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草青青,公主在墓裏。窗外月光光,公主在牢房。道上旗飄飄,公主在鑾輿。


    這是一篇與公主有關的故事。


    明月公主在墓裏,問君公主在牢房,樂菱在路上。軒轅宇的一個公主殺了另一個公主,而又一個公主,來到了他的身邊。隻要皇帝能生,便不會缺公主。


    皇後不是唯一能生公主的人,生公主的也不一定是母親。


    不被承認,當然便不是。事實和真相,並不同步。


    樂菱知道軒轅宇在賭,賭她不會不顧鮑蘭珠的名譽。她與軒轅宇彼此之間都清楚她和他的關係,黃金龍清楚,貝貝貝清楚,某些核心大臣也許也猜到,但為了中天帝國,他們也都不會說。


    帝國,需要一個與南炎聯盟神王和親的公主。更重要的是,得到祖神眷顧的那位公主。


    義女和親女都不重要,皇帝在宮外有小孩,無論母親是不是鮑蘭珠,都可以有。而樂菱若是非得為鮑蘭珠討回公道,指出具體的人和事件,那麽,等同於再傷害一次鮑蘭珠,以及她後來的家人,方氏一族。


    她不是不可以這麽做,隻是不知,這樣做的意義何在。她是要殺軒轅宇,不是害方家。


    如果她手裏的籌碼不夠重,軒轅宇不承認她也沒辦法,事實上皇宮擺出的架勢,就是要讓天下人誤會。而軒轅宇,顯然也做好了私下認她的打算。


    然後你知我知,皆大歡喜。軒轅宇指了四座城池給樂菱,做她的嫁妝。不可謂手筆不大,而顯然,這也表示他並非不知大鼎城和五石城的情況。也許。


    也許他也可以起兵奪回,如果樂菱不把他要的東西給他的話。權位之間,國家利益之間,親情就是一場戲。大家都在演戲,爭取最大的利益。


    於是在中天帝國皇宮裏,好一場隆重的親人相見。帝國之喜在上。家人的悲傷在下,從來任何事。都大不過皇帝的事。


    麵對文武萬臣川流不息的朝賀,樂菱和鷹緬坐在尊貴的座位上,望向更尊貴的龍座上威嚴微笑的軒轅宇。軒轅宇器宇軒昂,麵如中年。樂菱實在判斷不出他到底有多大年紀,修仙者活百年。輕而易舉的事。若按武帝三百壽來講,他也算中年。


    不過越往後,修為越高,子嗣便越少。


    樂菱看得很認真。很仔細。因為在她的生命中,從來就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一世是這樣。二世也是這樣,三世來此界,四世在極南地底。


    她曾經以為方誌遠是她的父親,結果不是。而她被這個據說是父親的皇帝認下時,那個曾經的父親。又沒了。


    朝臣們退下後,戲也該到此結束了。她其實就是來看看而已,沒別的想法。所以,她深吸了口氣,起身對龍座上半臉熱切的軒轅宇冷淡地說到:“陛下。我要去拜祭我父親。”


    她不認他。並打算公開認另一個父親。神鸚鵡王從沒向世人說過,她的來曆。


    她前世是方文玉。


    她來這裏。就是為了公開宣布,方誌遠是她父親。她要認得沸沸揚揚,舉世矚目。


    中天帝國四座城池,換不來她對軒轅宇的孺慕之情。即便南炎聯盟還有個聖虎沒解決,但現在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深切的悲哀中,她很平靜,也很堅定。


    如果方誌遠沒死,或許她可以繼續演戲。然後取出一大把軒轅神劍,讓軒轅宇自己選。如果心情好,還可以給他幾隻神鱉。


    但是現在,她要沿著心指引的方向走。方誌遠不能白死,仇人要斬盡殺絕。


    軒轅宇還沒作出反應,皇帝從來不會馬上回答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不過樂菱不在乎,她沒問他的意見,也不懂皇室規矩,更不想當什麽公主,想去便要去。她與軒轅宇,本來就無任何關係,而現在已經認識他了,不再是陌生人。


    鷹緬和十二鷹屬侍衛,護著樂菱離開了中天帝國龍庭。鷹緬守在樂菱身邊,至始至終一直都未開口說話。樂菱很冷靜,為此他很欣慰。他在來的途中,便知她會怎麽做。看著身邊的她,他相信自己絕對能帶她去任何地方。


    也許在蒼茫神界仙人的眼中,他連化神期都不是,但墨師知道,巫駭知道,銀東知道,如今的鷹緬有多恐怖。


    皇室百名侍衛隨即也跟了上去,他們既被軒轅宇指派給公主,那麽公主去哪裏他們就得去哪裏。樂菱讓他們帶路去明月公主府,她要去那裏拜祭。


    軒轅宇沒有阻攔,甚至給了手諭。


    這一場相見,他也在觀察樂菱,以及她的種種可能。神鸚鵡王行事,並不亞於鷹緬的霸道,他對樂菱在南炎聯盟的表現,已有深刻的了解。原本是想春風化雨地切入,沒有子女能抗拒他這樣一個父親,然突發事件卻令他也有些失措和無奈。


    他的一個不受寵的公主毒殺了他最心愛的公主和她的駙馬,而這個駙馬,是方誌遠。他是沒打算承認鮑蘭珠,然樂菱要去拜祭方誌遠,他也沒任何理由攔阻。隻是她現在竟扔下他這個親生父親,要去認死去的那一個。


    而她顯然也不會是神鸚鵡王,而是聖鳳。如果他用開啟不了的聖鳳封印與她交換祖神的東西,也不是不可以。一旦他得到祖神那兩樣東西,中天帝國的危難很快便可以解決。


    但現在看來此事他似乎仍辦得倉促了些,又似乎上了她的當。這一路行來,她一直很順從地接受了他的安排,卻在最後表明方誌遠是她父親。


    她想做什麽?還是逼他做什麽?


    軒轅宇在龍座上半眯了雙眼,無人知他此刻在想什麽。黃金龍也沒現出真顏,隱在軒轅宇身後巨大的玉壁雲霧中打盹。鷹緬比想象的難對付,不然他和樂菱不會一起出龍淵大獄,此外,還有皇子魚腸。


    軒轅宇若沒有黃金龍,修為也不到初武帝,不是樂菱想象的那樣,能活三百歲。黃金龍對蘇虞伯沒能完成任務,也並不像軒轅宇那樣不開心。他對皇子魚腸,更有期待。所以他讓贔屭去製止了老七狴犴對他的報複想法。


    黃金龍微閉龍目,想魚腸去了哪裏,贔屭也沒查到魚腸的下落。但他既然出獄了,一定會出現在某個地方。


    朝臣們低聲議論,他們既認為樂菱是軒轅宇認的義女。顯然她便有另外的父親。然她父親竟會是方誌遠?朝臣們都是人精,樂菱的行為,引起了諸多可怕的猜測。


    但猜測畢竟是猜測,敢說出來的人絕對沒有。十二年前的那一場滅門血案。他們還記憶猶新。明月公主和駙馬方誌遠在聖皇軒轅宇認方誌遠的女兒為女期間竟被問君公主毒殺,更是十分離奇。問君公主為何要做這件事?


    皇家女,一個比一個毒辣。此事最好不要摻合,惹上身一準倒黴。


    “陛下,有密件傳來。”丞相管丘麥終於有機會報上另一件大事。帝王之家的秘辛,他不會去打探,否則他也不可能伴駕到現在。


    “皋謙的星空預言應了。我中天帝國的真正威脅,果然來自海上。”管丘麥在軒轅宇看密件時,小心翼翼地又說到。


    “蒼茫神界是何地方?銀東竟勾結了外敵?他還嫌龜族不夠嗎?”軒轅宇終於動容了,連問三句,怒色在眼裏呈現:“真當朕拿他沒辦法?!”


    管丘麥眼皮一跳。謹慎言道:“尚不知。但白鯨國和海瓊國來了不少修士,便是那蒼茫神界來的。龜族也聽命於他們,不過暫時還無動作,不知會否攻大鼎城。”


    “武南王……不,速召武北王回來見朕。龍皇,蘇虞伯有無登上九層龍塔?”聽到白鯨國,軒轅宇猛然想起了還在龍淵大獄裏的蘇虞伯。


    黃金龍閉目之後再睜眼,冷哼道:“他是舍不得他那些部下吧。不對……龍塔有異樣。”


    隨後金光忽然收斂,玉璧中飛出一金甲老人,直接飛出龍庭,淩空停在了龍庭外的高空,望向光芒城南方,龍淵大獄方向。


    明月公主府門前,來了一行人,在皇室侍衛展示聖皇手諭後,打開了府門。


    公主府內一片哀白,素花淡點的後花園,合葬著明月公主和駙馬方誌遠。他們生前都未睡在一起,此刻卻葬在了一起。


    鬆柏樹上無芳華,青草地前有碑文。


    樂菱行至大墓前,離開了鷹緬和鷹屬侍衛,越眾而出。碑前沉默之後,樂菱伸出雙手,打出了一個陰陽圖,懸在後花園的上空。


    不管是不是,這裏就是樂菱心中的九龍陣陣心。即便毀不了九龍陣,也要讓中天帝國塌下一片天來。


    皇室侍衛以為那是祭奠,隻覺神奇,並無異議。


    鷹緬靜靜抬眼看去,陰陽雙瑜越來越大,越來越明亮,花園上空,卻越來越暗,暗色光華流轉。


    花園外又傳悉悉索索衣袂聲。鷹屬侍衛警惕看去,但見一行白衣鬥篷人。


    白衣鬥篷人被皇室侍衛攔下,其中一人抬起頭來,露出半截嘴臉,幹癟的雙唇微微開啟,蒼老的聲音說到:“伶王殿下請暫緩施為,我能救活你父親。”


    “休得胡言,你以為你是誰?公主和駙馬逝去月餘,你還能救活他們?”皇室侍衛首領喝斥道。


    老人唇現微笑:“我沒說能救活他們,憑我的本事隻能救一人。救不救他,你們做不了主,要問伶王殿下的意思。”


    鷹緬瞥了一眼那老人,回頭輕聲喚樂菱:“菱兒?”他知她所想,也知她心情,就怕她過於悲痛聽不見。


    樂菱緩緩收回了手,垂目看著墓碑上的名字:“救回他,我也不會領你的請。”


    老人嗬嗬笑道:“好吧。救他是我自己的意思。”


    但啟公主棺木,沒軒轅宇旨意怎敢?皇室侍衛忙跪下提醒樂菱。


    “不用開棺,他不曾去,你可以問他。”老人說到。很奇怪的說辭,眾人都聽不明白。


    樂菱依然看著碑上的名字,她相信奇跡,也信那人的話,因為他是撒大法師。


    收回陰陽雙瑜,閉上雙眼,樂菱神念猛然衝進了墓地下的棺木。


    若你不曾去,便請留下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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