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件披風,蕭玉珠整個人頓時要石化。


    那是一件絨呢披風,料子波光流轉,竹青色緞麵裏頭隱隱有金絲閃動,領口和袖口是白色毛茸茸的鑲邊,下擺繡著一朵朵玉蘭,那料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能用得上的。


    小姑娘把衣服送到之後,沒有多說就走了。範氏望了那披風一眼,瞥向蕭玉珠,正色道,“你跟我進來。”


    蕭玉珠跟在後麵,忐忑不安地進了正房,手裏一下下揉搓著衣角,不敢去看範氏的眼睛。


    範氏在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輕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她的聲音很輕,房裏很是安靜,一字一句能聽得清清楚楚,蕭玉珠的太陽穴突突地跳,猶豫了一會,才道,“是……是李府三少爺送來的,昨日去賞梅,他可能是見我衣裳單薄,才會差人送過來……我這就讓人給退回去。”


    “李府?”範氏喃喃道,像是想起了什麽,“是杜鵑當差的那個李府?”


    蕭玉珠點點頭,不敢多說話。


    範氏低著頭,李府這兩個字好像很耳熟,她之前聽過,片刻恍然悟道,聲音大了八度,“是那個出麵幫咱們平了官司的李府嗎?”


    蕭玉珠又是一陣點頭,手裏的衣裳快被她揉破了。


    範氏一下子靠在椅子上的後背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良久才抬起頭來,拉過蕭玉珠的手,“好了,扭扭捏捏的,一點也不像往常的模樣,坐下來和娘說說,你和他是怎麽認識的,娘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範氏彎著眉。語氣親切,一副“乖乖地老實交待,娘不罵你打你罰你”的樣子,看得蕭玉珠心裏更加沒譜。不過想想,她和李子墨之間清清白白的,隻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關係,想到這,心裏就坦蕩蕩了。


    沉住氣答道。“有一回。我和爹進城賣陶,剛好李府的總管要了咱們家的陶,讓給送過去,在李府的荷花亭見了一次,隻不過打了個照麵。後來也是進城賣陶,我去買冰糖葫蘆。碰巧他也在,他送了我一個糖葫蘆,再後來就是在青山寺遠遠地見過一回。不過沒說話。”


    “後來呢?”範氏聽到這,語氣變得生硬了。不知是在生女兒的氣,怪玉珠不告訴她。還是女兒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沒把她放在眼裏。


    蕭玉珠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臉色,“後來就是咱們家來了城裏開鋪子,他來過店裏一回,昨日踏雪賞梅。他也去了……”說到後麵,聲音和文字嗡嗡叫差不多,見範氏鐵青著個臉,忙解釋道,“不過我事先不知道他會去的,要是知道他也去,我定是會推了杜鵑的約。”


    範氏仿佛不認識似的看著玉珠,久久才語重心長地道,“珠兒,你年紀還小,這些個事情早了些,不過,娘想讓你明白,看那衣裳料子,不用想,那李家一定是富貴人家。再者,之前官司的事李家出麵,想來也是這李府三少爺幫的忙,娘想那李家一定是當大官的,這樣的大戶人家和咱們莊戶人家不是一路。”


    見她想得歪了,蕭玉珠攔著她,“娘,我和那李少爺之間沒什麽的,我們也……就是一般的朋友關係。”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還是稍微有些燙,在這個時空久了,她也變得溫婉含蓄了,和娘親大人當麵談論這個問題,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


    範氏抿了抿玉珠耳邊的碎發,“珠兒,你從小就是在鄉下長大的,性子野慣了,那府裏的規矩多,那些個太太們爭來鬥去的,就像周夫人趙太太那樣子的,你也見過。我自家的閨女我不知道,心地善良,心思簡單了些,娘怎麽忍心讓你進府受那份苦?”說罷看了她一眼,“這些個醜話說在前頭,娘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不過……你以後會明白娘的苦心的。[.超多好看小說]”


    說完走出房去,去找蕭景土商量此事,最後兩人決定,擺一場家宴,宴請李府三少爺,一來是謝他的救命恩情,二來是暗暗地向他透幾句,自家的閨女和他不是一路人。聽玉珠的話,是對他沒有那個心思,這讓範氏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叫蕭景土寫了一封信,把日期定在臘月初八,差吳七給送到李府去。


    範氏看著那披風卻頭疼不已,蕭玉翠一邊摸著新披風,歎道,“可真好看。”蕭玉珠在一旁不理她,隻是不停地打量範氏的臉色,不知道她會把這披風怎麽處置。


    等蕭玉翠把披風裏外看了清楚之後,範氏才淡淡地說了話,“這衣裳喜歡就留下吧,畢竟是別人的好意,也不好明麵兒退回去,咱們備些回禮就是了。”


    最高興的人是蕭玉翠,立馬拿了衣裳試穿了一下,美美地過了把癮,又提出了一些建設性的意見,準備親自動手做一件。


    不過這件披風很快淡出了大家的視線,發生了另一件事,讓蕭景土和範氏吃驚不小,那就是王三私吞客官們給的賞錢。


    原來這段時間,蕭景土感覺到二樓雅間的收入越來越少,生意和以前差不多,隻不過收到的賞錢卻是少了許多,甚至半個多月下來沒有一個人打賞,這讓人感覺到很奇怪。要知道二樓的客人多半是手頭有幾個錢的富家公子,隻有伺候得好,一高興下來給個一小錠銀子,然後豪氣地說“不用找了”也是常有的事。這裏頭還有些常來的老顧客,其中幾個來得多了混了個臉熟。


    一日,蕭景土去廚房催菜,在拐角處見著王三把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揣進胸前,卻拿出了另一串早備好的銅錢,數出一百來個。果然等蕭景土回來,王三拿出那些散錢,說是二樓雅間結的賬。


    範氏瞪大了眼,“往前王三不是這樣的,我記得以前是回回交公,我還誇他能幹。”


    “估計是上個月以來就開始變了,近一個月以來,二樓的收賬越來越少。不過也難怪他會變心,見著那麽大一顆銀子,不是誰都能忍受得住的,多得幾顆銀子就能頂上他一個月的工錢了。”蕭景土道。


    範氏見他凡事一副菩薩心腸,有些急了,“這事就這麽不管嗎?這裏麵可是咱們的功勞占了大頭,他隻不過是動動嘴皮子,跑跑腿,就這麽讓他一個人吞了,他還隻不過活計,要說出去,那麽掌勺張師傅,阿彩也會不幹的。就說同樣是活計,吳七負責一樓,得的賞錢沒個歪瓜兩棗的,他也會有意見的。”


    蕭景土歎了口氣,“我也知道,讓他一個人吞了,對其他的人不公,可有什麽辦法,難道把他換下來,吳七人老實,嘴上功夫不如他,怕伺候不來這些個貴客。王三這一次要不是被我親眼看見,我們大家也不知道,他得了賞錢偷偷地藏起來,我們又能說什麽。”


    “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嗎?我看還是要敲打敲打他,讓他知道分寸,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咱們給他開的工錢可不低,對他也算好,他可別一心盯著這些油水,越到咱們的頭上去,別忘了他可隻是個做工的。”


    蕭玉珠在門外聽了一會,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因為李子墨送披風的事情,範氏還生她的氣呢。不過這關係到家裏的財源問題,這可是大事,她不能撒手不管。在門外叫了聲“爹,娘”便推開正房的門進去。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範氏回過頭來看她。


    “正準備睡了,給玉涵送了床被子過去,他那邊屋牆薄,向來是要冷些。”蕭玉珠抿了抿嘴,又說,“王三這事,也不是沒有法子,我倒有一個方法,不知道使得不使得。”


    蕭景土正苦於找不到合適的解決辦法,見玉珠這麽一說,驚喜道,“什麽法子,說來聽聽。”


    “因咱們店了幹淨整潔,雅致安靜,另外廚子做的菜好,可口美味,再一個王三的表現好,伺候得讓客官們滿意等種種原因,客官才會給賞錢,當然這也不排除有的客官錢多,打賞一下以示他的身份和地位。這是大家的分工合作齊心協力的功勞,而不是王三一個人的,他一個人獨拿這份錢也不合適。但是賞錢全部歸咱們家也不合適,因為這裏頭還有娘剛才說的,張師傅,阿彩,吳七的功勞。”


    “這麽一說,確實不太合適,隻是別家店也是這麽做的,賞錢一律歸東家。”蕭景土沉思道。


    “我覺得還不如,把賞錢歸賬,一個月結算一次,從中抽出一部分來分紅,按照表現分給下麵的人,表現好的分得多,多勞多得嘛。這樣可以激勵下麵的人好好幹活,又可以讓夥計得了賞錢心甘情願地叫上來。”蕭玉珠細細說來,這個辦法和前世裏的業務員分成是異曲同工之效。


    “分紅?”蕭景土和範氏不解。


    蕭玉珠捂著嘴,幹笑兩聲,“也就是把賞錢按照一定的份額,分給下麵的人。”


    蕭景土一邊聽一邊點頭,“這個方法倒是不錯,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兩個拋頭露麵的活計私吞賞錢了,其他的人也能多勞多得。”


    “咱們家的閨女聰明,這麽好的方法都能想出來,倒是把爹娘比下去了。”範氏伸手摸著她的頭,看著她,眼睛裏柔柔的。


    蕭玉珠被她這麽一摸,心裏暖哄哄的,試著問,“娘還在生我的氣嗎?”


    “你這孩子,隻不過說重了你兩句,你就記恨起娘來了,你是我閨女,我心疼還來不及呢。”範氏笑著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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