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蟄此刻將身體靠在一旁牆壁。[]眼前賓客是絡繹不絕。再抬頭看了一眼教堂外碩大的鍾,已經漸漸走到九點半。點了根煙,尋了個座位坐下。如今,已經沒有他什麽事。但是他卻開始有些擔憂過分鎮定的沈卓航。但無論如何,他導演了一場好戲,便好希望沈卓航回他一場同樣精彩的好戲。可沈卓航自從方才沉著臉進到休息室之後,便再未露過臉。


    賓客都是路雲霄在忙碌的招呼。作為唯一出席的長輩,他今日的確做得周全。


    而胡從良比沈卓航消失於眾人眼前的。如今,蘇驚蟄不知道這個禍端到底去了哪裏。若是去了醫院也算他還有一丁點兒尚存的良心。可事情哪裏會那麽簡單。蘇驚蟄一向知道,權利、金錢對人心究竟有多大的誘惑力。他敢斷言,胡從良絕不會放棄沈卓航這樣一個大金主。尤其是這樣的時分。退縮便代表著名譽掃地一無所有。


    此時,在準備室門口,焦急的還有程小儀。作為沈卓航的伴娘,方才見她快步走進準備室之後,便不再見她有動靜。後知後覺,她才意識到,或許是有些什麽變故。向來,沈卓航做事並非無交代之人。


    而現下,更是驗證了她這個猜測。裏麵的人分明還在,可任憑程小儀怎麽敲門。沈卓航卻是半點都不做反應。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近,沈卓航卻如此反常。程小儀心中有種不好的念頭湧進腦中。她有些慌張的去找到了路雲霄。他正在招呼賓客。聽了程小儀急急忙忙的闡述後,看了看時間,說道:“別慌。胡先生也沒看見。你先去找一找。卓航那裏,我去。”說著,他拍了拍程小儀的肩膀。[]如此簡單一個動作,猶如給了程小儀一顆踏實的定心丸。


    “卓航,卓航怎麽了?你先開開門。我是路雲霄。”


    路雲霄確定沈卓航還在準備室之後,敲了敲門。


    如此再三,裏麵終於是有了動靜。隻聽到椅子倒地的聲音,以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隻是沈卓航卻始終沒有開門。隔著那扇門板,路雲霄聽到沈卓航淡淡的問道:“現在幾點?”


    路雲霄答道:“9點半。賓客都來的差不多了。”


    沈卓航繼續問道:“都來齊了嗎?”


    路雲霄說道:“對。找不到你新娘子一塊兒合照,他們都已經坐在教堂裏等候著了。”


    即便路雲霄知道沈卓航有不妥,但他也不會主動過問。這便是理智型的代表。沒一會兒,程小儀帶著胡從良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胡從良有些慌張,但卻也賣力的拍著門,好聲好氣的如同哄小孩一樣的哄著沈卓航。路雲霄則是拉著程小儀走開。


    “我要冷靜一下。你先去招呼客人。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出現。”


    胡從良見周圍沒人,他暗自舒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剛要說話。便被沈卓航搶了先。


    這叫胡從良一方麵放心,另一方麵則是擔憂。但事已至此,胡從良腦中不僅僅是結婚一件事情,他又怎會去細究沈卓航的心態變化。他隻知道,10點一過,他們便是受法律保護的夫妻了。到時,他便正式成為富有的上等人了。


    半個小時,對有些人來說很快,比如攝影師,比如牧師,比如那些賓客。但對另一些人而言,卻很慢,比如胡從良,比如程小儀,又比如蘇驚蟄。[.超多好看小說]


    十點鍾的鍾聲敲響之時,蘇驚蟄始終在教堂大門外。不知為何,他無法去承受那一門之隔任何的變故,卻又好笑的不願錯過裏麵的分毫變化。


    為了以示隆重,路雲霄甚至請了一隊交響樂團來為沈卓航的婚禮助興。這在上海灘也是少之又少。如今,時間一到,剛做了一會兒休整的樂手們在指揮下齊齊奏出了美妙的婚禮進行曲。


    今日的天是藍的,萬裏無雲。由裏到外整個布置顯得格外粉嫩,應了沈卓航對‘羅曼蒂克’的要求。在那晴朗光暈的映襯下更是顯得斑斕。與此刻的音樂相得益彰。


    蘇驚蟄遠遠看去。毫不知情的胡從良已嚴正以待,看著大門方向,就等待他美麗的新娘。而沈卓航卻遲遲沒有出現。五分鍾之後,音樂照舊,那些原本翹首期盼的賓客們此刻皆是紛紛小聲議論。而蘇驚蟄亦是有些錯愕。想不到沈卓航到頭來又一次逃婚。他無奈的聳聳肩。既然無戲可看,他還是打道回府罷了。


    卻正在此時,堂內發出了一片叫住他腳步的鼓掌聲。一回頭,蘇驚蟄便看到那清新美麗的新娘。當然,留給他的隻是一個背影。雖然此情此景從未遇見過,可蘇驚蟄竟突然不自覺回憶起那次沈卓航包餛飩的畫麵。陽光配上沈卓航始終對蘇驚蟄而言是一項無可抗拒的魔力。他不由自主的邁近了步子,走到了方才沈卓航走過的大門口。


    他沒有來得及看清沈卓航的表情。所以隻有一個背影。但他卻可以看到胡從良的表情。那是饜足的。財與美兼收,任誰都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當沈卓航站到胡從良身邊的時候。蘇驚蟄能夠感受到整個教堂都充斥著濃濃的祝福,至少表麵如此。


    而這場婚禮,究竟是該如何選擇。


    那聖潔的教堂裏。沈卓航堅決的甩開了胡從良欲要攙扶她的那隻手。眼中說不出的厭惡以及惡心。她冷著眼看著胡從良。就那麽一眼,便叫人頭頂發涼。


    此時,神父已經準備妥當,要將最忠誠的祝福送給兩人。隻是,在官方的說腔還沒匯成一整段流暢的句子之時。沈卓航已直接叫他閉嘴。那中年的神父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是平平碌碌的神父一輩子都沒碰到過的婚禮場麵。


    眾人一陣錯愕,麵麵相覷。沈卓航是真的說了‘閉嘴’這樣毫不禮貌的詞匯,是惡狠狠的。


    隨即,她上前一步,麵向大家而站,表情冷靜,麵色卻蒼白如紙。


    語氣緩慢,麵色嚴肅的說道:“今日之婚事作罷。勞煩各位走時拿回自己的禮錢。若送到府上的,改日我會差人送回。若大家喜歡,可以留下吃晚飯。不過恕我無法奉陪也無法一一向各位致歉了。”


    瞬間,整個教堂如炸開了鍋一樣,但好歹都是有教養的人,始終沒有人出頭問一句。


    而沈卓航這話一出,麵色慘白的已然不僅僅是她一個人,還有胡從良。此刻,胡從良大步上前,用力抓著沈卓航的手臂,他顫抖的壓低語氣,說道:“海莉。你在說什麽胡話。這裏是教堂。我是阿良啊。”


    胡從良試圖掩飾自己的恐懼,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此時他隻知道,他無法失去這一切。


    “胡從良。你叫我惡心。”沈卓航用力甩開了他的手。剛想走,卻怎奈,又一次被他抓住了手臂。此時,幾乎眾人都是呈現一種看戲的狀態。


    胡從良一下急了眼,他焦急說道:“沈卓航你在說什麽!我們在舉行婚禮!”他握著沈卓航的手發出個‘咯咯’的聲音。力道也大的叫普通人無法承受。可沈卓航如今的狀況,哪裏會在意。


    沈卓航冷哼道:“我以為你已經去醫院了。既然你沒去,我就演示給你看什麽叫做責任。我隻是向我的賓客交代而已,我沒有向你交代的理由。”


    她的聲音,幾乎被人群的聒噪淹沒。但胡從良卻還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頓時,他的手一顫,卻是愈發的用力。他的臉由白轉青。呼吸都變得有些暴戾急促。他憤恨的是,這樣臨門一腳卻馬失前蹄。


    “海莉,你聽我說。你誤會了。”見沈卓航鐵了心,胡從良簡直欲哭無淚,立刻是放軟了說辭。


    隻是,他語言幾近蒼白。沈卓航隻是以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就在這一刻,當日那對她十分體貼,溫柔向上的胡從良已經徹頭徹尾的變陌生,分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可卻已不能再相信,那是蟒蛇、魑魅幻化而成的假象。沈卓航覺得心痛,分明近在咫尺的幸福,到頭來竟是黃粱一夢。


    她覺得周圍的聲音變得忽遠忽近,胡從良抓著她的手臂不停的搖晃,叫她很困擾,卻始終沒有辦法掙脫。腳步像踩在棉花上,她如身陷那無邊大洋。她想,她倒寧願一早死在海洋中。


    教堂內,喧吵不止。路雲霄與程小儀早是四處去安撫賓客。根本沒顧得上尋一個理由,以及同沈卓航多說半句話。而胡從良,如今心亂如麻,隻知道拉著沈卓航一味的求饒。


    除了如今撥開賓客在努力走進的蘇驚蟄,根本沒有人注意到沈卓航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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