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瞞我!”冬梅雖然壓低了聲音,但聲音裏明顯透著嚴厲,“快說,雙魚玉佩到哪裏去了?”


    “雙魚玉佩被,被大公子送,送給了……”從來沒有見過冬梅如此聲色俱厲的樣子,翠巧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由緊張起來,連說話也不利索了。


    雖然翠巧沒把話說完,冬梅已聽出了她的意思,不由長歎一聲:“你呀,怎麽這麽糊塗,大公子胡鬧,你也不勸勸,反而跟著胡鬧!你也不想想,那雙魚玉佩是什麽東西?那是傅家的傳家寶玉,老太太在的時候隻傳給大公子與二公子。你竟然由著大公子拿去送人!什麽東西不好送,偏偏要送這個!”冬梅又氣又急,“那麽明顯的信物,如果大夫人聽到什麽風言風語,去向那戶人索取,再誣賴那戶人家竊取了傅家的寶貝,那豈不害了人家,也害了大公子嗎?”


    翠巧一聽,不由驚懼交加。她心實誠,一心為大公子著想,也一心幫著大公子,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什麽嚴重後果。如今聽冬梅一說,自己這個做法不僅不得當,反而害了大公子和楊家小姐,急得要哭了:“好姐姐,你快教我一個法子,要怎麽辦才好啊?”


    冬梅正想說,忽然暖閣裏傳來一些響動,還有夢囈般的話語。冬梅看看翠巧,兩人趕忙到暖閣裏侍候著。


    大公子還未醒,吐了一地的汙穢物已經被清理幹淨,但整間屋子裏仍迷漫著濃烈的酒氣,旁邊的香鼎燃燒著的熏香,也驅散不了難聞的酒氣。


    翠巧看看沉醒中的大公子,因酒氣上頭而熏得酡紅的臉頰,已漸漸轉為常色,看得出酒氣正慢慢散去。三姨娘的醒酒藥還是有一定功效的。她剛才為了阻止四姨娘說的話,作勢把藥灑了,但大部分還是給大公子灌了進去。


    大公子的夢囈還在繼續,斷斷續續,好像在叫一個人的名字。


    冬梅聽了一會,臉色有些發白,翠巧更是連身子都顫抖了起來。大公子在叫一個人的名字;“芊芊。”


    翠巧求救地看著冬梅,這院子裏人多口雜,萬一大公子酒後吐真言的話,這院子裏一眾丫頭婆子,就算隻有一兩隻耳朵聽到,傳了出去也會引起大夫人的猜疑,到時候,不僅這屋子裏的丫頭們個個脫不了幹係,恐怕還會連累那一位…….


    前幾年天都裏就有一位禦史大人,其女兒喜歡上一個寒門公子,兩情相悅,也曾相約待那位公子考取功名之後便下嫁於他。誰知,這事竟被禦史大人知曉,禦史大人大怒,不僅逼迫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富甲的兒子,還利用手中權勢尋了個借口革去了那位公子的功名,生生把一對苦命鴛鴦拆散。


    這事一直被名門望族當作教育子女的典範,那些教引嬤嬤更是聲淚俱下教導其手下的名門淑媛:“切不可學了那名女子,做出這些傷風敗俗、給父母家人臉上抹黑、使家族蒙羞的事情出來。”


    聯想到可能出現的最壞結果,翠巧便感到心都揪緊了。


    冬梅反倒是鎮定下來:“翠巧,你出去把外麵的丫頭婆子遣散,讓她們各幹各的去,就說大公子喝醉傷了身子,需要靜養,誰也不許到這屋子裏來。”冬梅頓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待會等紅綾回來,你叮囑她一番,這屋子裏就隻許你與她進出,其他的人都不許靠近,一切都大公子醒了酒之後再說。”


    “還有,”冬梅又道,“我待回去回了夫人,就說公子尚未醒酒,夫人必定不會這麽快過來。你與紅綾商議一下,看誰去把那枚玉佩要回來,免得落人口舌。”


    “這……”翠巧有些猶豫,送出去的東西怎好要回來?何況是大公子親手送給楊家小姐的,這麽貿然要回來,那楊家小姐會怎麽想?還有,大公子知道了會不會發怒?


    “還磨蹭什麽?難道你真的想被攆出府裏去,讓你那個惡狠的嫂嫂把你賣到別家去?”冬梅有些氣結,點了一下翠巧的額頭,“你呀,怎麽不長腦子?”


    翠巧趕快點點頭:“待紅綾回來,我就立馬跟她說。”


    “你把玉佩要回來以後,先不要聲張,也別告訴大公子,知道嗎?”冬梅認真地叮囑道。


    翠巧不明所以,但很用力地點點頭:“我都聽姐姐的。”


    冬梅這才放心下來,又叮嚀幾句,便回大夫人那邊去了。


    不巧的是,剛步出院子,一陣風吹來,冬梅的帕子居然吹落到院子裏側的一排花叢之上。冬梅隻得停下腳步,俯下身子去拾。


    “冬梅姑娘,我來幫你拾吧。”一個碩大的身子撞了過來,把她撞倒歪在一旁,同時,一個聲音自頭頂響起。在倒地的時候,她清楚地看到花叢的那一頭,一個穿著紅裳的身影迅速地縮了下去。


    碩大的身子見撞到了人,也顧不得拾手帕,忙伸出雙手來攙扶冬梅:“喲,看我這個粗笨的老婆子,笨手笨腳的,連拾個手帕也把姑娘撞到了,姑娘沒事吧?”


    身子碩大的人果然有力,伸手一扶就把冬梅扶了起來。冬梅定睛一看,認得是守後院東門的李婆子。


    大戶人家都有這樣的規矩,一般守護後院院門的老婆子是不得隨便進出小姐少爺們的院落的。冬梅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似乎害怕冬梅責怪她亂了規矩,李婆子忙陪笑道:“冬梅姑娘,你先別怪老婆子,老婆子的衣裳破了,自己沒有針線,聽說大公子屋裏的紅綾的針線是最好的,所以就來找紅綾姑娘借針線縫補一下。”


    冬梅笑笑;“衣裳破了自然是要補的。”眼角隨意一瞟,果然看到李婆子前襟的衣裳破了一條大口子,露出裏麵的裏衣,甚是難看。不過,那道口子,邊緣那麽整齊,好像不是被什麽劃破的……


    而且,東門離大公子的住所也不近,怎麽就想到要到這裏來借針線呢?


    很明顯的欲蓋彌彰啊,冬梅不由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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