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夫人走出正廳,立於門口處,不一會兒,便見一位身著流彩暗花雲錦羅衫,月牙鳳尾羅裙,頭綰墮馬髻,頭插銀鎏金模印花卉帶陳永和雙款大銀簪,耳綴景泰藍紅珊瑚耳珠的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清麗脫俗,雍容華貴,隻是臉色略顯蒼白。[]


    她麵帶微笑,由一群丫頭們擁簇著,直直朝大夫人走了過來。


    “原來是趙大奶奶啊,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大夫人趕忙迎了上去,雖然麵前這名女子本來出身不高,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正四品知府的嫡女,又體弱多病。但妻子憑著夫家的權勢富貴,一下子就成了京城人人欽羨慕的對象。


    “夫人,我給你送個人過來。”趙大奶奶笑道,“你們一定尋找得很辛苦吧?”


    這時,大夫人看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從趙大奶奶的身後走了出來,站在她的麵前,怯生生地叫了一聲:“母親,我回來了。”


    傅清玉?!


    大夫人的眼睛瞬時睜大了,這個野丫頭,怎麽還未死,這尚且不說,竟然讓她遇到趙大奶奶了。那她與張婆子的計劃……


    震驚歸震驚,大夫人表麵上還是維持了很好的笑容:“想不到我們六小姐因馬發了瘋,而跑了出去,竟然遇到了趙大奶奶,看來,我們傅府與忠靖侯府真是有緣啊。”


    趙大奶奶當然知道大夫人指的是什麽,笑笑道:“那是自然,不然的話我們怎麽會碰到六小姐,並把她救下馬來呢?”


    大夫人也在笑著,適當的恭維與暗示要點到為止,說得太多的話那就過了。


    “那匹赤兔馬我也一並送回來了。”趙大奶奶笑道,“這可是匹好馬。皇上賞賜給二公子的,雖然目前受了驚嚇,但仍然是一匹好馬,就把它還給七小姐吧。”


    大夫人連連點頭,叫過一名小廝,把馬牽到七小姐的院子裏去,並叮囑:“這可是當今聖上禦賜的寶馬,你們可要照看得仔細了些。要是照看不好。非扒了你們的皮不可!”


    那名小廝嚇了一跳,沒想到在養馬這件事上,從來對賽事不甚關心的大夫人竟能說出這番話來。


    這話當然是說給趙大奶奶聽的,趙大奶奶也不說話,隻是明了的笑笑。


    旁邊早有聽到消息的冬蕊冬梅,急忙走了過來。把傅清玉攙回自家院子裏去。


    一回到牡丹閣,冬蕊忙端來熱水,給頭發蓬亂的傅清玉梳洗打扮。


    “小姐。你真的嚇死我了。”冬梅看著傅清玉,回想起上午的情形,臉上依然一副膽顫心驚的樣子。“幸好觀音菩薩保佑,沒有出什麽事情,要不然,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說著不由拿出絲帕抹起眼淚來。


    “冬梅。你哭什麽呀?小姐能夠毫發無傷的回來,那是最值得慶賀的事情。”冬蕊一邊取笑冬梅,一邊眉飛色舞地說道,“何況還是忠靖侯府的趙大奶奶親自送過來的,小姐真是好命,遇到好人了。”


    “我是太高興了。”冬梅急忙抹幹眼淚,露出一個微笑。


    冬蕊想了想道:“真是阿彌陀佛,我們小姐能平平安安回來,多虧老天保佑啊。我去找些艾草來給小姐洗洗晦氣。”


    這話一說出口,冬蕊就一溜煙跑沒了影。


    冬梅替傅清玉解下五彩刻絲石青銀鼠鬥蓬,笑道:“這件鬥蓬是趙大奶奶給的吧?”


    傅清玉點頭:“趙大奶奶真是一個菩薩心腸的人,隻是可惜,好人怎麽都是這般命不好……”


    冬梅驚道:“外麵不是傳聞,大夫人請了個顧神醫過去給趙大奶奶治病,趙大奶奶的病已經好了麽?怎麽會……”


    傅清玉搖搖頭,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或者是病急亂投醫吧,反正忠靖侯府有的是錢,多看幾個大夫,可以確診一些。


    “小姐,你的傷……”冬梅看到了傅清玉手臂上的傷,不由擔憂道。


    “沒事,已經上過藥,好很多了。”傅清玉搖搖頭,安慰地朝冬梅笑笑,“忠靖侯府的藥,果然不同凡響。”


    冬梅急忙到廚房端來熱水,伺候自家小姐沐浴更衣,一邊心有餘悸道:“小姐真是命大,上午的時候我看到那匹馬發狂的樣子,嚇都嚇死了。”


    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傅清玉斜靠在床榻上,這才想起那個教騎術的徐娘子:“那個二哥哥請來教騎術的徐娘子呢?如今人在哪?”


    冬梅拿了個潑墨翠竹軟綢錦枕,放到傅清玉的背後,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那個徐娘子,傷得不輕,被馬當場踢中背部,吐了好大一灘血,整個人如一癱爛泥般躺倒在地上。大夫人為了顯示仁慈,不讓府外的人認為我們傅府刻薄下人,也沒有怎麽為難她,還給她請了大夫,給了她一些銀兩,打發她出府去了。”


    “哦?”傅清玉揚了揚眉,“不但請了大夫,還給了銀子?”她沒想到大夫人會有這麽寬厚的一麵,難不成那位徐娘子真的是她請來的不成?


    那隻藍色長毛波斯貓不知從什麽地方跑了出來,撲到傅清玉的身上,親熱地朝傅清玉懷裏鑽。


    “才一天不見,就這麽想我啊。”傅清玉笑嘻嘻地逗著貓玩。


    “那當然,這貓兒可認人了,把屋子守得死死的,外麵的人休想靠近一步。”冬梅笑道,“就在小姐回來之前,小紅過來看看,都被這貓兒嚇走了。”


    “是嗎?”傅清玉用手愛撫地拍拍藍貓的腦袋,藍貓十分配合地叫了一聲。


    “小姐你看,我沒說錯吧?這貓還真是懂人性呢。”冬梅笑道。


    傅清玉驀地想起上午看七小姐學騎馬時,傅二公子跟自己的一番談話,尤其是傅二公子拿出來的那枚劣質玉的碎片。


    不用說,她的屋子裏肯定有傅二公子的人。


    傅清玉決定攤牌問清楚,既然不是大夫人的人,那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既然她與二公子是同盟,讓自己知道一下作為同盟的另一方,到底在自己的身邊安插了哪些人,這是她的權利。


    “查到玉鐲的碎片是誰拿走的嗎?”傅清玉沉聲問道。


    冬梅神色凝重,俯過身來,悄悄說道:“我與冬蕊依了小姐的吩咐,故意把鐲子埋在了外麵。過了一會,就看到孔老婆子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蹲下去,然後便走了。後來我與冬蕊過去看,發現玉鐲少了一塊。”


    竟然是那個表麵上看來老實巴交的粗使婆子孔老婆子?


    傅清玉愕了一下,不由笑了。看來傅二公子真是厲害,竟然選了這麽個老實巴交的老婆子來作內應,連她都差點看走眼。


    傅二公子派過來的人不會對她有敵意,關鍵時刻還能讓這個人把消息透露給二公子,這一點,她很放心。


    “冬梅,你很喜歡荷花香膏嗎?”傅清玉斜斜靠在軟枕上,露出一個慵懶的笑容,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冬梅驚跳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傅清玉望了過來:“小姐……”


    傅清玉歎了口氣,目光有些悠遠:“我記得曾有一個人十分喜愛荷花香膏,每年都懇求我多做幾罐給她。”


    冬梅驚跳起來,目光驚疑不止地望著傅清玉。


    傅清玉並不看她,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那是我在曹府陪讀的時候,那個人叫做臘梅,是我在曹府伴讀的曹大小姐曹可瑩屋子裏的大丫頭,她最喜歡的就是荷花香膏,每年我製作這些香膏的時候,都會說多做幾罐給她,她拿去送給京城裏的妹妹。說是自小家境貧寒,姐妹倆迫不得已入了大戶人家府裏做了丫頭,伺候各自的主子,由於路途遙遠,見上一麵也十分困難。所以尋思拿些香膏去送給妹妹,聊表一下姐妹之情。”


    冬梅已經落下淚來。


    “你姐姐還好吧?”想及往事,傅清玉的心情也悲傷起來。她記得那名忠心耿耿的丫頭,自曹可瑩死後,跟著前太子太傅曹老爺夫婦去了通州。


    冬梅拭淚笑道:“小姐請放心,姐姐過得很好,曹老爺與曹夫人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待,說出了年還要給她擇一個好婆家……”


    “還有,”冬梅抬起頭來,“姐姐還在信中說,小姐對她有過救命之恩,要我好好照顧小姐。”


    傅清玉含笑望著冬梅,由衷道:“冬梅,多謝你。”


    “冬梅,快過來幫我扶梯子,我要把艾草掛到屋簷下。”外麵,傳來了冬蕊興奮的聲音,想必是到外麵尋到艾草回來了。


    掛艾草,是當地一個風俗。由於艾草具有一種特殊的香味,這特殊的香味具有驅蚊蟲的功效,所以,在門前掛艾草,一則用於避邪,二則來用於趕走蚊蟲。當然,還要把艾草沾了水,在庭院四周傾灑,才算是真正的驅邪。


    冬梅看看傅清玉,傅清玉含笑道:“你去幫忙吧,反正我也累了一天,正好歇會兒,晚飯的時候叫我就行了。”說著躺了下去。


    冬梅忙走過來,放下帳幔,然後到外麵與冬蕊一起掛艾草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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