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叩門後,來開門的仍舊是玉鶴,樂菱此番見到玉鶴,過去種種刹那浮現眼前,心裏生出了別樣的感覺,完全不同於之前,那時,還未記起重生前的往事。


    難怪之前見到她會心生好感。樂菱釋然。


    對著往昔朝夕相處的貼身小丫鬟,樂菱並沒急著進門,而是目蘊星斑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玉鶴之後,才含笑說到:


    “玉鶴姑娘清減了不少啊,更添秀雅了。”其實她更想用憔悴來形容玉鶴此刻的模樣,話到嘴邊卻拐了個彎,變成了譽詞。換個說法,更能予她溫暖。


    玉鶴臉上又現紅暈,慌忙側身讓道,低頭羞澀地回到:


    “彈珠公子說笑了,奴婢可擔待不起秀雅二字。公子請進。”


    哦,對了,樂菱暗道,自己還是男裝打扮,如此打量一女孩子,未免唐突。於是邁步入門,隻走得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向低頭跟來的玉鶴,問道:


    “白公子待你好嗎?似乎見他有時脾氣不太好。有無打罵過你?”


    玉鶴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抬頭反問道:


    “彈珠公子何來此問?我家公子待人一向極好,從未打罵過任何人,……就算有什麽不好,也是折磨他自己,讓身邊人看著心裏難受而已。公子切莫誤信他人所言,以免有損我家公子聲譽。”言辭間十分維護白寒俊。


    樂菱聽完點了點頭,心道看來這白寒俊還真如媚裏所說的那樣,背地裏是一溫和體貼之人。隻要他待玉鶴好,自己也就放心了。而之前見過玉鶴看白寒俊的目光,似乎對白寒俊也有意。或許將來白寒俊娶了玉鶴,玉鶴也算是有了個好歸宿。


    想到此處見玉鶴又低下頭,臉色越來越紅,不由奇道:


    “此前來時見玉鶴姑娘不似如此羞怯之人,何故今日頻頻臉紅?”忽爾又靈機一動,盯著玉鶴低聲笑問:“莫不是有人向玉鶴提親了?”記起往昔時常打趣玉鶴時,玉鶴便會如此。(.無彈窗廣告)渾然又忘記了自己身份。


    樂菱一時忘形,玉鶴可不會如以往回應自家小姐那般對她。立時手足無措起來,一邊羞惱回到:“彈珠公子好生無禮,以往見公子亦是知書識禮之人,今日怎如此……奴婢雖是女子,卻也不同於王宮女子那般豪放,彈珠公子還請自重!”一邊繞過樂菱加快碎步匆匆向前行去,儼然已頗具淑女形態。


    樂菱愕然。轉瞬即反應過來,一時間哭笑不得。微笑搖頭間,又再一回味玉鶴的話,神情忽地一滯,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莫非玉鶴也聽說了自己在鷹緬宮中那些荒唐風流韻事,故才有此一說。和如此這般作態?


    白寒俊不是她家公子麽?完全有此可能。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想到此時,樂菱心中方暗暗叫苦,忙正色跟了上去。要想人忘記,就隻當沒發生。


    話說回來玉鶴跟著白寒俊在泰安區這種地方呆那麽長時間竟能自重其身,出淤泥而不染,也不知是白寒俊保護得好,還是自己以往調教得好。


    瞧這白寒俊與媚裏同床共枕都沒把媚裏調教好。……嗯,玉鶴一定是自己以往調教得好。


    樂菱胡思亂想著邁入了門廳,入廳即見到更為憔悴但精神卻極好的白寒俊。白寒俊正伏在超長的榻桌上抄錄著什麽,頭也不抬地問到:


    “是誰啊玉鶴?若是不相幹的人就將他們趕走,告訴他們我沒空。改日再來。”


    玉鶴忙走上前去,靠在榻桌前攬袖伸手添水研墨。轉頭又狠狠瞪了一眼跟進門來的樂菱,才回頭對白寒俊低聲軟語到:


    “是彈珠公子。公子不是交待過玉鶴留意彈珠公子何時回來嗎?這會兒他到自己來了……”話音未落,卻見自家公子早已喜出望外地抬頭起身疾步下了榻。


    白寒俊一邊喜到:“為兄可把你盼回來了,你快來看看為兄為你增刪得如何。”一邊趿拉著鞋子奔向樂菱,一把拽住樂菱的手便往回返。


    主仆二人反差如此之大,樂菱微笑著,順從地跟隨忘形失態的白寒俊上到榻上並坐到了白寒俊身邊。緊接著眼前耳中便不斷看到和響起白寒俊一篇篇飛鳥驚蛇的墨跡和滔滔不絕的聲音:


    為兄改掉了劇名,隻因……


    彈珠你看這些,對白措辭仍需斟酌……


    這部分情節之所以刪減……


    故爾為兄又添了這幾出……


    樂菱眼花繚亂應接不暇耳中嗡嗡作響,卻耐著性子一一邊看邊聽邊點頭。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此時的尊重無疑是對白寒俊所付出的幸勞的無上肯定。


    再怎麽說也是自己求人家辦的事,不過令她意外和吃驚的是白寒俊竟為之如此投入。


    這倒是始料未及的事……


    冷不丁又瞟見玉鶴投來的譏屑目光,樂菱隨即偷偷調皮地報之以挑逗一笑,心中卻暗道叫你小丫頭敢訓斥你家小姐我,哼哼。


    玉鶴越是臉紅羞惱瞪來,樂菱心中越是高興,麵上卻不動聲色,仍作側耳聆聽狀。


    除偶爾為之,絕大多數時間樂菱還是一臉正色,認認真真的聽著白寒俊翻來覆去的精益求精的思路詳解。有時候並不需要言語,隻要靜靜聽,細細看,若再乘空稍稍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見表示確實在認真聽更好。


    事實上白寒俊也做得極好極負責,眼前隻是需要得到認同,尤其是他認為重要的人的認可,會令他覺得此事做得值得,和有意義。


    白寒俊的表現充分證明他很在意樂菱的看法。


    所以樂菱認真傾聽著,最後終於聽到白寒俊說,玉女心經是這樣的……


    “因為兄急著公之於眾,所以手中存稿並不多,彈珠你現在看到的隻是其中一部分,也是後來又修改過的。但改動不能太大,尤其的心語這部分,啊,目前應稱之為經文。為便於獸族人理解,所以不少都是以對白的形式呈出現。嗯,原本大部分亦是取自玉鶴的回憶,當然,為兄也作了一些潤色,添了一些為兄的認知和感悟在裏麵,不然……”


    不然就成私密閨房話了!樂菱聽到這裏內心狂噴到。頓生被人層層剝開的感覺,尤其是白寒俊此刻正幹的還是文以載道的事。


    樂菱心中氣苦,卻無權申訴,於是又惡狠狠下力調戲了玉鶴一眼,這死丫頭,居然把我與她平日間說的話都統統告訴給了白寒俊。並且其中很多對白自己完全沒有一點印象。


    不管白寒俊是否已成了死去的方文玉的代言人,玉女心經內容其實根本就是他的。但帽子是自己的總不假。白寒俊要是亂來,我……


    玉鶴哪知樂菱的想法,相反,更還之以顏色,又瞪眼又咬牙地,反倒令樂菱沒了丁點兒脾氣,點頭心道好你個玉鶴,你家小姐我的清譽算是毀你手上了,還不敢公然跳出來製止和報複。


    耳熱心跳地看著聽著那些詩韻俱佳辭藻華美的譽詞,還不如口誅筆伐來得令自己坦然。


    聽聽白大公子都是如何隱惡溢美自己過去的吧,簡直,簡直就是一聖人。


    總結起來有兩點:作為獸族聖虎的玉女的嫉惡如仇天下為公;作為人族方家的玉女的仁慈寬容律己兼愛,二者相加就等於聖人。


    理想中的完美,已不是在評說自己。


    在白寒俊筆下,方文玉豈止是聖人,如此挖空心思嘔心瀝血,仍愧覺不夠參其聖心之一二。


    但是,有必要這麽誇張嗎?即使鷹緬破案後,他因姐姐白寒梅的過錯而噴血,也不至於如此吧?


    現在的白寒俊不是號稱無情公子嗎?看他對媚裏的冷漠態度便知他已不將情感放在心中。那日上了花船更與歡場女子輕言夫妻。


    方文玉在他心中應早已成為了過去,即便是心中仍有追憶,但眼下卻將她推至如此崇高的地位,怎不令人生疑?


    白寒俊作為男人應該比自己看得遠吧?


    想必因著齊可風的緣故,他會才如此。


    米青山一被抓,白寒俊同樣麵臨著與自己一樣的抉擇。


    想保住齊可風等人的話,隻能犧牲被關押的獸人……


    此時把方文玉推出來作為聖人倡導其言行,顯然有利於獸族人族將來的和睦。


    良心上也能過去了……


    或許他在船上躺著的時候,就已在綢繆此事。隻是缺少一個契機點燃他天才般的構想。


    然而卻把自己前生推到了風口浪尖,責任更不是自己能抗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轉念一想,白寒俊筆下之方文玉已不是自己。


    方文玉既已是死者,沒入虛空,就不要硬往自己身上套了。眼下白寒俊宣揚的方文玉已屬高不可就的虛空聖賢,自己前生已翹掉,現在的自己也不會再穿回去了。


    玉女經書內容崇善向上,也不違自己不使經書有真人崇拜禍亂人間的初衷。


    樂菱正往好處想著,不以人意誌為轉移的禍事卻來了。


    隻見白寒俊掩卷沉思了片刻之後,說到:


    “彈珠知道現在內城日月廣場上發生的事嗎?”


    樂菱一愣,隨即搖頭回到:


    “小弟剛回來,不曾聽聞,還望白兄告知。”


    白寒俊雙眉緊鎖,猶豫了半天,才懊惱地對樂菱說出了一番話來,驚出了樂菱一身冷汗。


    起因亦是因為玉女心經,這是白寒俊萬萬沒有料想到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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