    花婆子在江湖行走幾十年,她的意思怎麽會聽不出來,“咯咯咯”的笑了兩聲,“哎呀,大妹子,瞧你還把我當外人,你既是托了我,我定是給你把事辦周全了。”隨即壓低聲音道,“這退親啊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往後啊你家的閨女要嫁人,小子要娶親,這事要是傳得多了。壞了名聲,誰還敢上門來,我老婆子當不起那份罪。”


    花婆子這般說,範氏心裏稍微安定了些,又和她嘮了幾句,細細叮囑一番,才放她走。


    這幾日,因為這門親事。(.好看的小說)蕭景土也是忙得腳不沾地。跑前跑後忙活了好一陣子。陶窯兩個師傅散了夥,好些收尾的活計也耽擱下來了。這兩日雪停了,又托了媒人來回傳話,他才有些空,去玉陶坊歸置陶器。


    蕭玉珠最近被困在家裏,因為這門親事的緣故。範氏不讓放她一個人出去,她要出去,也得要玉翠陪著。今兒見他爹要去陶窯。她正好在家裏待得悶了,想跟著去透透氣。


    有蕭景土在,範氏才放心地讓她跟著去了。


    陶窯裏散了夥。其他幾家也都歇了,白天隻有幾家製陶的過來看看,便沒有其他人,和平日的熱火朝天的的場麵相比,顯得有些冷清。下過雪。山上屋簷上全是白乎乎的一片,進山的路,這幾日有人走動踩出一條道來。


    剛從進山路上過來,沒想遇到了大黑媳婦。蕭玉珠假裝沒看見她,背著手跟在蕭景土後麵,不理人地走著。


    大黑媳婦笑著朝她打招呼,“是玉珠啊,都快做當家夫人了,往後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人伺候著,還來陶窯做啥?這滿是黃土疙瘩的,哪個姑娘家的捯飭這些?再說,那金山家不缺吃不缺穿的,嫁進去享福哩!”言語裏掩飾不住的譏諷。


    蕭玉珠不想和她理論,沒吭聲兒,自顧自地走著。


    誰知,大黑媳婦越說越來勁,在身後叨叨個不停,說退什麽親啊,這麽好的親事,別人家想巴結還來不及呢。笑咯咯地笑了一翻,又說那金山是個毛腳女婿,人雖是不咋地,但人家有家底啊。


    蕭景土黑著臉兒,回頭狠狠地瞪了大黑媳婦一眼,她才住了聲,翻著一雙三角眼,盯著蕭玉珠的背影,在後麵止不住地冷笑,“好好一棵白菜被豬撂了。”


    兩人到了玉陶坊,蕭景土把燒好的陶器按大小分開碼在後院,蕭玉珠幫著遞些小件兒,搭把手。


    要說陶窯,最不值錢的便是這些大大小小的陶器了。每家的作坊都是前後各開了一道大通口,卻沒有門,通風采光都級好,後院是堆貨的地方,有門卻不上鎖。幾百年下來都是如此,有時候後院堆滿了貨堆不下了,會把貨堆在外頭,或者是路邊空地,方便裝牛車。


    蕭玉珠看著外邊空地草地上堆了好些陶器,一個個上頭蓋著白白的一層雪,陶隨處可見,卻沒有人來偷了去。讓她不由地相信,古代路不拾遺的風氣。


    站在場子上,眯著眼睛吹了會風。北風冷颼颼地刮在臉上,帶著冰雪的寒意撲麵而來,是有些冷,卻讓人感到無比的寧靜,仿佛心中其他的雜念都隨著風而去了,留下的便是宛如白雪般的純淨。


    兩人忙到上半響,才把陶碼了不到一半,路邊急惶惶地過來一個人,連本帶跑地一路直奔下來,走近了,才看清,是蕭景文。


    蕭景土見他臉上一片急色,忙問他出什麽事了。


    蕭景文扶著牆喘氣,“嫂子讓你們趕緊回去,家裏頭又來人了。”氣也顧不得大喘一口,說金山家派了二娘娘,帶了好些禮,還叫了人吹吹打打的,震天響兒,一路上唯恐旁人不知道似的,到家裏去要互換庚帖咧,嫂子一個人哪應對得過來,叫我喊你們快些回去。


    原本還以為能過幾天安穩日子,沒想又鬧起來了,蕭景土聽了心裏火急火燎的,舉步就要走。一個轉身,卻瞥見玉珠一動不動地站在旁邊,巴掌大的小臉,麵無血色,蒼白如紙。


    蕭景文這才頓悟過來,他辦事太不細心了,怎麽能當著玉珠的麵兒說這事,猛地掌了自個一耳光,“都怪我這辦事不牢的,玉珠啊,你別往心裏頭去啊。”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蕭玉珠拍了拍身上的灰,抿嘴微微笑著,“我沒事兒,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我娘估計急壞了。”


    蕭景土這才拔腿匆匆走在前頭,蕭景文帶著玉珠跟在後麵。人還沒到,便見院子裏聚了好些人,籬笆外圍了一群人看熱鬧,院子中間一團火紅的身影,格外紮眼兒。


    “這二娘娘,不知拿了金山家多少好處,三天兩頭的來磨人,人家玉涵娘都把話說白了,這親不結就是不結。”圍著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在一旁說開了。


    “說的也是,這門親結不得,不看看他家金山什麽德行,驢糞蛋子樣,還想著要娶玉珠。玉珠這丫頭啊,不是我誇的,乖巧得是,人見了人喜歡得很呢。”


    有人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這事啊是好事是壞事,還說不定咧,金山家什麽家底,在咱們蕭家村是頭一把手,這樣的人家,多少人擠破了門檻子想進哩!”


    “那你咋不把自家閨女說給金山?”


    眾人見蕭景土過來了,才大眼瞪小眼地停下了,沒再往下說。


    蕭景土衝衝忙忙地進院來,讓玉翠帶著玉珠去後院書房避避。蕭玉珠不想走,想留下來聽聽,蕭景土唬了她一眼,“你在這湊什麽熱鬧,家裏小的都比你消停。”


    “大人們議事,也沒咱說話的份。”蕭玉翠拽著她的胳膊,避了人,往人少的地方走,拖著到了後院。


    蕭玉珠拉著她,讓她去聽聽,外頭的情形怎麽樣,那金山家是如何說的。


    蕭玉翠拍她的頭,“這事別擔心啊,就好好在屋裏呆著。”還悉悉索索地給她找來書,翻開來書頁,倒放在桌上,“要是心煩就看看書,你不是常掛在嘴邊,說一看到書呀,心裏就靜了。”


    這都快火燒眉毛了,哪看得進書啊,蕭玉珠不依,纏著她,“好姐姐,就去看看,我一個人在屋子裏沒事的,我再不濟,也不會幹出傻事來。”


    蕭玉翠心頭動了一下,泛了泛眼睛,還是沒有答應。


    蕭玉珠掙脫她的手,突地起身直往門口走,“你不去,我去,金山家既然想把這事鬧大了,咱也不怕丟臉兒。”


    蕭玉翠一隻手伸過來,抓住她,“你給我回來,我去還不成嗎?”


    蕭玉翠邊走邊回頭看,生怕她會想不開,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去了外院,叫了原來陪在範氏身邊的蕭玉涵回來,讓看著玉珠。


    老三媳婦謝氏抱著大富,在一旁勸解範氏。懷裏的大富頭一回見這麽多人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有些怕生,嚇得哇哇大哭,謝氏朝他屁股上一掌下去,“這個是盡給人添亂,一刻也不得安生。”


    蕭玉翠過來,見大富哭得稀裏嘩啦,楊氏在一旁板著個臉兒,順手把孩子接了過來。謝氏讓玉翠帶著到人少的地方去,她好得空寬慰範氏幾句。


    蕭玉翠抱著大富到堂屋坐在過道邊的木塌上,往他手裏塞了個糖角子,讓他拿著玩兒,一邊留意院子裏的動靜聽聽話兒。


    二娘娘頭戴一朵和向日葵差不多大小的紅花,遮了半邊頭,臉上塗脂抹粉刷了一層厚厚的粉,隨著她的抖動,臉上的脂粉雪片般噌噌地往下掉,一張大嘴塗得猩紅。


    二娘娘見當家的回來了,手揮著帕子抖得是波濤洶湧,“哎喲,侄兒,嬸子都等你大半天了,你才回啊。咱也是受人之托,互換了庚帖,好回去交差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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