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初夏,槐花盛開的季節,淡黃色的小花簇擁在枝頭下麵,點了一樹繁華,老遠能聞到一陣撲鼻的清香,樹下麵落英繽紛,白白的一層,一朵朵小黃花保持著盛開的樣子,展現她們最後一刻的姿態。


    臘梅知道玉珠家的槐花開了,一路嘟噥著過來,“為什麽你家院子有這麽大一棵槐樹,我家卻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顆不開花不結果千年不變的榕樹,那麽小,又不能乘涼,真是無趣,還是你家這院子好。”


    蕭玉珠見她嘴撅得老高,手裏扯著路邊摘的狗尾巴草,一下一下拔光了毛,讓人好笑,過去哄著她進來,“這槐樹又不是我家的,你要是想要槐樹過來摘就是了,何必生那麽大的氣。”


    見臘梅得意地衝人一笑,知道她的笑來得快也去得快,又道,“槐花不僅可以拿來泡茶,還能做槐花蒸飯呢。”


    臘梅一聽,立馬毫不客氣,“玉珠侄女,那中午我就不走了,你做槐花蒸飯給我吃,我吃了再回去。”說完,撒退朝大槐樹下跑去,蹲在牆角的東西聽到聲響,朝她“汪汪”兩聲,見是熟人,又耷拉著腦袋按照原來的姿勢趴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這麽堂而皇之蹭飯的嗎?這麽不客氣,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


    蕭玉珠搖了搖頭,找來小竹籃,兩人在大樹下麵撿起槐花來,槐花小小的,比起其他花來要小很多,看似很不起眼,聚集在一起卻是一種別樣的美,淡淡地吐著芳香,連泥土也帶有清香味。


    臘梅撿了一會,覺得無趣。坐在木凳子上,望著頭頂一樹的繁花似錦,唉聲歎氣,“要是能上樹摘新鮮的就好了。”


    “可別,地上的槐花是被風吹落的,新鮮著呢,這麽高的樹,爬上去摔下來可了不得。你忘了你小時候爬樹。結果爬得不上不下,下不來,是誰抱你下來的。”蕭玉珠撿著槐花,看了她一眼,一想起臘梅小時候爬樹摘桑葉的事,覺得好笑。[]更多的卻是美好。


    臘梅瞪了瞪眼,“這麽糗的事你也拿出來說,你比我好不了多少。”


    兩人正拌嘴。院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臘梅機靈地從凳子上起身,跑去開門。見是一個十來歲的姑娘,自稱是隔壁的,想過來撿些槐花回去做香囊用。


    “我怎麽沒見過你?”臘梅身子擋在門中央,語氣生硬地反問道。


    正閉著眼舒服的東西被人吵醒了,看見一個陌生人立在門外。立刻狂奔了過去,“汪汪”兩聲,嚇得來人連連後退三步。


    蕭玉珠喝住了東西,走了過來,見是隔壁鄰居何家的姑娘何秋,何秋深居簡出,蕭玉珠也是剛搬來的時候和她見過一麵,半年多下來再無來往,何秋今日尋上門來,讓人感到很驚訝。


    看到她雖然隻穿了身淺綠的家常袍子,頭上也隻是戴了兩根翠玉簪子,但衣裳是好料子,首飾也不凡,耳上戴著一對玉墜,顯得她格外嬌美。


    因臘梅很沒禮貌地橫在門中間,蕭玉珠扯開她道,“何姑娘好久不見了。”說著領著人進院來,指著不遠的大槐樹,“昨兒夜裏,槐花被風吹落了一地,我正拿它們沒辦法,想掃了去又覺得可惜了,你來得正好,咱們一塊兒撿一些,做荷包香囊的正好。”


    何秋向蕭玉珠道了謝,低著頭挪著步子跟在人後麵,文文弱弱的隻是拽著手裏的一小塊布,給來裝花用。


    臘梅回頭見何秋裙兒下麵,露出一雙繡有迎春花的紅色繡花鞋,忽然像發現了什麽似的,湊近了蕭玉珠的耳邊,“你看她那雙腳,是裹了小腳的,活生生變了形,走起路來真叫人替她捏把汗,眼下還好,要是在冬天下了學,估計她不敢出門。”說完,邊走邊回頭盯著人家的腳看。


    何秋恍若有所察覺,步子邁得更小了,盡量用裙子在前麵擋著,不讓腳露出來。


    蕭玉珠第一回見何秋,就知道她是裹了小腳的。


    何家也是小戶人家,家裏是做舊衣裳生意的,收了府裏頭、大戶人家穿了不要的舊衣裳,拿到下麵鎮上的集市上賣,掙個差價。一般鄉下的窮苦人買不起新布,會花幾個錢買舊衣裳洗幹淨了給來穿。


    何家家境不算好,但閨女卻是富著養的。從小請了教書先生到家裏來教琴棋書畫,兩個閨女都會識字,又懂禮數,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聽說何秋的姐姐是許了親了,許的是一個大戶人家,不過卻是給別人做妾。何家的覺得閨女嫁入豪門,自認為臉上有光,走到哪都是高高仰頭,到處顯擺,正因為這樣,同一條巷子的其他婦人都不愛與她來往。


    蕭玉珠扯著臘梅的衣角,“別說了,何秋也是個可憐的,從小就裹了腳,還要天天練字彈琴學禮數,做得不好,還會被教習嬤嬤打板子。”


    臘梅吐了吐舌頭,翻了一個白眼,做驚恐狀。


    到了樹下,臘梅彎腰將長裙撩到膝蓋上方,打了個結,露出身上穿著的白色中褲來,這樣子拾起花來方便,能把花直接放到裙子裏麵。


    何秋一眼瞧見,皺了皺眉,正色道,“臘梅妹妹,姑娘家就用姑娘家的樣子,還是快些把裙兒放下來,要是讓外麵的人看見了,哪可如何是好?”


    臘梅瞪了她一眼,“這裏又沒有外人,大門關著誰也進不了,院牆又這麽高,誰能看見?我可不是大家閨秀,要這麽多禮數幹什麽?”說完不理她,撿了一大堆花氣哼哼地找玉珠去了。


    蕭玉翠在西廂房裏繡著嫁衣,聽說要做槐花蒸飯,過廚房來幫忙。臘梅氣紅了臉,把裙兒上的花倒進了盆裏,拍拍衣裳。見到她這副模樣,蕭玉翠看了看外麵的何秋,知道是怎麽回事,笑著道。“好了好了,何秋向來是個規矩多的,你既是不喜,理會它做什麽?就當做道不同什麽來著。”


    “道不同不相為謀。”蕭玉珠答道,側頭看玉翠,她學認字才學幾個月,就能記住好些個成語,時不時地會甭出來半節。記得不牢固。這對她來說,很難得了。


    何秋撿好了槐花,向玉珠兩姐妹道了謝,剛好槐花蒸飯快好了,蕭玉珠留她吃了蒸飯再走。


    何秋臉上略有些局促,“不了。”頓了頓又說了句。“多謝。”便告辭了。


    吃過了午飯,臘梅眼皮子有些澀,往常這個時間。是要午睡的,蕭玉珠讓臘梅回家小睡一會,她也覺得有些困。趴在床上一合眼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有些沉,直到蕭玉翠搖醒她,說周家兩姐妹來了。


    周芷靈屏退了貼身伺候的兩個小丫鬟,打開一個八寶盒子。“玉珠妹妹,我剛好路過徐記果脯店,就買了些過來,有杏,雪花梨,還有酸酸甜甜的獼猴桃口味,想來你會喜歡。”


    這般獻殷勤,讓人感覺奇怪,周芷靈見蕭玉珠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笑著過去拉她的手,頓時嚇得蕭玉珠往後縮了縮身子。


    周芷靈嗔道,“怎地和我這般生分?說起來咱們打小就認識了,彼此之間算是熟稔,往後咱們姐妹相稱如何?”


    一番話說得嬌滴滴,蕭玉珠感到空氣驟冷,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心中一陣腹誹,“誰和你是姐妹?咱們可是冤家對頭,你以後別來煩我就是阿彌陀佛了。”裝作沒聽見,不理人,自顧自的拿起一塊果脯吃,拉著一旁傻站著的周芷然坐下,給了她一塊,朝她眯眯笑著,兩人略說了幾句閑話。


    蕭玉翠吃了一塊,覺得味道好,多拿了兩塊進房裏去了。


    這家的果脯是比其他家的要好,吃起來味道正好,不像其他家的要麽酸得要死,要麽甜得跟泡了蜜罐子似的。


    周芷靈靠了過來,說道,“這是咱們城裏最有名的一家,聽說那徐家原本是宮裏頭的禦廚,手藝是從宮裏頭傳出來的,有好多種類,不過我最愛吃他們店裏的那種蜜餞大棗,百吃不膩。”


    蕭玉珠淡淡然笑著,“紅棗還是生吃或者燉湯吃好,這樣才能生血,吃多了蜜餞小心糖過多,容易長胖。”


    周芷靈有些吃驚,小聲喃喃道,“怪不得,最近我感覺臉蛋圓了些,遠哥兒應該不喜歡小胖妞吧。”


    蕭玉珠還是淡淡然笑著,又拿了顆苦杏嚐起來,“你說什麽呢?”


    周芷靈回過神來,訕訕笑道,“還多虧妹妹提醒得是,看來,這蜜餞我是不能吃了。”


    蕭玉珠正和周芷然談論著平時讀什麽書繡什麽花閑暇之餘喜歡做些什麽,把周芷靈晾在一邊。周芷靈剛好有事相求,隻好插話道,“玉珠妹妹,你知道遠哥兒平日裏喜歡看什麽書嗎?”


    蕭玉珠低頭道,“遊記啊,我讀過一本京城的遊記,文字優美,記錄的都是京城裏麵的特色小吃,”


    這說的什麽跟什麽啊?


    周芷靈又問,“那他除了喜歡看書之外,還有什麽愛好。”


    蕭玉珠抬頭道,“除了看書寫字,要說喜歡的就是美食了,對於繡花是想愛都愛不起來,有一回手指上被紮了十幾個針眼呢。”


    這簡直就是胡扯!


    周芷靈忍住了脾氣,磨了磨牙,眯了眯眼問“他喜歡什麽顏色,討厭什麽顏色?”


    蕭玉珠歪著頭道,“這不好說,看心情吧,心情好什麽顏色都入得了眼,心情不好就是紮個大花籃,也不一定看得上。”


    “玉珠妹妹,你在聽我說話嗎?!”周芷靈終於忍無可忍了,突然站起身來,衝出門去。


    “姐姐……姐姐……”周芷然朝蕭玉珠頜首告罪,追了上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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