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陽初升,照得四處暖洋洋的,一縷縷明媚的陽光從窗棱上透進來,把屋裏映得亮堂,蕭玉珠才睜開眼睛,從床上爬進來,去尋她娘。


    灶間屋頂上升起了嫋嫋炊煙,範氏在灶間做著早飯,煮的是包穀粥,烙了幾個米餅,就著粥喝下。之前在蕭家村,早上也一般是吃飯的,吃飽了飯才有力氣下地幹活,這兩年去了城裏,隨了城裏的習俗,早上不吃米飯,隻簡單吃一點。


    蕭玉珠在院子裏伸伸懶腰,呼吸新鮮的空氣,看著家家戶戶煙囪上升起白色炊煙,早起放牛的牧童坐在牛背上歸來,聽著婦人一聲聲拉長的喚兒回家吃飯的聲音,覺得蕭家村的早晨分外的美好。早上吃了兩個米餅,喝了一碗粥,便覺得飽了。


    剛擱下碗沒多久,二妞就來了,和傻蛋兩人合力抬著一筐子菜過來,有南瓜,辣椒,菰筍,青菜之類的,裝了半大筐子,才抬到院門口,二妞扯著嗓子喊,“玉珠啊,快來幫忙,我抬不動了。”


    傻蛋皺著眉頭看著二妞,又看了看二妞豆芽菜的身板,搖了搖頭。


    蕭玉珠跑了過去,問,“怎麽拿這麽多菜過來?”


    二妞還沒答話,在後麵的傻蛋娘搭腔了,“入秋了菜園子裏沒什麽菜,我早上去摘了一些,也就隻有這麽幾樣,都是現下時節的菜,孩子們吃多了也不太愛吃,我啊就拿來送個人情,席麵上算上我一份。”


    範氏聽到聲音,從灶間出來,說來就來,哪有客人來吃飯還自帶菜來的,說出來不讓人笑話。拉著傻蛋娘進院來寒暄幾句。


    蕭玉珠彎腰去抬筐子,傻蛋卻隻是傻站著,眼睛不知道盯著什麽地方,卻不動手,這麽一大筐子菜一個人哪裏拎得動?


    二妞跺跺腳,叫了一聲,“哥”,傻蛋才彎腰去提筐子上的把手。二妞和蕭玉珠抬了另一頭。三人齊心把菜抬進院子裏來。


    這時,青竹從外麵跑進來,跑得滿臉通紅,怪二妞怎麽不等她就來了。嘴上說著話,身子卻朝傻蛋那邊走去了。


    二妞看了青竹一眼,卻不搭理她。扯著蕭玉珠的衣裳,到樹下去才小聲說,“那是我哥哥。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哥哥,再說她又不是我親姐姐,她整天粘著我哥哥。害得我哥哥的功課都拉下來。”


    蕭玉珠朝二妞打了個眼色,“這種話咱們私下裏說說就罷,千萬別在外頭亂說,她進了你家的門,又是入了譜的。就是你的姐姐了。”


    “看她那樣子,是姐姐是嫂子還不一定呢,”二妞沒好氣的嘀咕著,“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哪有當姐姐的眼裏隻有我哥哥,做個吃的也是隻做給哥哥的份,縫個衣裳也是隻給哥哥縫了,我們姐妹幾個卻不管不問。”


    二妞滿不高興地撅著嘴,撿了根樹枝拿在手裏,在地上亂些亂畫,又悶悶不樂地用腳踢了。二妞也隻是耍耍性子,過一會兒就好,蕭玉珠不管二妞,朝傻蛋那邊看過去。


    發現他好像又長高了,她記得之前傻蛋和青竹是差不多高的,現在他比青竹高出一個頭來,愈發顯得身子頎長。兩人站在另一邊的院牆下,麵對著籬笆,陽光打在他們倆的身上,青竹微微笑著,明暗交加的笑容像清晨剛要綻放的喇叭花。


    陽光在地上拉下長長的影子,他們兩的身影交織在一起,從蕭玉珠這個角度看過去,竟然是緊緊地靠在一起,青竹的頭像是靠在傻蛋的肩上,引人無限遐想。


    看到這幅情景,蕭玉珠突然很不高興起來,心裏頭莫名的煩躁,別過頭來不想去看,可還是會忍不住偷偷地瞄上兩眼。


    青竹同傻蛋在說話,手指著前方,像是指著開遍了一麵院牆的喇叭花,傻蛋麵色晶瑩地回了兩句,還時不時地側頭微笑。


    看得蕭玉珠心裏更是不快,坐在凳子上,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土疙瘩,卻是硬的很,她的整個腳趾頭麻了。二妞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蕭玉珠朝她笑笑,又轉過頭來。


    看到的居然是青竹扯了扯傻蛋的衣裳,心情愉悅地同他說些什麽,傻蛋好像不太感興趣,皺了皺眉,半天才搭一句話,對人不理不睬的。


    蕭玉珠的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些,鬆了口氣,袖子下緊緊拽著的拳頭不自覺地鬆開了,然而臉上卻是火辣辣的,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連範氏在灶間喊她都沒聽見。


    傻蛋出離憤怒了,甩甩袖子,離開了青竹,麵色鐵青地朝這邊走過來。


    二妞見她哥哥,終於擺脫了青竹的困擾,驚喜地喊著讓他過來,還朝青竹白了一眼。


    晨光沐浴在傻蛋身上,鍍上了一層金光,恍若他從金光中走來,一身青色棉袍,同色的方巾子,身子更顯得挺拔,少了幾分鄉間少年的不羈,多了幾分書生氣息。


    這哪裏還是之前的那個玩泥巴,在稻草堆裏打滾的鼻涕蟲?完全變了一個人。


    人越走越近了,蕭玉珠卻不敢看他,要是之前,她定是大大方方地上前打招呼,她今天是怎麽了?


    蕭玉珠感覺她的心跳加快,忙起身,向二妞丟下一句話,“我去我娘那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坐啊,我就不陪你了。”


    說完蹬蹬蹬地跑了,惹得二妞在身後大喊,“誒……玉珠……”


    到了灶間,範氏正在和傻蛋娘一邊閑聊,一邊收拾菜式,蕭玉珠故作鎮定,拿了筐子裏的菜過來摘。這時喜子娘來了,謝氏牽著大富的手來了,大富剛從側麵的籬笆小門跨過來,就直嚷著喊,“二姐姐……二姐姐……”


    謝氏有了身子,不敢走得太快,走路格外小心些,又要護著大富不讓他摔倒。蕭玉珠過去牽過大富的手,讓他在一旁看著摘菜,誰知。大富手指著,要去大槐樹底下玩兒,讓蕭玉珠滿頭黑線。


    還好春生家的來了,還捉來兩隻母雞,蕭玉珠趁機迎了上去,喊了聲“嬸子”,接過她手裏捆了腳的雞,又朝灶間喊了一嗓子。


    範氏在圍裙裏擦淨了手出來。自從大花嫁給範大和。兩家也算是親戚了,走得近些。大花去年生了個胖小子,大和又紮掃帚編竹籃的,小兩口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大和對大花娘家人又好,過年過節的節禮從未落下過,農忙的時候又會過來幫忙。一個女婿半個兒啊。大和很讓春生家滿意,春生家的更是逢人便誇,她家的大女婿好。讓範氏臉上很有光。


    “親家,我啊是不請自來了。”春生家的,一進來便大笑。笑得好不爽朗,引得喜子娘故意問她,“是不是大女婿又來孝敬你了?你家大花真是福氣好,找了個這麽好的女婿,讓你也跟著沾光咧。”


    “要說我這大女婿啊。不是我誇得好……”


    春生家的這一套又來了,每回她去城裏,每回必說這套台詞,蕭玉珠聽過好就幾回了,誇得是大和幫她起了新屋,修了豬圈,還千裏迢迢牽了頭小牛犢過來,每年一到了農忙,大和便來幫襯,還給她新編了好幾個大穀簍,連裝菜用的籃子都編了一套,大號的中號的小號的都有,過年過節又有孝敬的餘錢。


    聽得範氏直笑,眼淚都快出來了,忙勸道,“好了好了,親家,大和那孩子不是我誇的,是個千裏挑一的,你家大花也是享不盡的福分。”


    春生家這才沒往下說,一手攆了隻雞,拿了刀就要去殺雞,這般風風火火的作風,連大花都隨了她的性子。


    院子裏很是熱鬧,一群婦人進進出出的忙活,有說有笑的,笑聲肉香味夾雜著飄來,滿滿地飄了整個院子,傳得老遠。


    蕭玉珠原本還想在灶間幫忙,傻蛋娘攔著她不讓她幹,“這麽巴掌大的地,玉珠你就別來添亂了,再說我們幾個婦人一邊幹活一邊嘮話,自在著呢,要是飯菜拾掇得晚了就晚點吃,早了就早吃。”


    其他婦人也是說說笑笑的,範氏讓蕭玉珠去老宅那請楊氏過來,她早上去請了,楊氏沒回話,讓玉珠再去請一次。


    到了老宅,蕭玉珠跨過門檻,見裏麵靜悄悄的,沒人說話,陽光從天井裏灑下來,襯得老宅更加靜寂。蕭玉珠喊了一聲爺奶,隻聽書房裏有人回話。


    走到書房,蕭老爺子正在練著大字,蕭玉珠走過來,“爺,你正練著字呢,我奶呢,不在屋?”


    “剛拿了籃去菜園裏了。”


    蕭玉珠怔怔地“哦”了一聲,又說,“今兒中午就不用做飯了,來我家院裏吃,我娘正備著呢,奶回來同她說一聲。”見書架上的書碼得整整齊齊,問,“爺近來眼睛還好嗎?還看書嗎?”


    “爺老了,眼睛花了,看不了書了,隻能練練大字了。”蕭老爺子搖頭歎道,又嘮叨著,他一個讀書人,下麵的兒子卻不隨他,看樣子這兩輩人,隻有玉珠玉涵能隨了他,可惜玉珠是個女兒身,大富還小,看不出苗頭。


    他寫狀紙的本事也是後繼無人啊!玉涵書念得好,希望他能朝功名的路上奔,他想把寫狀紙的手藝傳給村裏學堂的教書先生,也好給教書先生多一門謀生的手段。


    蕭家村新請來的教書先生,是個窮酸秀才。那秀才無兒無女,一把年紀了尚未娶妻。裏正去請他的時候,他不收束脩,隻要求一碗飯吃,深得人心。村裏人平時有多的菜便往教書先生那裏送,有送菜送雞蛋送魚送肉的,過年過節的時候爭著請教書先生到自家來吃飯。


    同是讀書人,蕭老爺子和那秀才趣味相投,會在一起討論些學識,蕭老爺子之前也是村裏的教書先生,在育人子弟方麵也有些經驗。


    蕭玉珠聽到這話,心裏百感交集,沒說話隻是在一旁研了墨,陪著爺坐了大半個時辰,才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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