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夫人的房門微微關著,在傅二公子推開房門的刹那,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傅二公子與傅清玉的身上。


    傅清玉極其平靜地目視前方,眼角的餘光掠過屋子裏的人。屋子裏傅大公子立於稍遠的一側,神色黯然。傅三小姐與四姨娘也站在稍遠的位置,見到傅清玉進來,這對母子似乎微微愕了一下,或許是想到了此刻傅清玉的身份,有些忌諱地退了一步。


    傅五小姐的神色漠然,隻有紅腫如桃子般的眼睛泄露她曾經哭過的秘密。傅大小姐再沒有了往昔侯爺夫人的趾高氣揚,久未有孕的尷尬使她在北承侯府的地位岌岌可危。她似乎沒有料到傅清玉會來,驚愕之後便把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甩在傅清玉的身上。


    北承侯與傅大公子站在了一處,看到傅清玉進來,眼睛瞬然睜大,眼眸裏十分複雜。


    向雪馬上快步走了上來,說道:“六小姐,大夫人在裏邊呢。”


    裏邊即是暖閣,傅清玉朝裏望去,見那間小屋子裏半垂著素簾,隱約有人走動。


    腳步剛邁開,傅大小姐立馬衝了上來:“不許你去看我母親!若不是你,我的母親又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說著伸手要去抓傅清玉。


    傅清玉一閃,旁邊傅二公子已經出手,雙手如鉗子般緊緊扼住傅大小姐的手:“大姐,請自重,母親的房間怎麽如此吵吵鬧鬧?”


    傅大小姐掙紮了一下,無奈二公子的手勁實在太大,無論她如何用力,也擺脫不了傅二公子的鉗製,隻有敗下陣來。不再亂動。


    “芳兒,讓六丫頭進來吧。”裏麵。傳來了傅大夫人有氣無力的聲音。


    傅大小姐悻悻地看了傅二公子一眼。傅二公子慢慢鬆開手,拉著傅清玉,在傅大小姐仇視的目光中,走進了裏麵的暖閣。


    當暖閣的簾子被掀起來的時候,傅清玉首先看到一張床。(.好看的小說)床上的人看到他們進來了,勉強撐起身子。在床邊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傅大奶。奶,另一個麵孔陌生,身邊放著一個藥箱。看樣子是一個大夫。


    此時的傅大夫人,臉色很奇怪,是一種灰黑色,連嘴唇也是黑的。眼眸下是兩道黑色。看向傅清玉的眼神慘淡無光。


    傅清玉心中暗暗吃了一驚。看向旁邊坐著的一名不斷搖頭的大夫,馬上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她走了過去,執起傅大夫人的手。把食指與中指輕輕扣在了傅大夫人左手的脈搏之上。


    “沒有用了,六丫頭就不用費心了。”傅大夫人慘然一笑,由於臉部都是黑色的,使得她的笑容有一種猙獰的感覺。


    傅大夫人讓大夫先回去,然後屏退屋子裏的其他人:“你們先退下吧,我有話要對六小姐說。“


    其他人依言退了出去。傅二公子不放心妹妹一個人在裏麵,守在了門口處。


    “等了那麽多年。終於看到我這個樣子,很開心吧?”傅大夫人盯著傅清玉,哪怕她是苟言殘喘,但目光凝聚起來的時候,仍一如往昔般銳利。


    傅清玉搖搖頭:“為什麽開心?你服食了孔雀膽,毒性尚未完全發作,救治或許還來得及。”


    傅大夫人盯了傅清玉一會,忽然笑了:“傅清玉,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怎麽就會輸給你了。但是,現在我總算有些明白了,我很佩服你,別人看到大仇得報,早就欣喜若狂了,而你,居然可以這樣鎮定,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事情發生了就發生了,怎麽能算作沒有發生過呢?”傅清玉淡淡道,“隻不過人常言,自作孽,不可活,這報應的東西如若不來的話,那就是老天不長眼了。(.好看的小說)我既然料定你必定有這樣的下場,然後事情又順利地朝著我預料的方向發展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這又有什麽可值得高興的呢?”


    傅大夫人看了傅清玉良久,忽然咳了幾下,一縷血線自嘴角溢下。她終於長長歎息一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是我今生最強勁的對手,不在於你我的算計孰高孰低,而在於誰能笑到最後。傅清玉,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輸這個字,如今,我認輸了。”


    傅清玉依然淡淡道:“母親不必如此。”


    傅大夫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了,她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抓緊傅清玉的手,求道:“清玉,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沒有臉麵再求你。但是,為了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放過他們吧,好不好?”


    傅清玉把目光投向傅二公子,傅二公子靜靜倚在門邊,一副置之事外的樣子。想起二公子之前答應傅老爺的話,傅清玉輕輕點點頭。


    隻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讓傅大夫人的眼中沁出淚花,她一迭聲道:“多謝六小姐,六小姐的大恩大德,我來世做牛做馬,再來報答。”


    傅清玉不再看傅大夫人。服食了孔雀膽,無藥可救。而且,傅大夫人的罪行,如何還能留在這世上?知道事情真相的她的子女們,又如何再麵對這個心狠手辣,害人無數的母親?


    或者,死,才是傅大夫人最好的解脫。


    攜了傅二公子的手,一直走出去。背後,有人衝進了暖閣,有人失聲痛哭起來。傅清玉沒有回頭,也不想再回頭,該結束的就讓它結束吧。


    第二天,傅府上下一片縞素,對外報稱:傅大夫人暴病而亡。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傅清玉入宮的事情也被推遲了七天。


    七天後,傅老爺上朝,推托自己上了年紀,老眼昏花,無力再為朝廷效力,推薦了自己的二兒子傅二公子頂替父職。皇上本來就是個惜才的人,極喜傅二公子,當即準了奏。而同一天,傅清玉除了孝服,入了宮,做了尚宮局的司藥女官。


    忠靖侯府後花園。


    一個穿著月牙白錦袍的男子背負著雙手,拿著一本書,立於池塘之上的一處亭子裏。微風吹拂著池塘,吹開了一池的漣漪,也掀起了那名男子的衣衫,有一種飄飄欲仙之感,令人不由看花了眼。


    此次,他的目光望著前方不知名的遠方,俊臉上目光深遂,卻帶了一絲深沉的愧疚。


    “公子!”阿海遠遠的就叫了起來,一路小跑飛奔著朝著架在水麵上,彎彎曲曲的曲欄直奔亭子而來。


    這一聲突兀的叫聲打破了亭子的寧靜,少年公子的劍眉微擰了一下,愧疚的神色倏然不見,換上了漠然的表情。


    “公子,我打聽到了。”阿海跌跌撞撞而來,一直奔到自家公子麵前,顧不得抹一把汗,顧不得喘上一口氣,馬上說道:“公子……我打聽到了,傅家六小姐今天入宮,這可是千真萬確的消息。”


    阿海抹了一把汗,期待著趙二公子欣喜的表情,誰想到自家公子竟然隻是“哦”了一聲,這不由令到他十分的失望。


    “公子,你這是怎麽了?”阿海小心冀冀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


    他是越來越弄不懂自家公子內心裏麵到底在想什麽了。要在往日,一日不見傅家那位小姐,如隔三秋一般。一天聽不到有關她的消息,就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擔心她出了什麽事情。這下倒好,如今都有好些日子了,公子隻是一味地紮在了書堆裏,他主動把有關傅六小姐的消息告訴了自家公子,而自家公子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沒看到我在看書嗎?”趙子宣揚了揚手中的書本,果然坐到了亭子的欄杆上看起書來。


    “看書,看書!”阿海有些負氣道,“公子,我收集了那麽多有關傅六小姐的消息,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呀?還是說你讀書讀傻了,把六小姐忘了?”


    趙子宣抬起頭來,瞪了阿海一眼:“這話你到我母親的麵前說去,她非得讓你脫一層皮不可!”


    阿海吐了一下舌頭,縮了一下身子。三公主最忌諱別人在她麵前提到傅六小姐,如果被她聽到的話,自己脫一層皮都是輕的了。


    看到阿海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趙子宣沒好氣道:“就憑你在這裏亂傳消息,擾了我看書的清靜。就憑這一條,如何交到老爺那裏,我看你的屁股也開花了。”


    阿海一看,公子好像真的生氣了,趕忙馬上道:“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跟小的計較,小的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說。”


    阿海說完,倒真的像是怕自家公子懲處他一般,一溜煙又跑遠了。


    趙子宣把書本拿了上來,心思卻跑遠了:“今天,是那個小丫頭進宮的日子……”


    難怪,自己怎麽一大早起來就感到心神不寧呢!


    其實他就算不刻意,也會能準確地聽到有關傅家那六丫頭的消息。阿海總會第一時間地把最新的消息傳遞給他,不管他願不願意聽。


    當然,他還是很希望能聽到那丫頭的消息的。


    再看看自己的手,砸在太湖石上,被石頭割得鮮血淋漓的地方已經全好子,看不出一絲痕跡。看來那丫頭的藥果然有效……


    再沒有了看書的興致,趙子宣低歎了一聲,沿著曲欄慢慢往回走。迎麵撞上又朝這邊趕過來的阿海,趙子宣微微擰了眉頭,阿海忙道:“二公子,我這一次可不是來煩你的,我來傳個話,夫人有事找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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