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上魚塘裏的魚養了大半年,好些鯇魚長成一兩斤重,段光啟叫人把兩斤左右的魚每兩日打撈一次,給瀟湘記送去。鯇魚個頭小的話,沒什麽肉,撈了也不劃算。段光啟還想了一個方法,魚潭裏另用網子隔開一個小區域,給來養鯽魚,鯽魚長到巴掌大小,就能撈了。


    蕭玉珠也覺得這個方法甚好,鯽魚長得太大反而失去了鮮味,做起湯來沒有那麽鮮美,巴掌大小的最好。每過一段時日,便投一批新的魚苗下去,大魚小魚一起混著養。


    魚塘裏的荷花已經枯萎了,青色的蓮蓬掩在田田荷葉下,蕭玉珠看著一個個青蓮,想起傻蛋的話,“……下次再回來我帶你一起采蓮子去。”嘴角不由地漾起一抹甜絲絲的笑,在明媚的秋日下,襯得明目皓齒。


    然而讓她惆悵的是,自從莊子上魚塘裏養出魚來,瀟湘記的魚大部分自給自足,隻有少數時候供不上來,才會叫傻蛋家送魚過來。她給傻蛋家找了個新主顧,那就是酒坊的陳家,托阿彩的幫忙,介紹了一家魚攤,讓傻蛋爹每日送魚過來,隻不過價錢比外麵的要低一點。


    傻蛋家魚潭擴大了規模,傻蛋爹想著薄利多銷,酒坊魚攤的兩頭供著,也是很樂意。


    隻是這樣一來,二妞來的次數少了,她和傻蛋之間的聯係也會因此變得少了。


    沒有想到的是,傻蛋的來信越來越頻繁,最開始隻是送些他臨的貼子,畫的畫過來,後來居然能給蕭玉珠寫上一封完整的信,這對一個才上了一兩年學的大齡青年來說,已經很不易了。


    蕭玉珠發現了帖子下麵的信。那是寫給她的,她的心突突地跳,仿佛要從口裏蹦出來。蕭玉珠側頭看了二妞一眼,立馬背過身去,用身子擋住她的視線,飛快地看起信來。其實二妞不識字的,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當著二妞的麵看。


    信上字不多,隻有區區不到一百個字。但對蕭玉珠來說是很大的安慰了。


    一筆一畫很工整。看得出來寫得極認真,開頭問候了玉珠,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後麵寫的都是些瑣事,說他每天早上晚上要練一會兒字,不出多久就能趕上她。


    看到這。蕭玉珠皺了皺鼻子,小樣,她可是練了七八年的字了。不是這麽容易就能趕上的。


    匆匆掃了幾眼,到了信的末尾,後麵附了一副荷塘月色圖。天空中的月亮正圓,一個少年模樣的人站在荷塘邊,舉頭望著明月,他畫的不會是八月中秋日吧?


    看著紙上圓得不能再圓的月亮,蕭玉珠的一顆心不受控製的加快了速度。臉也紅了起來,二妞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嚇了一大跳。


    二妞看著蕭玉珠的神情,有些疑惑,問道,“信裏頭寫了什麽?”


    蕭玉珠慌亂地收好信,朝二妞燦然一笑,“沒什麽,就是幾張臨的字帖,寫的大字兒。”


    二妞有些想不明白,納悶著,“我明明看見哥哥寫了很久的,還擋著不讓我看呢,怎麽會是練的大字兒?”


    蕭玉珠故作鎮定地把上麵的幾張貼子給二妞看,二妞才不得不相信了,覺得無趣,走到廚房向阿彩討教廚藝去了。


    等二妞一走開,蕭玉珠掏出信來,躲在食材房裏,仔仔細細地把信重新看了一遍,好不容易等心裏平靜下來,才去她爹的櫃台上要了筆墨,寫了回信讓二妞帶回去。


    一來二往的,二妞快成了信使了,每回二妞一來,蕭玉珠對她格外的熱情,又是糕點水果又是小玩意的,還教了二妞好幾樣做菜的方子。


    原本二妞心裏存有的一絲不滿蕩然無存,更覺得送信是個美差,讓她得了不少好處,不重樣的絹花得了十二枝,連精美的繡線也得了一副。樂得她不由自覺地翹著嘴角,喜悠悠地把玉珠寫好的回信放進衣袖裏。


    轉眼到了秋高氣爽的九月,巷子裏都在議論著一件大事,說白蓮巷的雜貨鋪子家的兒子考上了中了舉,來報喜的官衙黑壓壓的擠滿了一條巷子,開雜貨鋪子的那家不知掙了多少臉麵。


    算算時間,秋闈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不知趙宏遠考得怎麽樣,蕭玉珠記得他是參加了這次的科考。[.超多好看小說]


    從幾位商家娘子那裏打聽到,趙宏遠這次沒有考中,看來趙家雙喜臨門的希望要落空了,於此同時,傳來一個消息,趙周兩家聯姻,成親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趙家沒有中個舉人老爺,又攀上了周縣令家的千金,這門親事算是高攀了。


    那周家的大小姐不嫌棄男方隻是個窮酸秀才,落了榜還是堅持要嫁入趙家,一時間在偌大的一個石雨縣,傳為佳話,名聲也挽回了許多。


    不知道趙太太出於什麽心理,派了人給蕭家送來了一封請柬,範氏看著那大紅的龍鳳喜柬,犯了難,最後還是在成親的那日,準備了一副文房四寶去賀。


    要說同趙家的關係,之前兩家還是要好的,隻是來了城裏,趙家太太人又是個活泛的,又喜歡拿蕭玉珠惹了官非的事情說嘴,鬧得城裏的商家都知道瀟湘記的蕭家二姑娘,名聲很不好聽。要知道玉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被她壞了名聲,往後還怎麽說婆家,範氏心疼自家閨女,同趙家也少有來往,一頓宴席下來,也是悶悶不樂。


    趙香兒和蕭玉翠交好,經常會過來討教繡活,範氏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是孩子,有氣也不能撒到孩子身上。


    蕭玉珠在房裏做著新的秋季衣裳,側頭看了看同蕭玉翠說笑的趙香兒,趙香兒這會是帶了一件秋裝過來繡,粉紅緞子繡海棠,顏色豔了些,再加上領口和袖口處都繡有海棠,極為熱鬧,掐牙鑲邊一應具有。顯得很是華麗。


    看著這麽華麗麗的風格,蕭玉珠的眼睛花得直冒小星星,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淺綠色衣裳,眼睛舒服了許多。


    三個姑娘在西廂房裏做著針線,隻是沒想到後院闖進來一個人。


    趙宏遠上門時,範氏在正房裏記賬,從窗台上一見著趙弘遠的身影,便丟下賬本從房裏出來。堵在通往內院的小門處。喝道,“遠哥兒,這是內院。”


    趙宏遠這才停住了腳步,央求道,“嬸子,就讓我見上玉珠一麵。”


    範氏絲毫沒有鬆懈。“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剛娶了親的,家裏有剛過門的妻子。你來這裏做什麽?我們家玉珠隻不過是小時候和你來往過幾次,同你是清清白白的。我們蕭家同你們趙家又無任何瓜葛,嬸子勸你。還是請回吧。”


    趙宏遠神色頗有些焦急,站在月洞門處,不顧範氏的勸阻,直往內院的廂房方向喊,“玉珠你聽我說。我是有苦衷的,這門親事我是不同意的,隻是我娘同那周家私下定的,我事先是不知情的,我要溫課備考,又要苦於推脫,哪裏應付得過來?原本我想著能一舉高中,中個舉人老爺的回來,再向你家求親,誰知沒想到,未掙個功名,我也無臉見你啊。”


    蕭玉珠在房裏聽得清清楚楚,整個人沒了聲色,手下不當心,手指被針刺了一下,殷紅的血染紅了衣裳,還沒發現。趙香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放下衣裳衝了出去,“哥哥,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難道不知道?你讓家裏的嫂子該怎麽辦?”


    趙宏遠沒想到他妹妹也在這,臉上窘得不行,不顧趙香兒的大叫,“哥哥,你給我回去!”眼睛仍是盯著垂下來的門簾子,喊道,“玉珠,我知道你在裏麵,你出來見上我一麵,要知道,我有大半年沒見你了,我有多想念你。”


    範氏咬了咬牙,“這種話還是留著對你的新婚妻子說吧。”說著往外就要攆人。


    趙宏遠平時一副文文弱弱的性子,看得出來今日他是下定決心了,不見著蕭玉珠他是不會回去的。趙香兒氣得直跺腳,見勸不住又頗於臉麵擱不下,不好再待下去,沒來得及拿衣裳就跑了出去。


    “玉珠,我同周家大小姐成了親,卻是有名無實,名義上她是我的妻子,實則無任何關係,其實在我心裏,我喜歡的人隻有你一個。你也知道我家隻有我一個獨子,到時候家裏的事還不是我說了算,我爹我娘又會多說什麽?玉珠啊,你等上我一年,等這陣風頭一過,我娘不在氣頭上,我就能把你討了回來……”


    蕭玉珠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不等他說完,簾子一掀,衝到趙宏遠前麵,冷冷地說,“你才剛回了門,就來我家說這種話,你叫周芷靈如何看我,我同你清清白白,什麽叫著你把我討回去?是要討回去做妾嗎?”


    “不,不是……那周芷靈……你才是……”趙宏遠一急之下,語無倫次。


    蕭玉珠看著眼前的趙宏遠,目光寒冰如雪,堅毅地朝他搖了搖頭。


    沒想到他打的是要娶她做妾的主意,即使她心裏有他,也不會嫁進趙家做妾,任由周芷靈欺壓,事事看人家的臉色,他又是個性子軟的,又哪敢違背他娘的意思?到時候兩頭受氣。光憑這一點,趙宏遠的想法和她的想法差之千裏,他根本就不了解她,更何況她心裏已經有人了,她喜歡的人不是他。


    範氏見趙宏遠站在通往廂房的庭院之中,實在是有傷大雅,一聽他說出這種話來,也是氣不打一處出,“咱們是莊戶人家,不興你們城裏頭的這一套,什麽娶妻納妾?我不管你們大戶人家的陰私事,我老蕭家的閨女就得堂堂正正地嫁出去,你既是有妻室的人了,就別再糾纏了,這事要是傳到你屋裏頭那位的耳朵裏,你也不好開交。”


    “不……不是娶妾納妾!玉珠才是我心目中的妻子!她才是我要娶的人!”趙宏遠急急地吼道,急得額頭上的青筋暴出,豆大的汗珠滲出。


    蕭玉珠咬了咬牙,快要哭了,“你怎麽這般無禮,要壞了我的名聲?你娘在市井裏說些不好聽的話也就算了,沒想到,你自己一廂情願,也不問問對方的心思,就這般魯莽,在這裏大吼大叫,男女不相授受,你存心是要毀了我不成?”


    “玉珠……”趙宏遠的肩膀垮了下來,心灰意冷地喊道。


    蕭玉珠含著淚盯著有些泄氣的趙宏遠,“你還是請回吧,周芷靈是個好姑娘,還望你好好對她。”說罷,挑了簾子回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語氣如下了一陣霜,讓人更加是絕望了,趙宏遠如霜打的茄子還沒回過神來,範氏在耳邊催促著,趕著他出了庭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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