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沈卓航與胡從良的相識。卻不如她去英國那麽長時間。僅僅隻是一年多的交情。而真正熟絡起來,應該就是這兩三個月在船上同舟共濟互相扶持的日子。


    匆忙回國之際。原本由英國老師一同帶領的學生有的早已完成學業回國,有的繼續深造。本就不是什麽假期日。自然是隻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回國。


    那時,她沒料到平日不怎麽與她有交集的胡從良在上船那日竟是提著行李在碼頭上與她來了個‘偶遇’。這一路結伴下來。在沈卓航看來,兩人有的又何止是友誼。卻大多時間要自己冷靜,告訴自己不過是同船罷了。


    但現下這麽看來,不僅僅是‘神女有意’。他們是有緣有份的。沈卓航現下對逃婚一事更是堅定的十足十。


    晚飯是在學校旁的一間小餐館吃的。菜色不算特別,但因心境極佳,味道自然而然跟著好起來。胡從良顯然很高興,整席間不斷的與秦溢文說著在英國的見聞,以及同沈卓航坐遊輪的趣事。


    沈卓航一邊吃菜。一邊笑看胡從良。胡從良時不時的轉過身夾菜給她。這叫她覺得十分溫暖。


    秦溢文從未見過這樣的胡老師。頻頻窺看那令他性情大變的女子。


    唇紅齒白,笑時一雙杏眼彎成一輪新月。圓圓的臉,卻叫人分明看出大家閨秀的端莊大氣來。[]沈卓航舉手投足間的從容是普通女子所沒有的。自家夫人真是無法與這年齡相當的沈小姐相比啊。這一席飯,足以用秀色可餐來形容。


    秦溢文很羨慕胡老師有這樣的機會,結識到沈卓航。


    一餐飯三人吃到了晚上9點。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而胡從良打著飽嗝由秦溢文扶著,分明是有些醉了。


    倒是不忘沈卓航,嚷嚷著:“海莉,你現在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啊。”


    沈卓航頗有些為難的笑。想起自己兩次都逃得慌張,不僅沒地方住,就連換洗衣服都沒有一件,頗有些感慨。


    無奈道:“我暫時沒地方住。就近尋個旅館住一晚吧。你們有好的推薦嗎?”


    胡從良有些驚訝,道:“海莉。你沒地方住?”


    分明是醉的有些稀裏糊塗了。


    沈卓航苦笑著點點頭。自回國以來,自己的命怎麽一下子撇去了清甜,染上了愁苦。


    “要不你住我宿舍吧。你一個女子家去住旅館我是肯定不放心的。”胡從良皺眉說著。


    隨即,又是一個響亮的飽嗝。腿下也是一軟,幸得秦溢文這個人牆靠著,不至於摔倒。


    悻悻笑道:“讓二位見笑了。”


    隻是,住在阿良宿舍?雖他們是熟人。可畢竟不太好。學校宿舍應該都是單人間。男女整晚共聚一堂,即便是留過洋的沈卓航也覺得這樣於情於理有些不合適。


    躊躇婉拒道:“不必了。我好歹也是一人漂洋過海留過學的。總有些自我保護的能力。旅館我也不是沒住過。”


    “這怎麽行!你來投靠我。我就要保你周全!一人在外發生些點意外怎麽辦。聽我的!”胡從良固執說道。全然看不見沈卓航眼中的尷尬。


    兩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喋喋不休著。


    倒是秦溢文為這無休止的辯論做了終結。


    “胡老師,你那兒畢竟是男教員住的宿舍。雖是單身宿舍。可對於沈小姐一個女子而言總是諸多不便的。但沈小姐一個人要住旅館也自然是不合適的。我倒有一法子。保管兩全其美。”


    秦溢文笑著說道。


    兩人也同時禁言,將眼光看向他。


    秦溢文接著說道:“就讓沈小姐今日住我那兒,我公寓裏有我太太在,周圍一片治安也不錯。胡老師大可安心。晚上我就跟胡老師回教員宿舍去睡一晚。隻是要叫沈小姐屈就了。”


    說著,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自家公寓隻有一臥間的鬥室。多少有些寒酸。


    “哪裏。秦先生這般幫忙,我感激還來不及呢。謝謝。”


    沈卓航正糾結著怎麽不去胡從良那兒住。這秦溢文真是猶如天助,她頓時笑逐顏開,又怎麽會覺得屈就呢。


    胡從良也覺得這是個好法子。三人一拍即合。


    送了沈卓航到公寓後,秦溢文交代了自家太太幾句好好招待沈卓航這位貴客。便是帶了一套換洗的衣物架著仍舊酒醉未醒的胡從良離開。


    秦太太是一個典型的家庭婦女。平日裏也不太結識外人。尤其是沈卓航這樣的大家小姐更是從未碰到過。這廂,對著沈卓航是笑的即靦腆,又尷尬。端水送茶,招呼有道。還執意打了個地鋪,將大床讓給沈卓航一人睡覺。竟是搞得沈卓航有些不好意思。卻怎麽推卻都不得法。最終,受之有愧的躺在床上。


    那廂。秦溢文自己梳洗好後。替胡從良褪去了鞋襪,將他安置在床內側,又用毛巾替他抹了一把臉。


    胡從良感覺臉上有異樣。皺著眉難受的推開。嘴中嘟囔幾句。


    秦溢文隻是無奈的歎氣搖頭。便是熄了燈,自己睡在外側防止胡從良跌落。


    小小的床擠了兩個人,自然都是睡不好。秦溢文睡意尚淺,張著眼睛看著窗外的一顆矮梧桐葉隨風搖曳。


    不知多久,夜還是寂靜又黑的。胡從良竟是褪去了酒意醒了過來。隻覺口幹舌燥。


    本就沒有入睡的秦溢文,自告奮勇的去替他倒了杯涼白開。


    淡淡的說著,“胡老師好福氣啊。沈小姐是個好女子。”


    心中豔羨不已。


    胡從良卻是沒料到秦溢文有此一言。慌忙間一口水嗆在喉嚨口是連連咳嗽。擺著手說道:“溢文你想太多了。海莉隻是我的小師妹。她雖優秀,可我一直拿她當妹妹那般看待。她一個富家小姐,怎是我這般窮書生可以襯得起的。”


    “胡老師既是留過洋的先進分子。門第之見早該摒棄,斷不該如此妄自菲薄。”秦溢文淡然道。接過胡從良手中的水杯。


    胡從良苦笑一聲,“又豈如你所言那麽簡單。”


    “是嗎?”


    良久,秦溢文仿佛是自語一般。


    的確是從未了解過胡從良。要不是這一席話,他總以為胡從良能留洋家境總是不錯的。卻沒料到他亦是同自己一般貧寒出身。


    平日裏他對別人的私事,總是不願多問。今日不知為何,倒是頭一遭如此貿然主動。不禁叫自己也是有些訝異。


    隨即說道:“不早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少頃,聽得胡從良均勻沉重的呼吸聲。秦溢文的眼依舊流連在窗外,困意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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