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卓航睡的不知醒。傍晚胡從良到她公寓之時,她才剛剛起身吃了些‘早餐’。


    胡從良顯然因為聯係到了查理一事十分高興。一身挺拔的長衫,精神奕奕,麵色紅潤。前幾日若有似無的頹廢萎靡之氣更是一掃而過。


    他甚至特意在街頭的小飯店裏買了隻小烤雞。帶了瓶酒,高興地說著要同沈卓航一塊兒慶祝。


    沈卓航最喜歡的就是同阿良兩人一起吃飯。尤其是在家中,恍惚間,讓她有一種新婚燕爾的錯覺感。這樣的傍晚,伴著初夏的微風沁香,尤為舒暢。


    沈卓航撐著頭,帶著笑,專注的看著胡從良,對於他的高談闊論聽得津津有味。


    晚飯吃的極痛快,主要是情緒好。沈卓航喜歡這樣有誌氣的胡從良。


    “阿良。那麽查理什麽時候來上海?”


    飯後,沈卓航燒水泡了一壺茶。為胡從良去去酒氣。


    胡從良喝了口茶,之前高漲的情緒也是跟著酒精揮散了一半。


    他說道:“這是我今日來找你的目的。海莉,我們需要大筆資金。”


    做了那麽多鋪設,隻不過想讓這話講起來不那麽尷尬而已。提到錢,胡從良總是下意識的要躲閃沈卓航的眼神。


    沈卓航疑問道:“既然查理肯與我們合作。他又是史賓賽家族的。為何我們還需要大筆的資金?我們難道不是為他打通上海資源便可?”


    她看胡從良的表情,深知這大筆資金不會少。胡從良是知道沈卓航家底的,他口中的‘大筆資金’分分鍾是沈卓航也無法應付的。


    隻是這樣的話,在胡從良耳中聽來卻是沈卓航的懷疑。他臉上微微有些尷尬,道:“海莉。我說的是事實。畢竟是一同做生意。雙方又距離的那麽遠。英國人做事向來穩妥,就算與查理是同學也是一樣的。(.無彈窗廣告)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我們又怎麽可能隻用人脈便坐收漁翁之利。”


    他的語氣分明有些生疏。他心中氣憤,那不可言喻的自尊心又是在沈卓航無意的一句話間將他擊的一敗塗地。他有時候真討厭這樣的自己。隻是事後,注定激勵他更想發家致富這一信念。所以,他現在能忍。


    她自知失言,傷到了心高氣傲的胡從良。隨即,她握住胡從良的手,以盡量平緩的語氣道:“阿良。我願同你一起攜手創造一個美好的未來。既然如此,你我何必見外。你需要多少錢?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她在盡量照顧胡從良的自尊心。這樣的話,也叫胡從良聽得十分舒服。


    他終於是重新恢複了麵色自若,反握住沈卓航的手,道:“海莉,我一向知道你是最支持我的。這次需要的是一比大數目。至少三萬大洋,若有富餘那自然是更好的。”


    聽到這樣自己無能為力的巨額數字。沈卓航臉色微微一頓,這怎是她現下能解決的。但她一抬頭,卻是看到胡從良期許的目光。這又怎麽叫她能說一個‘不’字。


    “你容我想想辦法。”沈卓航兩難。


    在沒有回國之前,她從不用擔憂錢財,如今她算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沒錢百事哀’的苦楚了。


    胡從良理解的點點頭,皺眉道:“海莉,我知道是為難你了。其實我早想好了,若是把我鄉下的祖屋賣掉或者抵押給銀行應該也是個方法。隻是,地處偏僻,應該不會太值錢。但聊勝於無啊。”


    沈卓航聽到這樣的想法有些驚訝。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胡從良這樣看中這趟生意。他這樣的博弈是否是正確的。叫沈卓航第一次有些擔心。


    她道:“可那是你的祖屋。怎麽可以賣掉。雖你我留過洋,可為了賺錢賣了祖宗怎麽都說不過去的呀。”


    胡從良苦笑,垂頭喪氣道:“那有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我本就一窮二白。海莉你的情況我也是知根知底的。我總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利更是叫你同我一起負債累累吧。這對你不公平。你沒有那個責任與我一起受苦。說到底,隻是我想發達而已。”


    沈卓航是最不願意看到胡從良這個樣子,那麽見外。她心中的小算盤珠子是撥的飛快。少頃,她仍舊是將主意打到了原本不願再欠人情的那人身上。


    若在上海灘,沈卓航還認識什麽一下子能拿出這麽多錢的人。想必隻有路雲霄一位了。這點錢在他眼裏應該算不了什麽。雖然她十分不情願再去麻煩這位‘叔叔’。可尷尬的情緒卻永遠敵不過她看到胡從良失落後自己也跟著難受。


    下定決心,她篤定道:“阿良。交給我吧。你不要去動你祖屋的腦筋。我來想辦法就是。還有,若你以後仍覺得我們隻是合作夥伴,總是將我置之於外,我真的會不開心的。”


    她希望借著開公司這件事情,徹底將自己的生活與阿良的生活交融到一塊兒。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分開了。


    原本打算第二日再去拜會路雲霄的。可長夜漫漫,她沒耐心等到第二晚。一看時間尚早,便是直奔了路雲霄府邸而去。


    但意料之外的是,迎接他們的不是路雲霄,而是程小儀。而客廳中正滿臉溢美享受聽音樂的,是蘇驚蟄。見到他,沈卓航總是會下意識的有些心頭不快。


    他此刻翹著腿靠在大沙發上,享受著曼妙的音樂,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敷衍的說道‘沈小姐好。我們又見麵了。’聲音懶洋洋的,分明在這兒已經不止一時三刻了。


    程小儀本就想找機會好好再與沈卓航聚一聚。沒料到,這才說起,沈卓航便自動露麵了。她似主人模樣大方邀請沈卓航進門坐,哪裏還會讓她有半分離開的機會。


    隻是這分明是路雲霄的家,他們應該都是客人,可為何在沒有主人的情況下,竟可以這樣安然處之。喧賓奪主之心實在是顯然。


    而程小儀也仿佛真的是這裏的主人一般。蘇驚蟄也是心照不宣,不聞不問的樣子。顯然,他們的確知道的比沈卓航多太多。這是,這卻叫沈卓航心中對程小儀路雲霄的關係有了一層異樣且曖昧的猜忌。


    即便心中疑問萬千,沈卓航也不會將這樣不禮貌的情緒顯露在臉上。


    她接過程小儀遞來的酒杯,道:“程小姐,請問路先生去哪裏了?我有些緊要的事想要找他單獨談。”


    程小儀坐到她身邊,與她輕輕碰杯,道:“他昨日晚上連夜去南京了。應是急招。走得匆忙,都沒來得及好好知會一聲。就連警察廳廳長也一同去了,我估計那邊事情不會太小。或許時局又要瞬變了。”


    談到時局,大家都是無話可說的。即便是沈卓航這樣離家數載的人,她始終記得,年幼一次打仗都打到家門口了。所幸爺爺帶著他們舉家投奔了杭州的二爺爺,這才有了半年的安生日子。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始終記憶猶新。所以時局對於她而言,就是打仗。


    本還想問問路雲霄具體什麽時候回來。但轉念一想,急招本就是個匆忙的事情,又怎麽會知道歸期呢。她不免有些失望。


    程小儀見氣氛有些沉悶,主動拉著沈卓航道:“海莉小姐。昨日真的抱歉。隻因我實在是脫不開身,叫你白跑一趟了。”


    想到昨日,沈卓航默默地看了坐在一旁享受音樂與美酒的蘇驚蟄一眼。


    隨即轉而禮貌含笑道:“無礙的。總是正經事要緊。以後還怕沒相聚的機會嘛。”


    兩人相會一笑。輕輕碰杯。


    “沈小姐怎麽會是無聊的人。沒有小儀你,樂子同樣是自來的,她不是照樣過得精彩。”


    本是良好的氣氛。蘇驚蟄卻突然開了他的尊口。而這一出聲,卻是叫沈卓航深深的厭惡。


    不明就裏的程小儀還以為是自己的功勞。她驕傲的對蘇驚蟄說道:“那是當然。我可是千叮萬囑關照黃公子要好好照顧海莉小姐的。”


    蘇驚蟄含笑,舉著酒杯隔空跟程小儀碰了個杯,微微坐起身。


    道:“公子是公子。可就不是什麽黃公子了。而是我蘇公子。”


    他笑的那麽曖昧。即便是沈卓航一臉的厭惡,也隻有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此刻,沈卓航是多麽想撕爛了蘇驚蟄那張挑事生非的嘴。多想叫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胡從良。與此同時,胡從良也茫然的看沈卓航。本是不想叫他擔心,可現下看來,事態下一秒鍾變會在蘇驚蟄那張利嘴下演化為大誤會。


    沈卓航有些慍怒,放下酒杯,皺眉看著蘇驚蟄,道:“蘇先生。昨日那些小事,有什麽好提的。”


    蘇驚蟄卻仿佛全然沒看到她的表情一樣。滿眼的笑意。他轉而看看茫然的胡從良。隻想作弄一番。


    帶著十分曖昧的眼神,調侃道:“沈小姐,請問蘇某人的外套呢?真舍不得還了?”


    一句話,沈卓航差點一口紅酒憋在喉嚨口。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蘇驚蟄。而回應她的,仍是那笑盈盈的臉龐,比平日裏可故作了好幾分的溫柔。


    她聽到程小儀掩著嘴低低的笑聲。


    再一轉頭,竟看到胡從良的臉色有點發灰。而他的眼中,沈卓航分明看到的是猜疑。


    頓時,她的心猛的重重往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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