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妝的老二老三回來,誇張地說段家見著三十二抬嫁妝,看都看傻了,院子都快擺不下來,最後還是擠了擠,才歸置好。要知道莊戶人家有個十六抬就是了不得了,段家的這回給的賞錢也多,連幾個送嫁妝的後生每人都得了二十個大錢兒。


    三十二抬在石雨城裏算不上多的,好些商家嫁女都是六十四抬,範氏沒有半點和人攀比的意思,她就三個兒女,子女少,有了豐厚的嫁妝,閨女嫁入別家也好挺直了腰板,不被婆母妯娌的拿捏。


    老宅裏來了一大群人,小娃子就有四個,三個大點的在院子裏追著鬧著,吉祥和如意因為一點小紛爭,拌起了嘴,兩人爭得麵紅耳赤。劉氏從屋裏出來,見如意低頭垂手的,看情形是大的欺負小的,如意向來乖巧,吉祥性子霸王了些,把她教訓了一頓,讓她安生點,別給大伯娘添亂。


    劉氏的訓話,好多人都聽見了,範氏感到很是意外,往前劉氏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會拿事的,這回卻是知書達理,感覺像變了個人。


    謝氏側頭望了劉氏一眼,道,“上回滿月日挪窩,她在娘家住了沒幾日就回來了,幾個舅母對她也不照顧,還是年邁的姥娘張羅著,回來後,老二對她還算好,小兒又聽話,她像是看透了,開了竅了,知道誰才是真心對她,家務什麽的不用人喊,也主動做起來了。”


    範氏歎了口氣,見謝氏跟著要來灶間幫忙,忙攔著道,“你現今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子,可是金貴著咧,你就一旁歇著去,什麽啊都用不著你插手。”


    謝氏忙道。“沒那麽金貴,我也是做慣了的,歇也歇不住。”


    範氏說什麽也不讓她動手,剛好劉氏走過來,想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見著謝氏大著肚子,朝她肚子上睨了一眼,“你啊這麽大身子。就別來添亂了。要是有個什麽差池,傷著裏頭的小子,我們可擔當不起。(.好看的小說)”


    她原本也是好心,可話從她嘴裏一說出來就變了味,讓人好不到哪去,謝氏不想同她計較。眼下又是玉翠的大喜日子,隻好訕訕然笑笑,退了出去。


    劉氏在灶間幫著擇菜。還有意無意地打聽些私事,問那段家送了多少禮金,她心裏盤算著那些嫁妝沒有好幾百兩銀子是辦不下來的。一聽說聘金隻有八吊銀錢,大叫起來,“嫂子,這不是虧大發了?足足虧了好幾百兩呢!”又抬眼看了一眼範氏,話裏有話地說。“別人都是盼著嫁女發財,老大家卻是反過來了,大把的銀錢往外送,不是白白便宜了那段家?”忽然想起了什麽,悟道,“那四十畝地算下了,也有兩百多兩,那……那可了不得了!哎呀!誰家嫁閨女也沒有這麽大方啊,嫂子啊,不是我說你……”


    在灶間咋咋忽忽的,範氏打住了她的話,“我自家的閨女,花多少我也情願,你也別這麽大呼小叫,你又沒往裏使錢,心疼什麽。”


    劉氏愣了一愣,低聲喃喃道,“老大家有的是錢,拿出個幾百兩不當回事兒,玉翠啊是命好,不像咱……”沒有往下說,隻顧著拔著手裏的芹菜葉子。


    飯後,範氏把原來段光啟住的廂房給收拾出來,在書房裏搭了一個鋪,讓蕭玉涵把他的房間讓出來,才湊了三個廂房給老宅裏的,一家一間廂房住了,隻好委屈蕭玉涵在偏廳了打了地鋪。


    蕭玉涵卻是異常地興奮,他好久沒有睡過地鋪了,隻有小時候夏日稻收時,守場子看星星的時候睡過,印象中總覺得地鋪寬敞,睡起來自在。早早地在範氏鋪好的地鋪上打了幾個滾,看得大富也脫了鞋,在地上滾了兩滾,兩人嬉鬧得累了,大富抱著蕭玉涵的大腿睡著了。


    西廂房裏的燈火遲遲沒有吹滅,蕭玉珠知道玉翠睡不著,同她在床上躺著說話,昏黃的燈光打在蕭玉翠臉上,或明或暗,勾勒出淡淡的輪廓,更增添了幾分秀麗。燈光映在她黑亮的眼眸中,似兩多小火花碩然綻放,看不清楚是幸福多一點還是不舍多一點。


    兩人回想著以前的往事,說到了蕭家村,說到了那個小院子、小房子,說到了兩姐妹一起去河邊洗衣裳,劃了船去摘蘆葦……直到範氏過來敲門,聲音才停止,油燈滅了。


    蕭玉珠望著黑漆漆的屋頂,心裏更多的是不舍,一想到往後她要一個人做針線一個人洗衣裳一個人睡覺起床,身邊空牢牢的,一定會很不習慣,一定會特別想念以前兩姐妹在一起的日子。這麽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玉翠在她身邊,大姐姐的關懷和照顧,讓她感到很溫暖。


    可是這一切在明天就將結束,玉翠要開始她新的生活。


    蕭玉珠轉過身去,把頭埋進被子裏,心裏感到很苦澀,前世裏她沒有姐姐,以為姐姐嫁人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沒想到這輩子的親姐姐要出嫁,她心裏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蕭玉翠也是睡不著,但是誰也不敢開口說話,隻聽到翻來覆去的聲音,到了月上中天,蕭玉珠抱著蕭玉翠的胳膊,勸道,“姐啊早點睡吧,明天還有早起梳妝呢,睡完了明天頂著個黑眼圈,就不好看了。”


    蕭玉翠摸著她的頭,輕輕地嗯了一聲,才睡去,到了第二日過了三更,果然是兩姐妹一人頂了兩個黑眼圈,嚇了範氏一大跳,急慌慌地讓人用井裏的冷水敷了敷,才算好了許多。崔家的作為上頭兩方父母健在,下麵兒女成雙的全幅之人,來給蕭玉翠開臉,看到兩姐妹的模樣,也是苦笑不得。


    蕭玉珠用巾子稍稍敷了幾下,便不管了,玉翠的臉才是大事,早知道昨晚就不同她聊天了,害得她沒睡好,要是讓人看出新娘的黑眼圈,哪可是要鬧笑話的,找出在脂粉店買的妝粉,等蕭玉翠沐浴完。


    西廂房裏,內外屋都點上了大紅花燭,上頭刻著龍鳳呈祥圖案,燃燒的花燭有香料在其中,火光明亮,香氣繞繞。


    崔家的用煮過水的紅棉線,一端咬在嘴裏,一端拉在手上,繞成個十字,兩手一張一合,絞去臉上的汗毛,修出鬢角,口裏念念有詞,“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


    崔家的彈完之後,蕭玉翠臉上紅撲撲的,比打了脂粉還好看,修了鬢角,頭發在腦後盤了圓髻,用簪子固定好頭發,大紅的喜服,上頭用金線繡著的花紋,在燭光中隱隱閃動,更是襯得整個人美麗動人,隻不過那兩個黑眼圈,顯得很是怪異……


    蕭玉珠打開水,用巾子遞給玉翠擦臉,等她擦淨了臉,在她眼瞼旁厚厚地抹了一層妝粉,才算把黑眼圈遮住了,看不出來,範氏才大鬆了口氣。


    崔家的看著直笑,幫著畫了青黛,讓玉翠含了口脂,接著開始妝身,往頭上又插了兩根鎏金簪子兩根玉簪子,耳朵上墜著金晃晃的耳墜子,脖子上掛著一串紅色珠子,手上套了兩個銀鐲子……等這一裝扮下來,蕭玉翠笨重得差點抬不起頭來,隻好坐在床沿邊上,不敢亂動。


    範氏見收拾好了,囑咐她幾句,便出去準備喜宴去了。


    蕭玉珠偷偷地拿了在灶間煮的水餃,又回頭看了看,見範氏走遠了,端了一碗進房,讓玉翠先吃點東西,今天這一鬧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她可能會餓肚子的。


    “這麽一折騰,我也覺得有些餓了。”蕭玉翠端了碗,小心翼翼地夾了水餃放進嘴裏,生怕弄花了口紅,弄髒了衣裳,勉強吃了兩個添添肚子。


    蕭玉珠又掏出幾個軟皮糖,是玉翠最喜歡吃的杏子,軟皮糖個頭小,剛好能一口一個,又沒有屑掉出來,最適合不過了。蕭玉翠朝她眯了眯眼,望嘴裏放了兩個,隻聽得外邊有聲音,警醒地把東西藏在了身後。


    回頭一看,是蕭玉涵帶著大富在外麵偷看,兩人正捂著嘴笑咯咯地。


    “二姐姐,你們吃什麽?看起來好香啊。”大富抬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滿眼星星地看著走出來的蕭玉珠。


    蕭玉珠拍著大富的頭,“大姐姐今天要很晚才能吃飯,她先添添肚子,免得餓暈了,小聲點兒,千萬別讓大伯娘知道了。”讓玉涵帶著大富離遠點去玩兒,大富認真地點點頭,頗有些同情可憐地望了屋裏頭的蕭玉翠一眼,跟著玉涵走了。


    天亮後,院子裏來了許多人,臘梅家來了,崔雲兩姐妹也來了,曹家的帶著她家的公子也來了,隻是沒想到,曹公子一見著臘梅,兩人就吵了起來。


    臘梅高高地揚起頭,哼哼一聲,“你得意什麽?這麽橫衝直闖的,這又不是你家,由著你橫著走?”


    曹公子不服,鼻孔朝天地看人,“這也不是你家,一個賣豆腐的有什麽好神氣的,渾身都是豆腐渣的味,鄉巴佬一個!”


    曹太太一見臘梅的樣子,和自家的兒子有得一比,都是這般火爆性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兩人互不相讓,也是覺得好笑又好氣。


    崔素素過來到房裏傳話,蕭玉珠才知道臘梅同曹公子吵起來了,連忙出房去勸。


    原來臘梅跟著她爹去賣豆腐,路過曹家綢緞鋪子,曹公子要了一碗豆腐花,卻嫌臘梅家的豆腐不夠嫩,不夠好吃,臘梅當場就惱了,兩人吵了一回。這次兩人一見麵,格外眼紅,一下便擦出火藥味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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