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牡丹閣。


    院子外麵,有人在敲門,然後傳來了向雪的聲音:“六小姐睡了嗎?”


    冬梅走了出來,愁眉不展地望著向雪,低聲道:“你怎麽來了?小姐昨晚一宿沒睡,現在好不容易才睡下了。”


    “是……是因為七小姐的事情?”向雪低聲問道。七小姐留書給傅大夫人,說了自己要獨自到雲南尋訪神醫的事情,這件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冬梅點點頭:“我們小姐與七小姐感情一直要好,自從得知七小姐失蹤之後,小姐就一直在哭,說什麽也要跟著去雲南把七小姐尋回來。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一些。方才還在傷神,被我們勸住了,現今才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要叫醒小姐嗎?”


    向雪忙擺手道:“不用,大夫人隻讓我過來看看六小姐,看看小姐是否安好。大夫人很擔心小姐,希望小姐不要因了七小姐的事情,影響了心情。”


    冬梅點點頭:“大夫人的關懷,我一定會轉告小姐,待小姐醒了以後,再向大夫人致謝。”


    兩人又低聲說了幾句,向雪便回去覆命了。冬梅看著向雪的背影走遠,迅速關了院子的門,直直走入裏屋的暖閣,點著了桌子上的燭火,低聲道:“小姐,向雪走遠了。”


    傅清玉點點頭,看看窗外漆黑的夜空,低聲吩咐道:“冬梅,去把男裝拿過來。”


    上次去忠靖侯府探望趙子宣時,傅清玉準備了幾套男裝,本來以為用不上了。沒想到這個時候竟又派上了用場。


    當然,這一次。也是去看望趙子宣。


    不一會兒,一個英姿颯爽的英俊少年便出現了鏡子麵前,春水色綢緞衣衫,手上還執了一把墨骨扇子,更顯得風流倜儻。傅清玉看看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一個幽靈般的身影飄了過來,接著雷飛的聲音傳了過來:“傅小姐,可以走了嗎?”


    “雷大哥先行,我隨後就到。”傅清玉簡潔地說道。


    “好。太白居酒樓,我等你。”雷飛說了一句。轉瞬間便不見了人影。


    冬梅看得口瞪目呆,再一次懷疑他不應該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鬼才對。


    “小姐千萬要小心。”冬梅將傅清玉送到後院的北門,那裏,胡婆子早就把後門打開了,雷飛正在後門邊上等著。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傅清玉低聲道,“你與冬蕊小心應對。千萬不要露出什麽破綻。”


    冬梅點點頭:“我記下了。”此時深秋。夜風都帶著些許冬天的寒意。這個時候,誰願意鑽出溫暖的被窩,在這寒風天裏受凍。隻怕傅大夫人也不願意。


    傅清玉點點頭,再不說話,隨雷飛去了。


    冬梅在門口處看了好一會,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這才慢慢地折回去。


    夜已深,街道兩旁的很多店鋪都已經關門閉戶,隻有太白居酒仙樓冷冷清清地矗立於直街正中央,朦朧的燈光更顯出一份寂廖與落寞。


    樓上雅座,單間。趙子宣正在一杯接著一杯喝著酒。他的臉色緋紅,醉眼朦朧,眉宇之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千愁萬緒。那一身的頹喪與落拓,深深地震憾了傅清玉的心。


    阿海一把拉住正欲進去的傅清玉,悄悄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傅清玉訝然地瞪大眼睛:“子宣頂撞了三公主?”


    “是啊。”阿海點點頭,想起當時的情景都有些害怕,“奴才都沒有想到公子竟然那麽大膽,當著侯爺的麵與自己的母親對峙。你沒見公子那個樣子,聽說要娶小姐您入府做的是妾室,公子頸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簡直就是叫囂著對三公主說的,說他這輩子非小姐您不娶,再逼他的話他就出家去,讓趙家斷子絕孫!”


    “讓趙斷子絕孫?!”傅清玉又氣又好笑,心中是一陣酸酸澀澀的感動。


    “後來,侯爺看不過眼公子的行為,怒意衝衝之下就出手了。”阿海耷拉下腦袋。


    “侯爺出手?”傅清玉猛然一驚,威名赫赫的忠靖侯,可是在沙場上讓敵軍聞風喪膽的鐵將軍啊,子宣這樣的對抗,不亞於以卵擊石,傷害自己。


    “有沒有傷著哪裏?”傅清玉頓時緊張起來,抬腳就要進去。


    “傅小姐,你先別急,先聽我說完。”阿海忙攔著傅清玉,“小姐不用擔心,有三公主在那裏攔著呢,侯爺也傷不了公子。隻是公子心中氣苦,所以這才跑出來借酒澆愁。你去勸勸公子,讓他別喝那麽多酒了,我們大夥兒都勸了,勸不下來。公子都喝了整整一個下午了,加上公子身上有傷,再這樣喝下去的話,無利反而有害。”


    傅清玉看向四周,果然在門外的圍欄邊上,站了好些人,個個都把擔憂的目光看向坐在裏麵狂斟猛喝的趙二公子。


    “沒酒了,夥計,再拿兩壇酒來!”裏麵的趙子宣叫道。


    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小夥計馬上衝了上來,手裏麵捧著兩壇酒。在進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酒送進去。


    “你這小子,你怎麽還把酒拿過來,你想醉死我家公子呀?”阿海給那個小夥計一記爆栗。


    小夥計頭上吃痛,“哎喲”了一聲,看著阿海,無限委屈道:“這位爺,我們這裏可是酒樓,哪有客人要酒不給的道理?要是傳出去的話,我們這個小店還開不開了?要被我們掌櫃知道,非打殘我不可!”


    “我說了,不能給我家公子送酒了,你還送?!”阿海又給那個小夥計一個爆栗,“你想我們公子死呀?”


    “這位爺,你這……你這不是讓我難做嗎?”小夥計十分為難地看著阿海。連頭上的疼痛也忘記了。


    “我去吧。”一旁的傅清玉出聲了,“阿海。我們也不為難這位小兄弟了,既然二公子想喝酒,好,我給他送過去!”說著,手腳麻利地把兩壇酒捧了過來。


    “傅小……”阿海總算機靈,一發現自己失言,馬上改口,“傅六公子,你怎麽可以親自把酒送進去。那我們公子豈不……”


    他的話沒有說完,傅清玉已經轉向進了包廂。並把門上了。


    趙二公子醉眼朦朧,抓了空酒壇,倒了半天也沒有倒出一滴酒出來,不由氣了,把酒瓶子摔到了地上,“啪”的一聲在傅清玉的腳邊碎成了幾大塊。


    “好笑!敢情我不摔個酒壇,還不能把酒叫來了?”喝了一個下午,外加上一個晚上。趙二公子已經有些神誌不清。隻覺得麵前的人影晃來晃去,怎麽也看不清楚,不由怒道。“你晃來晃去幹什麽,快給我上酒!”


    傅清玉看著這位趙二公子擺出一副公子哥的架式,吆喝來吆喝去的,一身的酒氣嗆人,竟然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不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疼。


    “來了,爺慢點喝啊。”傅清玉故意壓沉聲音,並把兩壇酒擺到了桌子上。


    趙子宣抓起一壇酒,正準備往杯子裏倒,聽到傅清玉的聲音,忽然愣了一下:“你是……你是誰?怎麽這聲音聽起來像是……”


    然後他湊近前來,極力睜開眼睛看傅清玉,隻是眼前一片繚亂,怎麽看也看不真切。


    “看來是我的幻覺。”趙子宣自嘲道,閉著眼睛摸著酒杯要倒酒。


    “這位爺,還是我來吧。”傅清玉冷冷道,看著趙子宣,臉上漸漸罩上了一層寒冰。靠近了看還認不出她來,看來這位趙二公子還真是醉得可以。


    酒杯遞過去,趙二公子一飲而盡,臉上出現了奇怪的表情,猛地把杯子一摔,把外麵的阿海嚇了一大跳,趕忙推門走進來道:“傅小姐,怎麽樣了?”


    “阿海,沒你的事,你出去吧。”傅清玉道。


    “那好,傅小姐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出聲便是,小人就在外麵。”阿海有些擔心地望了傅清玉一眼,掩了門走了出去。


    裏麵,趙二公子臉上奇怪的神色已經轉成了憤怒,怒道:“你這小子,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拿水換酒來搪塞本公子,你也不好好瞧瞧,本公子是誰?由得你這樣輕慢嗎?”說著竟“哐當”一聲抽出身上的佩劍來。


    阿海嚇得又趕忙奔了進來,著急地對傅清玉:“傅小姐,你還是快走吧,我看公子這回真的瘋了,見了小姐也不認得,還拔劍出來……”


    “他現在神誌不清,我可以原諒他。”傅清玉冷靜地看著麵前明亮亮的劍刃,再看看劍刃那頭的趙子宣,她不認為兩人在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幾壇酒的麻醉之下就能把他們兩個隔開。


    “阿海,倒酒,既然趙二公子要喝酒,我陪趙二公子喝個痛快!”傅清玉沒有再偽裝自己的聲音,吩咐阿海倒酒。


    “這…….”阿海有些為難地望著傅清玉,他記得托雷飛請這位傅六小姐過來,是來勸酒的,這會子怎麽自己也喝上了?


    聽到傅清玉說的話,趙子宣又是一激靈,臉上的神情又疑惑起來,扔了劍,努力地睜大眼睛想把傅清玉看清楚:“你是誰……你到底是誰?怎麽這個聲音聽起來這麽耳熟……”他甩了一下頭,“不可能啊,如今夜已深,那丫頭正睡得香呢…….”


    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大通之後,趙子宣指了指桌子上的兩壇酒,又指住傅清玉:“你……你擾了我喝酒的雅興……你就得陪我喝酒……我們兩兄弟把這壇酒幹了…….”


    還兩兄弟呢!傅清玉不由氣結。都喝成這副樣子了,還要喝?要死也不是這樣的死法吧?


    傅清玉繃著臉,心中已經惱怒異常。她轉身朝門外的雷飛道:“雷大哥,麻煩你到樓下提一桶清水上來!”


    雷飛看著傅清玉,臉上一道疑惑掠過,沒有說什麽,飄下樓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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